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孫老道這一天讓人們見識了他的功夫,從拜高堂到拜天地,他把一對死人兒得跟活人兒一樣,非但顯不出一絲恐懼,反而,讓人們大大開了眼。等三串炮仗響過,新人再次入了房,水家大院就溢滿了歡樂。

藥剛種完,五糊爺就讓水家大院召了去,水二爺開門見山説:“五糊,這下沒忙的了,我昨兒個請三神仙看過,五月十六是個好子,你跟來路説一聲,就五月十六拿人吧。”

“五月十六?”儘管跑前跑後忙活了大半年,真聽子定下來,五糊爺還是倍突然。

“五月十六,我這頭已安頓了下去,過兩天廚子就到,西溝那邊,你就看着張羅,來路要是想往闊綽裏辦,也成,錢從這邊拿,缺啥拿啥,反正他就這麼一個丫頭,也不能嫁得寒酸。”五糊爺懵懵懂懂趕到西溝,話説一半,惶得説不下去了。倒是來路顯得有主意,反過來安五糊爺:“闊綽不闊綽的,哪是我們這種人家想的?子嘛,五月十六就五月十六,二爺挑的子,想必也是好子。到時我這邊做頓飯,一家人吃一頓,你若不嫌棄,也來,好歹替我做個證,也不是我來路心狠,硬把草草抱轎上。”説到這,來路嗓子裏就拉起了霧,一雙眼,被淚模糊住了。

五糊爺沒敢多留,怕自己的心讓這一家人給攪翻過。

農曆五月頭上一個陰雲密佈的子,拾糧揹着個褡褳打青石嶺回來了,因為怕落雨,一路沒敢歇緩,進門時,汗把衣衫已濕透了。來路看見拾糧,打窯裏奔出來,邊接褡褳邊問:“娃,背的啥?”

“二升小米,還有三升豆。”來路哦了一聲,又問:“東家給的?”拾糧搖搖頭:“劉藥師給的。”

“他哪來的這個?”

“不知道,興許是跟東家要的。”説着話,已進了窯。五月的窯,還涼快得很,加上又是陰天,一進去就到一股涼絲絲的濕氣。拾糧巴望了一眼炕上的拾草,想問句啥,沒問,低下頭,不出聲了。來路知道兒的心思,兒是為眼面前的事難過哩。

拾糧默站了一會,見爹不説話,問:“哥呢?”

“到坡下你二嬸家去了。”拾糧要往二嬸家去,讓爹給攔住:“你甭去,他這兩天又犯病,我讓你二嬸看着。”拾糧窟嗵一聲,坐在了地上。

這個家,咋就成了這個樣子?一股子傷心騰起來,漫住了窯,也漫住了十五歲少年的心。

外人興許想不到,來路這個家,其實不算個家。二十多年前,沙漠邊上沙湖村的來路跟着村裏人逃荒,過古河時,娘死了,來路哭了一場,又往前走。那真是一場把人往死裏死裏餓的大饑荒,沙漠沿線的莊稼全給曬絕了,涼州城一帶,也是顆粒無收。人在路上走着,能望得見地裏的青煙。樹皮都曬得要着火。打沙湖到青風峽,來路幾乎是踩着死人白骨前行的。

大兒子拾羊,就是逃荒路上揀的。

那年來路二十二,還沒個媳婦,卻從一個跟自己同樣大小的女人懷裏揀了個娃。來路揀時,女人已死了,娃也餓得只剩一口氣。來路原想,老天爺讓娃遇到他,興許是給娃一條活命哩,誰知苦着心兒拉扯了幾年,才發現,娃是個殘疾,不説話,也聽不見人説,這還不算,要命的是,娃連吃喝拉撒都不會。

天下苦命人多,像來路這般苦的,少。

來路跟着拾糧唏噓了一陣,起身子説:“娃,甭難腸,你妹妹,她應該知足。”拾糧抹掉淚,知足不知足,眼下都已沒了關係,拾糧想的是,妹妹就要走了,他這做哥的,至少也要好好陪她幾天。

