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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流言竟成奇謀齊國僥倖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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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召回白起,是魏冄的主張。他只有一句話:“要打仗,就得白起回來!”河外之戰,將山東六國打成了一鍋粥,仇恨錯,恩怨叢生,相互間頓時火暴起來。兵敗次,魏趙韓三國立即發難,派出特使飛赴臨淄質問齊湣王:“齊國棄合縱大義於不顧,獨宋國,私撤大軍,導致三國二十四萬兵馬全軍覆沒,是否與公然與我三晉為敵?”洶洶之勢,儼然三晉便要合縱清算齊國!齊湣王卻是嘿嘿冷笑:“我取宋國之時,合縱大軍已經兵敗。我不問三晉冒進喪師,以致拖累我軍之罪,爾等竟敢先自發難,當真是豈有此理?”那魏國特使便是死裏逃生的新垣衍,聽得齊湣王狡辯之辭,不氣得渾身哆嗦,竟是聲嘶力竭喊道:“孟嘗君!你身為聯軍主宰,你説!齊軍何時撤走?我軍何時被滅?説呀!”孟嘗君卻是鐵青着臉冷冷道:“事已至此,説有何益?你等便説,三晉究竟要如何了結?”新垣衍怒聲吼道:“吐出宋國,四家平分!否則,三晉便是齊國死敵!”趙韓兩使一齊高聲道:“正是如此!不分宋國,三晉不容!”齊湣王拍案大怒:“甲士何在?將三個狂徒亂矛打出去!”殿前甲士轟然一聲,擁上來倒過長矛木杆便是一通亂打,三個堂堂國使竟被打得嗷嗷大叫着抱頭逃竄,齊湣王卻是哈哈大笑:“回去便説:本王在戰場等着三晉了!”三晉特使剛走,楚國特使逢候醜便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這逢候醜本是申君副將,拼死力戰,方與申君帶着兩萬殘兵逃回了郢都。申君本來就招世族大臣嫉恨,立即被罷職關押。怒氣衝衝的楚懷王與新貴靳尚及一班世族老臣一聚頭,竟是眾口一詞地要找齊國清算這筆窩囊賬。逢候醜與靳尚多有誼,又對齊國一腔怨憤,便自告奮勇做了特使。他進了臨淄王宮,便鐵青着臉遞上國書,卻是一句話不説。

齊湣王冷笑着將國書一撇:“本王懶得看,有話便説。”

“齊國損盟肥己,欺人太甚!”逢候醜也是硬邦邦一句。

齊湣王喉頭竟發出重的噝噝息:“便是欺人太甚,楚國卻待如何?”

“楚齊分宋,萬事皆休!否則,大楚國立即發兵北上!”

“譁啷!”一聲大響,齊湣王一腳揣翻了王案,頓時暴跳如雷地衝到逢候醜面前,那長着黑乎乎長的大拳頭幾乎便在逢候醜鼻子下揮舞:“逢候醜!回去對羋槐肥子説:本王大軍六十萬,專取他狗頭!記住了!打出去——!”又是一陣亂矛做,逢候醜也是嗷嗷大叫着逃了出去。

之後,便是快馬急報:三晉與楚國聯軍四十萬,要與齊國開戰!

孟嘗君急了,連忙找蘇代商議。蘇代卻是一腔悲涼:“孟嘗君啊,莫非你還覺察不出麼?齊王已經不需要策士了,也不想斡旋邦了。他,要一口鯨天下了!”説着便是一聲長長地嘆息“看來,甘茂是對的。田兄啊,你我只怕都要學學甘茂了,死在此等君王手裏,實在是不值得也。”孟嘗君思忖片刻,卻是淡淡地笑了:“人説危邦不居。蘇兄要走,我自不攔。然則,田文基在齊,卻不能撒手。成敗榮辱,卻是計較不得了。”説罷一拱手,竟是頭也不回地去了。

