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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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沒想到韓傀會拿哀候來作招架的,身在空中,勢注劍上,再也無法撒開了,嗆當聲中,血光四濺,他鋒利的寶劍斬斷了哀候的金甲,將哀候揮成兩截,等他定住身形,韓傀已從階梯上滾了下來,同時他那四名護衞的劍土也各自拉出長劍,將韓傀保護在中間。
韓傀在人的扶持下站了起來,手指聶政叫道:“漢子!你是什麼人,受了誰的指使,竟敢行刺君候?”聶政見最好的一個機會已經失去了,他知道此刻必須冷靜,尤其不能開口,以免為人聽出他的聲音,進而推測到他的身份,更因為他剛才失手殺了哀候,按照律令,不僅要受凌遲之刑,而且還要株連九族。
他是齊國人,當然可以不受連累,可是他的姐姐下嫁在韓,卻擺不了牽連,無論如何他不能連累到姐姐,所以聶政只是目光炯炯盯視着韓傀一言不發。
韓傀連問了幾聲得不到答覆,也知道像這類刺客敢以身犯險,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了,多問是沒有用的,將手一揮道:“抓他下來,看看他是什麼人,然後再追究主使者。”四名劍士中,有兩名仍然護衞着韓傀,兩名則執劍向聶政近,同時那些軍卒們也採取了合圍陣勢,強弓勁矢,都對準在聶政身上,聶政忖度一下情勢,知道要身是很不容易了,那些弓弩圍攻之下,只有死路一條,唯一的辦法是不離開韓傀太遠,使那些弓箭手投鼠忌器或許還有一線希望,這希望不是逃生,而是與韓傀同歸於盡。
所以他穩住身形,等那兩名劍士漸漸近時,縱身急躍,再度凌空撲向韓傀,但這次沒那麼如意了,韓傀本身也頗諳擊技,下的長劍已拔了出來,另外兩名劍士更有了防備,聶政只撲近韓傀身前半丈的地方,已被他們圍住了,先前兩名去攻擊聶政的劍士也回頭參戰。
這四個人都是名震一時的好手,劍法凌厲,將聶政包圍起來,狠命地廝殺着,聶政以一敵四,雖然尚可應付,但最使他着急的是在刁斗跌下來的祁武,只受了一點輕傷,仗劍過來翼護着韓傀道:“相王!這刺客由他們應付好了,卑職保護相王,先離此險地。”韓傀看了一下,覺得刺客已在包圍中作困獸之鬥,哀候已死,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掌握了韓國的大權,尤其是此刻當着千萬軍卒,正是他表現英雄氣魄的時候,豈肯放棄一個揚威天下的機會,因此哈哈大笑道:“祁武!本相坐是貪生畏死之徒,我一定要坐鎮在此,手刃此刺客,為君候雪仇,你不必多説,陪我在這兒看着好了。”祁武不敢多説了,因為他心中在納悶着,這個刺客會不會是韓傀自己所主使出來刺殺哀候的呢?韓傀的野心他是很清楚的,韓傀雖然已權重君候,但名義仍然是哀候的相臣,他一直引以為憾的,那麼韓傀自己派出這名刺客也很可能的,設若如此的話,韓傀當然不會有危險的,當然這種事是不能公開承認的,也不能詳細詢詰的,因此祁武只好在一邊默默地隨他看着。
聶政是抱着有死無生的決心,越殺越勇,四名劍客中,已有一名負傷,祁武看看不對了忍不住低聲道:“相王,卑職有句話想請示一下,這個刺客相王認不認識?”韓傀頓了一頓才問道:“你何以有這種想法?”祁武囁嚅地道:“卑職以為相王…”底下的話他不敢説出口,但韓傀已經明白了,笑笑道:“雖然我有過這個意思,但還沒有付諸實施,殺一庸君易,掩人之口難,我不敢輕舉妄動,今之事,實乃天助我也,所以我一定要生擒此人,昭告天下。”祁武臉微變道:“那相王還是遠離一點的好,此人神勇非凡,且具必死之心,卑職察其來意,似乎狙殺的對象乃為相王,君候已死,相王大事定矣,宜以此身為重。”韓傀聽了這話,再見到四名劍士中,已有一人為刺客所殺,心中也有點害怕,遂點點頭慢慢的向後移動。
聶政人在戰鬥,神卻一直在注意着韓傀,見他要離開了,那裏肯放他走呢,長劍急揮以雷霆萬鈞之勢,將纏鬥的三個人中又劈倒了一人,急衝了過來,可是祁武已有了準備,面一劍急刺,聶政急着追韓傀,沒有注意到這一劍,劍由前刺進,透過後背,可是他橫定了心,咬牙不顧,揮劍反削,將祁武一揮兩段。
