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誰是駱舫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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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守身一連打了三個哈欠,他的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他們家的九爺怎麼還能笑呵呵地欣賞歌舞?
這都第幾天了?
幾近金秋的菊城花菊遍野,好一派爛漫時節。多少文人雅士相邀遊園踏秋,享受這菊城美景。可他們九爺呢?就像一不怕死的鬼整泡在彩娛院裏,對着一幫漂亮女人眼都不眨。
不知第幾回地湊上前去,臨守身又是勸又是説:“九爺,不如我們先回別院歇息歇息再來玩樂吧!”菊城碼頭上的頭頭早已將別院收拾妥當,只等着九爺駕臨。可他們這位九爺倒好,在菊城的地面上待了幾,就在這彩娛院裏消磨了幾。
九爺不累,他這個小跟班可受不了了。
“九爺,回不?”
“不回。”臨一水斬釘截鐵。
算了,九爺不要命,他還留着命娶生子,然後再看着兒子娶生子,再看着兒子的兒子娶生子…
先回別院睡覺是正事。
眼見着臨守身抬腿走,臨一水趕緊拉住他的手臂,緊緊的不放。
“守身,你這是要走?”
“我一個小廝,命薄福淺,這麼些個美人,我無福消瘦,還是回去睡大頭覺得好。”撥開九爺的手,他身要走。
臨一水反而抱得更緊了,像個被拋棄的小孩緊摟着大人的脖子不放“你不喜歌舞,留下來陪我也是好的。”
“我…”臨守身剛想説什麼,門外忽傳來人聲——“你要人陪,我陪你就是了。”本是再尋常不過的聲音,落在臨老九的耳中卻如鬼似魅。他瑟縮了一下,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怯怯地回首望去。
他最不願見到的那個人,最不應該出現在彩娛院的那個人,讓他被迫逃命數年的那個人正輕巧地站在那裏,笑地望着他呢!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笑容啊?
如頑皮的貓捉到了逃命逃到半死的老鼠,勝利的喜悦還在其後,重要的是玩樂的過程讓眼前這位駱家大爺相當享受。
“你怎麼會在這裏?”臨老九的眼睛珠子瞪得像桌上放的葡萄。
駱家大爺摺扇一拍,回他一句:“因為你在這裏啊!”
“可這裏是彩娛院。”他的聲音高得他自個兒都覺得有些炸耳。
“你來得,我有何來不得?”駱舫遊歪着腦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可這是彩娛院!”臨老九反反覆覆就是那麼幾個字,説得駱舫遊都不耐煩了。他徑自坐在桌前,藉着臨老九的碗筷吃了幾口菜,又喝了口酒。
“這酒到底不如我自釀的——青梅!”他一聲招呼,守在門外的青梅隨即上前。
在經過臨守身面前的時候,兩個終年隨侍主子身旁的下人略點了點頭,好似久別重逢的老友不期然間又見了。
可不是又見了嘛!
上回見面是飛雪連天的隆冬時節,在銀裝素裹的濱城,這一隔已是兩季七八個月了。
“大爺,煮什麼酒?”
“到了菊城,又處在這金秋時節,自然要煮菊酒。”接過青梅遞上的那些煮酒的器具,取了剛進門時從路邊採的幾抹冷菊,駱舫遊先將花菊擱在水裏煮得爛,熄了火,再將一壺清酒置於沸水之中。很快,他的菊酒便成了。
將桌上諸多的酒杯擺成一條線,駱舫遊手中的酒壺順着線一氣倒過來。壺空了,酒杯卻已滿滿當當。
他笑呵呵地招呼着在場的諸多歌舞姬:“來嚐嚐我煮的酒,不是我自誇。雖説這彩娛院是個賣酒賣笑的地方,笑——我是比不上你們笑得好看,酒——我釀的可比這裏的酒強得多。改明兒,若我在你們對面開家酒樓,説不定這賣酒的生意全都被我搶了去,你們就只能賣笑嘍!”漂亮的女人們陸續端起酒杯喝了個底朝天,個個讚不絕口。桌上只餘下兩杯,駱舫遊遞了一杯給那個自始至終處於呆滯狀態的臨老九“嘗上一嘗吧!”他接過酒,囫圇入腹。喝得太快,尚未來得及細品便沒了,然口舌殘留的菊香酒醇仍揮之不去,沁人心脾——跟從前一樣好滋味,跟他從前煮過的每種酒一樣勾起臨老九肚子裏的酒蟲。
雖説不想見到駱舫遊這個人,但他倒是頗想念他煮的酒,別人永遠煮不出的絕佳滋味。
跟他這個人一樣,讓人總是摸不透。
但這依然不能取代臨老九不想見到駱舫遊這個人的惡劣心情。
“你怎麼又跟了來?”