徑直進宮,孟嘗君竟是破天荒地對齊湣王沉着臉:“我王恕田文直言:齊國已成千夫所指,實在是覆巢之危!眼下是四國攻齊,來年便可能是六國攻齊。齊國縱有六十萬大軍,何當天下連綿大戰?又能支撐幾時?以田文之見:我王當立即改弦更張,化解兵戈。”

“改弦更張?”齊湣王噝噝冷笑着“倒是有主意,本王聽聽了。”

“與山東五國共分宋國,王書悔過,重立齊國盟主威望。”齊湣王眼中驟然閃過凌厲的殺氣,卻又驟然化為一絲微笑:“你是説,將宋國六百里共分?還要本王向五國悔過?”

“惟其如此,可救齊國!”

“你倒是説説,本王過在何處了?”孟嘗君本不看齊湣王臉,徑直痛切答道:“其一,借合縱大軍擋住秦國,而我王藉機突襲滅宋,這便是有失大道。其二,秦國本已於宋國結盟,且駐軍陶邑。然則白起在我王攻宋之時,卻突然撤離秦軍,讓我王得手。此中險惡用心不言自明,秦國就是要我王獨宋國,而與山東老盟結仇!我王果然中計,被秦國陷於背棄盟邦之不義陷阱,竟至孤立於中原,招來滅果之危。時至今,親者痛仇者快,我王過失,已是無可遮掩。若能分宋悔過,痛斥秦國險惡,便可彰齊國誠信,可顯我王知錯必改之大義高風,更可重樹齊國盟主大旗!”齊湣王極是自負,素來有於臣下較智的癖好,尋常總喜歡對臣子突兀提出極為刁鑽古怪的難題來“考校”奏事臣子的學問,臣子但有不知,便立顯尷尬。有一次與稷下學宮的名士們談論《周易》卦辭,齊湣王便突兀發問:“人云:龍生九子,這九子卻都是甚個名字?”一班稷下名士竟是你看我我看你,竟是張口結舌。時間一長,齊王“天賦高才”的美名竟是遍於朝野,久而久之,連齊湣王自己也信以為真了。

,齊湣王卻是第一次被孟嘗君直面責難,心中早已經不是滋味兒,卻硬是要更高一籌,便壓住火氣冷冷一笑:“孟嘗君指斥本王兩錯,本王卻以為是兩功。其一,天下戰國,弱強食,誰不滅宋?齊國取之,乃是天意,正合大道!其二,聯軍攻秦,將帥無能,眼看戰敗之時,我方興兵,卻與藉機偷襲何干?其三,秦軍畏懼避戰,不敢與本王鋭對陣,方撤離宋國自保。有甚大謀深意可言?其四,五國要來分宋,本是強詞奪理妒火中燒!孟嘗君不思抗禦外侮,卻與敵國同聲相應,這般做丞相者,當真豈有此理?!”孟嘗君聽完這一大篇纏夾不清的王言,心中頓時冰涼,鐵青臉道:“田文丞相不足道,邦國社稷之安危,才是頭等大事。”

“邦國社稷之安危?”齊湣王臉上一搐,突兀便是暴怒吼叫“讓他們來!本王正要馬踏六國!一統天下!”孟嘗君頓時恍然,不了一口涼氣,卻也徹底冷靜了下來,一拱手便道:“齊王做如此想,田文不堪大任,請辭去丞相之職。”

“嘿嘿,孟嘗君果然豪俠膽氣。”齊湣王頓時浮現出一絲獰厲的笑“來人!立即下詔:革去田文丞相之職,不得預聞國政,刻離開臨淄!”孟嘗君淡淡一笑:“田文告辭,齊王好自為之了。”説罷一拱手竟是頭也不回地去了。

齊湣王氣得暴跳如雷,兀自對着孟嘗君背影大吼:“田文!待本王滅了六國,便在慶典殺你!”此時正逢御史從與大殿相連的官署快步走來,齊湣王面便是一聲高喝:“御史!立即宣召上將軍田軫!”御史顯然是想向國君稟報急務,卻硬是被面目猙獰的齊湣王嚇得一迭連聲地答應着去了。