以後的幾天,拾糧就天天陪着妹妹,他給拾草洗臉,給拾草梳頭,夜深人靜,他會握住妹妹的手。妹妹的手已乾癟如紫,一點沒有女兒家的那種潤滑了,拾糧握着握着,就會下淚來,往事趁機在夜中湧出來,淹沒他,摧毀他…

他心裏一遍又一遍唱着羊倌三憨爺教他的桃梅,唱得自己心都要爛了。

跟來路家的淒涼景兒正好相反,剛剛把子定下,水家大院立刻熱鬧起來。

最先趕來的,是大姐一家子。大梅跟男人何樹槐領着兩個娃打馬車上跳下時,水英英正好在門外,她的目光瞅着遠處的曬場,今天曬的是最後是一批藥,按副官仇家遠的説法,曬完這些,他就要離開水家大院,把藥送到西安去。英英卻覺得,這男人在跟爹撒謊。

看見大姐,英英把目光收回來,笑着走過去,一抱子抱起麥穗。多不見,麥穗又躥了老高,眼看都要趕上她了。這丫頭,真是越長越喜人,越長越俊俏。英英猛就咬住麥穗臉蛋,使勁親了一口。地上的小豆子不樂了,嘟起小嘴兒嚷:“小娘心偏,小娘抱麥穗不抱小豆子。”一句話惹得,眾人嘻笑起來。

進了屋,一番寒喧後,大梅要去廚房幫吳嫂做飯,二爺説不必,廚房已叫了兩個幫工。大梅還是不放心,她就這麼個人,走到哪就像把廚房背到了哪。二爺也不攔擋,知道大梅是個閒不住的人。英英跟兩個孩子鬧了一陣,帶上他們去南院玩了。屋子裏靜下來後,二爺問大女婿樹槐:“今年莊稼可好?”

“好,好,好着哩。”樹槐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尤其在岳父水二爺面前,話更是少得可憐。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對於老岳父,還就一個字,怕。水二爺知道他這病,説話的時候,儘量讓自己顯得隨和,可他越想隨和,卻越隨和不起來,反倒將屋子裏的氣氛得僵硬。翁婿倆不鹹不淡地扯了陣莊稼,見扯不出個啥,水二爺又問:“你爹,他好着哩吧?”

“好,好,好着哩。”樹槐頭上已起了一層汗。來的時候,他就再三跟大梅説,去了,可甭讓我跟你爹單獨蹲着。大梅笑着説:“單獨蹲着怕啥,他又不吃你?”沒想,路上的擔憂還是變了真。樹槐也想在老丈人面前自然點,可就是自然不起來。

正尷尬着,就見拴五子慌慌張張走進來,對着水二爺耳朵,嘀咕了句啥。水二爺一驚:“真有這回事?”

“有。”拴五子重重應了一聲。

“走,帶我去看看。”水二爺扔下女婿,跟着拴五子奔出上院,剛要出大門,就被兩個荷槍的保安兵擋住了。掠過兩個保安兵的頭頂朝外一望,媽呀,草灘上竟黑壓壓站了一大排端槍的人。

領頭的是一長相黑瘦身材短小一張嘴便出一口黃牙的男人,自稱是古縣城保安團新來的候團副,水二爺不認識這個姓候的,但也沒敢慢怠,忙陪着笑説:“哎唷,是候團副呀,瞧我這老眼昏花的,咋連您也認不出來了?”候團副惡惡地瞪了二爺一眼,説:“讓你家主人出來,本團副有話要説。”拴五子趕忙學二爺的口氣,跟候團副説:“這位,就是我家二爺。”

“二爺?多大的二爺呀?”水二爺臉上堆着笑道:“不大,不大,老朽排行老二,院裏人這麼抬舉我,亂叫的,亂叫的。”