“還要嗎?”駱舫遊也不答他,徑自煮了壺酒,細心地倒了一杯放在他手邊。
接了酒,臨老九可不會就此作罷“上回不是跟你説了嘛!不要再跟着來了,咱們船歸船,水歸水,你跑你的營生,我做我的碼頭,各不相干。”駱舫遊也不答話,只是不斷地往他空了的杯中斟着酒,笑嘻嘻地瞅着他,滿臉客套“再來一杯吧!”臨老九説得嘴有點渴了,一連飲了數杯,方才接着説下去:“你這樣追着我有什麼意思,我不會遵照我老爹老孃的意思,更不會隨你回老家,咱倆這樣乾耗着,純粹是費時。你我年紀都大了,不起這樣的蹉跎——你説,是這個理吧?”
“是是是。”絲毫不與他爭辯,駱舫遊一路應着,再無他話,只是手不停地斟着酒,很快壺裏的酒便去了大半。
説得正起勁的臨老九沒留意手中的杯不曾空過,只顧一路説來一路喝“這幾年你生意做得不錯,我碼頭管得也好。我們倆這樣各幹各的,活得都滋潤。你為何就是不肯放下你的堅持呢?我説你…”他頭質問他,撞上的卻是一張堆砌着笑容的臉龐“同是用鮮花煮的酒,這菊酒比之上回的百花酒如何?”
“比之百花酒滋味更顯清淡,品起來倒有幾分儒雅之氣。”他怎麼同他談起酒來了?臨老九一鎖眉頭繼續繞回正題上去“我到底要怎麼跟你説,你才肯放下你的宏願,不再追着我滿天下地跑?你説説!你倒是説説!只要你開出條件,我臨一水定會義無返顧地去做。你説啊——”駱舫遊晃盪晃盪手中的酒壺,轉過臉來對他説:“還剩最後一杯酒,不喝了嗎?”他握着杯的手不自覺地伸上前去,不喝?幹嗎不喝?每回見着他就這麼點得益,不喝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是酒照喝,話照説。
“這樣吧!你我見也見過了,你若問我那個問題,答案還是同從前一樣,我斷不會改變我的初衷。明若你不離開菊城,不要緊,我走好了,咱們後會無期、他不見,總之是老死不相往來,今生不再相見,進了地府即便奈何橋上碰見了都別跟我打招呼。反正我是鐵了心跟你無所糾纏,你可聽明…”他話未説完,卻一頭栽在了桌面上,驚得一班歌舞姬亂作一團,臨守身卻見怪不怪地雙臂抱懷杵在一旁俯視着可憐巴巴的自家主子——又中招了吧!
每回九爺初見駱家大爺都是這番下場,貪杯誤事、貪杯誤事——九爺怎麼就學不乖呢?
怪只怪駱家大爺的煮酒功夫甚是了得,煩透了這個人的九爺對他煮的酒卻毫無抵抗力,結果每次都是以被放倒的局面收場。
幾錠金子驅散了滿屋子的女人,駱舫遊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扶臨老九上牀歇息。眼見着他眉眼下的深黑濃紫,猜想他定是好幾不曾安睡過了。
他以為躲到這彩娛院,他便不會找來了?
他也太小看他的臉皮了。
望着牀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臨一水,駱舫遊自言自語道:“你説船歸船、水歸水,可——船跟水怎麼可能分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