片刻之後,田軫大步匆匆地來了。齊湣王不待田軫行禮參見,大袖一揮便急迫開口:“立即下詔國中:再次徵發二十萬丁壯,一個月內成軍!再加田税兩成、市易税五成!明便開始徵收!”田軫大是驚訝,且不説這詔令已經使他心驚跳,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此等軍政國務歷來都是丞相府辦理,如何今卻要他這個只管打仗的上將軍來辦?本想勸諫一番,但一看齊湣王的氣,田軫便只一拱手:“是!臣這便去知會丞相府。”齊湣王冷冷道:“不用了,丞相已經被本王罷黜。”田軫頓時愕然,竟釘在當場不知所措了。齊湣王便突然盯住了田軫,陰聲冷笑道:“如何?莫非上將軍心有旁騖?”田軫素來畏懼這個無常君主,一聽他那噝噝息,便大覺驚悚,連忙深深一躬:“田軫不敢。”齊湣王嘴角搐,突兀便是聲俱厲:“誤我一統霸業,九族無赦!”

“謹遵王命!”田軫竟是突然振作,一聲答應,便赳赳去了。

回到上將軍府,田軫便讓一班司馬與文吏立即出令:臨淄大市自明起增税五成!又派出一隊快馬斥候改做王命特使,飛赴三十餘縣、七十餘城宣佈王命:着即按照數目徵發丁壯、增收田税!上將軍府頓時便緊張忙碌起來,車馬吏員川不息,竟是門庭若市。田軫卻將自己關在書房,任誰也不見。暮時分,一輛四面垂簾的緇車出了上將軍府的後門,一路只走僻靜無人的小街,曲曲折折便向丞相府飛馳而來。

卻説孟嘗君踽踽回到府中,便立即吩咐掌書歸總典籍割政務,自己卻駕着一葉小舟在後園湖中飄蕩。及至夕陽西下,孟嘗君才猛然想起一件大事,連忙棄舟上岸,恰遇馮驩對面匆匆走來,便是一聲急迫吩咐:“立即到門客院,我有大事要説!”

“主君不用去了。”馮驩低聲道:“門客們十有八九都走了。”

“如何如何?”孟嘗君大是驚愕“三千門客,十有八九都走了?”

“還留下二十多個,都是被仇家追殺的大盜,無處可去。”孟嘗君一時愣怔,突然哈哈大笑不止!那笑聲,卻是比哭聲還悲涼。馮驩低聲道:“主君須善自珍重,毋得悲傷。請借高車一輛,馮驩試為君一謀,復相位增封地亦未可知。”

“要走便走!何須藉口?”孟嘗君然大怒,卻又驟然大笑“上天罰我濫,田文何須怨天尤人?”轉身大喝一聲“家老!高車駿馬,黃金百鎰,送馮驩出門!”

“謝過主君。”馮驩深深一躬,竟是頭也不回的去了。

孟嘗君站在湖邊發呆,一顆心竟是秋湖水般冰涼空曠。自從承襲家族嫡系,多少年來,孟嘗君府邸都是門庭若市聲威赫赫,那三千門客更是令天下權臣垂涎,也更是他田文的驕傲——孟嘗君待士誠信,得門客三千,生死追隨。不想一朝罷相,卻恰恰是這信誓旦旦的三千門客走得最快,半之間,門客院竟是空空如也。連以忠誠能事而在諸侯之間頗有聲望的馮驩也走了,人心之險惡叵測,世態之炎涼無情,竟是一至於斯。

“稟報家主:上將軍來見。”那個被馮驩取代而休閒多年的家老,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匆匆碎步走了過來。

孟嘗君恍然醒了過來:“田軫麼?讓他到這裏來。”説罷喟然一嘆,便坐到湖邊石亭下。

“家叔,如何一人在此?”身着布衣大袍的田軫大步走來,看着神情落寞的孟嘗君,竟是茫然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