“嗯?”候團副再次瞪了二爺一眼,道:“本團副奉命捉拿**,有人看見,**往你家院裏去了。”二爺腦子裏嗡一聲,忙道:“兵爺,您可甭嚇唬我呀,我水家世世代代,可都不通匪的,這方圓百里,誰個不知誰個不曉?您瞧,我家門上還掛着縣長孔傑璽孔大人的匾哩。”候團副不耐煩地道:“匾不匾的本團副不管,本團副是專門緝拿**的,弟兄們,搜!”説着,手裏的槍把子一揮,就要帶頭往裏衝。水二爺趕忙攔擋:“進不得呀,兵爺,院裏有家眷娃娃,您這一進去,院裏可就亂了。”候團副早已不耐煩,見水二爺不識好歹,敢攔他,掄起槍把子就要揍。這當兒,就聽草灘上啪地響過來一鞭,不偏不倚正好在候團副手上,候團副媽呀一聲,丟了槍,抱住手狼嗥起來。

持槍的保安兵譁一下,朝甩鞭者望去。三女水英英不知何時已換了馬裝,一身威武地立在保安兵身後。

“哪裏來的一夥畜牲,敢在我家草灘上撒野!”水英英颯英姿,眼裏毫無畏懼。

聞聲打院裏跑出來的大梅和男人樹槐一人抱着一個孩子,望見這個陣勢,嚇得渾身哆嗦。候團副嚎叫了一陣,見是一小女子,羞惱成怒地喝道:“給我拿下!”就在眾保安朝水英英撲去的一瞬,草灘上再次響出一聲:“慢!”候團副帶着保安兵朝草灘上湧來的時候,副官仇家遠就在曬場上。曬場上的藥剛剛收掉,夕陽將曬場還有遠處的草灘塗抹得一派離,他捨不得錯過這絕好的風景,所以站在曬場上沒走。起初,他以為這幫鴉片鬼只是路過,所以沒當回事,等水二爺攔擋到門前,他便清楚這幫扛着槍不給槍長神的人是為了什麼。但他沒急着走過來,一則,他想看看水二爺對付這幫人的本事,另則,他相信水英英不會不發作。水英英提着馬鞭打後牆上越出的時候,他心裏笑了笑,笑她的機智,也笑她的太過逞能。這幫人,豈是你一鞭子能走的?

“你們從哪來的?”副官仇家遠徑直來到候團副面前,問。

“你是誰?”候團副往後退了幾步,驚魂未定地問。

“我是誰?”副官仇家遠厲聲反問一句,怒眼瞪住有點狼狽的候團副。

拴五子忽然來了膽量,往前一站:“他是西安城陸軍長的副官。”

“陸…陸軍長?”候團副一臉不信的樣子,不過,他的底氣顯然已沒剛才那麼足了。

“抓**抓到水家大院來了,你們長了幾個膽子!”仇家遠往前跨了一步,聲音越發震人。

“我們一路跟着,見他…往這邊來了。”候團副邊疑惑邊爭辯。

“荒唐!大天白的,**會讓你們看見?”候團副還要爭辯,副官仇家遠以不容反駁的口氣命令道:“這裏由我負責,你們到別處去抓吧。”候團副完全被仇家遠的氣勢震住了,這個穿軍裝掛盒子槍的男人,的確比古縣城的保安團長要威風。他不甘心地上下打量了仇家遠一會,心裏正在想該怎麼對付這個自稱是副官的男人,就聽仇家遠怒道:“還不走?”這下候團副不敢猶豫了,衝他的保安兵吼:“楞着幹什麼,撤退!”一場虛驚就這樣平息了。候團副帶着保安兵掉頭朝姊妹河方向去時,水二爺心裏還怵怵的,後悔不該讓他們走這麼快,至少,應該吃一頓飯再走。轉念一想,這幫鳥貨要是一進院,連吃帶拿的,多少才夠。要是給你賴皮着不走,住個三五天的,麻煩可就大了。

等候團副和保安兵的影子徹底消失後,水二爺才把目光擱在仇家遠臉上。他沒想到,仇家遠有這等本事。他還是頭一次發現,平陽川仇家的二公子其實不簡單,以前自己把他看得太小太不起眼了。

