第五百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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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了很久。閩江的某座小縣城，連燈火都熄掉了許多，只剩下零星的宵夜鋪子，還點着高功率的白熾燈，獨守在馬路兩側的人行道上，接待從網吧裏晃悠而出的黃青年。

方思白天的時候睡了兩覺，第一覺睡到下午4點左右，醒來吃了點東西，又上網檢查了一下早上的作戰成果，見秦風和秦朝科技依然在口水中飄蕩，心滿意足的他，便提前開始了今天的工作，蒐羅了一些有關“農民的愚昧生活習慣”的素材，然後以一種俯視農村的口吻，洋洋灑灑寫了篇科普文章。

許是延續了昨天的好狀態，文章發到某刊物編輯的郵箱裏，過了沒一會兒，他就收到了編輯的回覆。對方毫無廉恥地把方思和他的新文章狠狠吹捧了一番，説方思不愧是美國畢業的博士，水平之高，堪比世界一科普作家，窩在閩江這個小縣城，真是埋沒了人才。

方思被那廝拍得飄然仙，神上過之後，又打開電腦的e盤，放起小電影了一下體。不過今天興致顯然有點高亢，沒能控制住本能的衝動，來來回回了3回，中間休息時間20分鐘，總耗時半個小時，用掉十來張紙巾後，終於力透支，再躺下來，一覺便睡到了凌晨。睜開眼，已經是12點出頭。

小縣城位於閩江沿海處，到了這個時節，受濕氣和北方冷空氣的雙重影響，屋子裏很難保持温度。方思出於經濟考慮，一直捨不得開暖氣。他掀開被子下牀，腳丫子剛踩到冰冷冷的人字拖上，就被凍得狠狠打了個寒顫。

方思覺得頭暈暈的，似乎有種透支的覺。他潛意識裏知道，可能是自己白天的時候自力更生過度了。只是有鑑於自己之前寫過一篇《男一生可以無限自瀆》的文章，並旁徵博引各種例子，介紹男自力更生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負擔和後果，反而有助於排。

因此基於這點，方思腦海中這個念頭一閃而出之後，他又果斷否定了這個可能，轉而認為一定是因為自己為了提高全國人民的科學素養，殫竭慮久，所以才會出現腦力透支的情況，身上的疲勞，都是他努力工作的後遺症，和早上的情半小時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是強撐着，了點熱水刷牙洗臉，着鼻涕吃完冰冷冷的隔夜麪包後，方思翻箱倒櫃找出一包中成藥，然後登上論壇，一邊罵中醫一邊喝藥。等藥喝完，稍稍出了一點汗，方思好受了一些，終於想起來，今天的主菜貌似不是反中醫，而是批鬥秦風。

一想起自己很快就要把秦風拉下馬，方思的神忽然就振作起來。

他興沖沖地點開微博網，用一個全新的馬甲登錄上去。

看了眼秦朝科技中午12點半發出的那條“內鬥聲明”方思在心裏暗暗鄙視秦風，説繡花枕頭就是繡花枕頭，我方某人還沒發力呢，你已經自廢了左膀右臂。垃圾大學的垃圾本科生，你拿什麼跟本博士鬥？

“唉…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像我這樣的高等人才，居然會困坐在家裏。像秦風這種白痴，卻有錢有女人…”方思嫉妒地盯着屏幕上的微博網logo，然後在評論區，用他慣用的陰陽怪氣的口吻，敲下了一行字“喲，我們的秦天才怎麼把自己的助理給開除啦？這是做賊心虛呢，還是掩耳盜鈴呢？哦，對了，秦天才這麼厲害，一定是還有什麼別的後手。大家先不要罵了，先讓秦天才出招，讓我們見識一下18歲天才老總的真實能力！”敲完這段話，方思用自認為最瀟灑的動作，重重一按回車。

不想評論沒發出去，屏幕上反而彈出了一個提示:對方已設置“互相關注後可留言評論”請申請對方為好友後再試。

方思運氣不好。

10分鐘前，微博網的這個功能剛剛上線。

方思一看發言被，立馬焦躁得抓耳撓腮。

他先試着發了一條求互相關注的申請，過了2秒，系統自動回覆道:對方已屏蔽申請關注功能。

“你們怕了嗎？！”方思對着電腦大喊着，身子卻在顫抖。

也不知是出於動，還是冷，還是第六發作，覺到了未知的恐懼。

他吼完之後，馬上關掉微博網的頁面，轉而登上了微博的官網。

幸運的是，官網的積分系統要比微博的選項添加複雜一些，眼下還沒好。

方思將剛才打的那段話原封不動地貼了一聲，發出去後，坐着乾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一直等到有兩三個人在他的留言下面叫好，這才出了滿足的微笑。