水二爺盯住仇家遠發怔的時候,水英英的目光,也是一片懵。這天的仇家遠,給了水英英一種全新的覺,這覺在後來很久的子裏,都像紫藤蘿一樣爬在水英英心上,抓撓得水英英既新鮮又難受。

夜飯吃得悶而無味,一院人都處在驚魂不安中,生怕那些端槍的保安兵半路再殺回來。

這夜,候團副和他的保安兵倒是沒再殺回來,不過,水家大院,還是來了不該來的人。

東溝何家老二何樹楊被副官仇家遠帶進屋子的時候,心是緊在一起的。完了,撞在這傢伙手裏,八成是沒命了。

東溝何家老二何樹楊是在執行一項任務時被保安團盯上的。兩天前,涼州師範讀書的何樹楊突然接到命令,要他火速趕往古,阻止那兒將要舉行的一次秘密會議。傳達命令的是他的上級,一個叫西北雄鷹的中年男人。雄鷹説,國共再次分裂,國民黨新一輪的屠殺開始了,涼州城已有好幾位革命同志失了蹤,形勢相當嚴峻。何樹楊趕到古,古縣地下黨組織第二次秘密會議已經召開。這次會議重點是研究和分析古的革命形勢,儘快發展骨幹分子,深入到各大商户和財主家去,號召和動員他們為前線將士捐款捐物,特別是把家裏藏的備的藥材拿出來,緊急支援前線。由於會議組織者事前沒得到涼州方面的通知,古縣的地下黨小組成員和新近發展的十多名骨幹分子全來了。在通訊員老黃的帶領下,何樹楊朝會議地點趕去,剛拐過古橋,要往開會的人家走,就見涼州城憲兵隊隊長馮傳五帶着五六個爪牙,包圍了那户掩在樹叢中的人家。老黃一看形勢不好,忙扔下肩上的貨郎擔,拉上何樹楊就跑。等他們跑過古橋,躲在草叢裏時,就見古縣城的保安團全部出動了。黑壓壓一羣端槍的人,嚴嚴實實將那座小院包圍起來。

何樹楊心想完了,古縣的地下組織徹底暴,興許明天或是後天,這些同志將被帶往涼州,或者就在古被秘密處死。何樹楊心裏燃燒着悲憤,也燃燒着怒火。這位才參加地下黨組織不久的年輕學生,心裏只是充滿着對革命的神往,對現實的殘酷,對道路的曲折和艱難遠還沒有切身的體驗,若不是老黃,怕他的衝動和輕率早就將他出賣了。

兩個人走出小樹林時,老黃提議分開走,並且命令他迅速離開古,先到家裏避幾天,然後再到涼州城。誰知何樹楊心裏念着一位同學,是這位同學介紹他參加地下黨組織的,他想怎麼也得去他家裏看看,如果同學真是遭了不測,他有義務替同學把他的家暫時先支撐起來。結果腳步剛到同學家住的巷子,保安團新上任的候團副就發現了他。

候團副原本不是保安團的,他是涼州師範學生食堂的票管員,兩天前他被姐夫帶到古縣城,跟縣長孔傑璽打了個照面,等走出縣府時,他便搖身一變成了保安團團副。候團副當然認得何樹楊,何樹楊在師範搞的那些進活動,他一場沒拉地全記下了。就在何樹楊也認出候團副的同時,巷道里突然過來一輛黃包車,沒容分説就將何樹楊拽進了車中。車子飛出巷道,往子蘭山這邊跑,候團副叫了一聲,帶着六七個人追了過來。車內的何樹楊還沒看清拽他上車的是誰,又被丟進一輛馬車。馬車上拉着半車草,車伕丟過一個竹筐,命令何樹楊鑽進去。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來,竹筐裏爬出來的何樹楊一看,天已暗下來,夜幕像一層霧一樣展開。何樹楊辯不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也不知道救他的是誰。就聽馬車伕説,翻過前面那座山,就是青風峽。説完,馬車伕一甩鞭子,吆喝着牲口走了。

何樹楊慶幸躲過了一劫,藉着濛濛的月翻越山嶺時,他心裏,湧上一層怕。當初,接受同學的鼓動加入這個組織,他是沒想過怕的。他讀過不少進步書籍,也聽過一些進步人士的演講,覺得他們描繪的那個世界太美了,充滿了理想彩。何樹楊儘管生長在一個富裕而又充滿了愛的家庭,但對這個世界,還是有自己的看法。他渴望那些窮苦人能儘快好起來,渴望那些念不起書的孩子能跟他一樣走進學堂,當然,他心裏更大的願望,是讓這個世界充滿真愛。這是他在東溝就有的願望,他甚至勸説過父親,不要再跟來路那樣的人家討什麼債了,討得人家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惜父親聽不進去,還把他臭罵一頓。

“不要債,不要你吃狼糞啊――”夜冰涼,湧進何樹楊心裏的風,更是冰涼。他怎麼也沒想到,心中的理想實現起來會這麼難,參加組織這才多長時間,見的,聽的,還有今兒個遇的,咋都這麼可怕!一想白裏發生的事,身上由不得就打冷戰。第二天接近黎明的時候,何樹楊翻過山嶺,眼前是蒼蒼茫茫逶迤不絕的青風峽,姊妹河咆哮着,怒號着,把一股子近似於不滿和悲愴的聲音發出來。一聽到河聲,一看見河谷,何樹楊心裏登時就有了勁,覺得剛才的怕很可笑,很滑稽,不就是參加個組織麼,有什麼可怕的。

何樹楊心裏二次湧出怕時,腳步已到了西溝口子。青風峽的東溝跟西溝雖然只有一條小山脈相隔,但要往溝外去,必先到西溝口。何樹楊站到西溝口那棵光禿禿的老樹下時,心情還是明朗的,跟太陽的顏差不多,不,跟太陽映照的大地差不多。他有種得勝歸來的覺,內心裏盪着一股子河水般的情,他甚至想,這次回去就跟爹好好談談,索把自己參加革命組織的事説給他,爭取他的支持。只要爹一支持,籌款籌藥的事就好辦多了。可這個想法剛冒了個頭,還沒容他細細想上一會,他就猛地發現,西溝口不像了,跟他半月前離開時迥乎兩樣。咋個不像,何樹楊一時辯不清,但溝裏,確實有股異常味兒。就在他納悶間,忽然見西溝的斬人來路提着個鐵鍁,打溝口一座土崖下跑出來。何樹楊剛想上前問一聲來路,這溝裏發生了什麼,就見來路掄起鐵鍁,衝他直揮。何樹楊一時不明白,心想來路這是咋了,正怔惑間,就見東溝那邊突然又冒出好幾個黑影兒,一看,竟是保安團!

何樹楊放展‮腿雙‬往溝惱跑時,候團副的腳步已到了西溝橋。站在西溝橋,溝裏的一切便盡收眼底,這座橋是東溝大户何大花三十石青稞修的,高,氣派,站在橋上你想望哪兒就望哪兒。沒想,候團副一眼望見的,竟是追了一夜沒追到的**分子何樹楊。

如果不是地形,何樹楊是逃不出候團副手掌心的,當然,也與候團副剛剛當上團副有關。事後,古縣保安團團長姜黑子就罵:“格老子的,他跑的快,有你手裏的槍子快”?候團副這才大夢初醒,天呀,咋就不知道使喚槍呢,真是比豬還笨!

候團副帶着人在水家大院門口耍威風的時候,何樹楊就藏在不遠處。水家大院背靠着青石嶺,院牆後面是一刀劈下來的青石崖,為防山上下來的雨水沖壞院牆,水二爺在院牆後面挑了兩丈多深的一道溝壕,上面用青石蓋起來。何樹楊當時就藏在水溝裏,原想要藏到第二天天明才出來,無奈半夜裏肚子餓得咕咕叫,實在堅持不住,才探頭探腦爬出來,瞅瞅漆黑一片的夜,斷定青石嶺進入了安全狀態,才學猴子一樣攀上樹,躍到馬廄頂上。沒想,剛進了院,氣還沒勻,就讓仇家遠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