這邊打了卡，湊足了熱鬧，方思又跑到某論壇上，發了段長文揭微博網“心虛言”然後帖子很快就被【社科專業教授】之的人物轉發到別處。方思欣喜地看着網絡上四處遍佈的“方思思想”內心盪得簡直無以復加。

就在這時，【檢察官】忽然給他發了條私信，上面是一個鏈接，附文道:“老方，你水平高，進這個帖子説幾句吧。”方思二話不説，點開那個鏈接瞥了眼，一看是噴秦風的論文水平不行的，頓時兩眼冒光，馬上回道:行，我這就去品評一下秦天才的文章。

説起寫評論，其實方思是不怎麼在行的。雖然他在美國時就已經積累了豐富的和他人對罵的經驗，但那種思維零散的對噴，畢竟不是寫文章。再加上他這些年早已經習慣了靠東拼西湊寫文章，往的閲讀都是淺閲讀，到了現在，本已經沒有能力將一篇邏輯縝密的論文從頭到尾讀下來，更別提從文章觀點出發，進行針對的駁斥。

但是以上種種，並不妨礙方思對秦風的文章“加以評論”為了在【檢察官】面前顯示水平，方思飛快地把秦風的《互聯網工具的渠道本質》掃了一遍，甚至連其中的絕大多數觀點和概念都沒完全搞明白，就馬上開啓了挑刺模式——他的套路很簡單，就是從文章中隨便截取一段，然後按照自己的理解，往死裏歪曲原意，並最終得出一個極其腦殘的結論，然後把這個結論，套回到秦風名下，並向所有看帖的人宣佈:這就是秦風的本意。不過這樣的套路，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並不簡單。

方思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地胡噴一氣，一直從凌晨12點半寫到將近4點半，整整四個多小時下來，終於出一篇1500字左右的“評論”發上去後，方思趕緊又去找隔夜麪包填肚子，邊吃邊等隊友助攻。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還沒睡的【檢察官】在帖子下留言道:“好！妙！不愧是留美博士，一眼就看出了秦天才這篇文章的漏。分析得絲絲入扣、有理有據、合情合理。這樣的文章能登在國內的核心期刊上，中國的學術體系真的是毀了。要不是還有老方你這樣的人在撐着中國學術界，我真的不知道中國的將來會淪落成什麼樣子。都説落後就要捱打，看樣子是好子過久了，那些人已經忘了當年的教訓。像秦風這樣的人都能堂而皇之地在《中華社會科學》上發文章，真是國之不幸。”方思被捧得都要昇天了，卻裝得八風不動，在底下回道:“文史類的期刊，就是缺乏嚴謹，也不能怪審稿人。其實有的時候，審稿人自己出於水平問題，確實會分不清哪些是好文章，哪些是垃圾文章。我就是因為這點，當年才以全省文科狀元的身份，去讀了生物工程專業。原本我的家裏人，是希望我後能去從政的。”過了半分鐘，【檢察官】表示崇拜地回道:“老方，你可真是真人不相啊，全省文科狀元？還是留美博士，真是失敬失敬。能認識你，真是太榮幸了。”

“沒什麼，就是當時讀書的環境還算可以，加上自己‮試考‬準備也比較充分，應試技巧也比較好，小時候的基本功打得紮實，拿個全省文科狀元，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方思原本想表示一下謙虛，結果回覆到下面的語句完全不是那個意思。

好在【檢察官】也是個願意捧臭腳的，並不管那麼多。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慢慢抬高着方思的網絡身價。

底下跟着吹捧的人也越來越多，説的話也越來越麻——“老方這哪裏是博士水平，完全就是博導水平！”

“説真的，像老方這樣文理通，學貫中西的人，真的是不多了。但是國內的制度真的是不行，老方當年要是留在美國不回來，過得肯定比現在好得多。聽説老方現在是個作家吧？當作家真的屈才了，換了在美國，搞不好早就是終身教授了。”

“頂樓上。但是樓上也不要氣餒，我們越支持老方，就越是能打擊像秦風那樣的垃圾。國家早晚會發現老方的才華，我們要耐心等耐那一天。”方思看着這些留言，心裏那叫一個熱血沸騰。

他完全把這些話都當真了。

方思眼裏含着熱淚，緊緊握了握拳頭。他決定了，從今天起，把打倒秦風作為畢生事業，秦風一天不臭，打假一天不息。

這麼想着，他忙又在網上搜索起秦風的另外兩篇論文。

既然是終生事業，只“品評”其中一篇怎麼夠，其他兩篇，也要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