餘下的兩名劍客也急迫而上,一個人在聶政的肩上又砍了一劍,聶政如同未覺,仍然奮勇急撲。
韓傀回頭看見祁武被殺,聶政身受重傷,仍然浴血奮戰,不覺心搖膽落,忙叫道:“快拉我的馬來。”隨從的軍衞忙把他的馬牽來,韓傀匆匆上馬,那些御林軍已經把聶政圍攻了起來,聶政眼看巨仇即將走,憤急加長短兩支劍揮動如風,衝開一條血路,狠命追殺過去,對面的長戈都視如未見。
於是,但聽得慘呼之聲不絕,他身過之處,斷頭殘肢,血水橫飛,雖然他自己身上又添了十幾處傷,但在他劍下喪生的也有四五十眾,像一條瘋虎衝入了羊羣,面對着這麼一個勇士,那些圍攻的人膽寒了,連那兩名身手超凡的劍土也都不敢過於近他去殺鬥了。
不過韓傀經此一阻,已乘馬逃出了三十多丈,中間還隔着密密的人牆,看來要殺死他是不可能了。
聶政悲憤填,發出了霹靂如雷似的一聲哀吼:“韓傀!”這一吼有驚天動地之威,韓傀的那匹戰馬,雖然久經訓練,也不為之一驚,前蹄揚起嘶的一聲,差一點將韓傀摔了下來,韓傀也嚇破了膽,等馬蹄落地,他用劍在馬上一戳,只想催馬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那知這一劍下手重了一點,戰馬負痛忘,將頭一低,後蹄猛揚,一弓一拋,將韓傀直拋離鞍。
聶政發過那一吼後,情緒已穩定了下來,看見這個機會,心中默禱着:“薇!你泉下有知,請顯靈保佑我這一擊!寶劍啊,寶劍!你如真的通靈,請為我殺此惡獠。”禱畢將右手的雄劍奮力擲而出,疾若飄風勢如虹,韓傀的身子還沒有落到地上,青虹已至,寒光過處,隨着韓傀的斗大頭顱,一起墮落卸下。
此人一代鉅,終於被殺死了,千萬對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千萬個人,居然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聶政快意殲仇後,驟覺一陣空虛,身上的創痛雖無覺,但他的血已快乾了,一種從所未有的衰弱之,開始侵襲着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軟軟地坐了下來。
雖然如此,但包圍在他四周的韓軍卻沒一個敢近的,聶政移目四望,但見遍地殘屍,心中又是一痛,這些人不是他願意殺死的,他狙殺的對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韓傀俠累,但這些人竟無辜的死在他劍下了。
空的腦海中一下子湧起了許多的人,許多的事,但他來不及一一整理追憶了,他知道必須趁最後一口氣在的時候,完成最後的一件事,徹底的毀了他自己。
舉起左手的短劍,先在臉上劃了幾劃,腦中只浮起一個影子,含笑的季薇,站在滿是薔薇的園中在向他招手,突然他又一震,才發現滿地的薔薇都是鮮血,被他殺死的人所的血季薇的影子換成了他的姐姐聶榮,一身是血,跪在市場的鬧集上,被人一刀刀地凌遲着。
他知道必須趕快行事了,不留一句話,不留一點痕跡,否則聶榮凌遲的慘狀就會變成事實。
於是他舉起劍揮進自己的腹中,用力一拉,腸子都了出來,了滿地,可是並沒有多少的血。
他再度舉劍,划向自己的臉上,左一道、右一道,也不知有多少道,更不知有多深。
一直到他頹然倒地很久,才有人敢慢慢地接近他,慢慢地拉掉他頭上破碎的布套,已經看不出像個人樣了,只有在那張堅毅的嘴中,可以看到一個最後的微笑。
在千軍齊集的校場上,一個刺客居然擊殺了韓國的君候與丞相,殺死了幾十名健卒與三名劍手,這個刺客太驚世駭俗了,這件事太轟動了,可是刺客最後毀了自己的面容,竟不知道是誰,自然也無從追究起。
當局在震驚之下,將刺客的屍體暴在校場中,通令全國,凡是有人能識得刺客身份者懸賞千金。
賞格懸了三,仍是沒人去認屍,就在第三天的黃昏,一個滿身縞素的婦人,來到刺客的屍旁,由籃中取出了酒,開始跪下祭哀哀地哭了起來。
好奇的市民圍攏來了,終於有人問道:“大嫂!這個死者你認識嗎?他究竟是誰?”那婦人抹抹眼淚,立起道:“當然認識,他是齊國軹深的井裏平民聶政,也是我弟弟。
他刺殺韓傀,一半是為了私怨,一半也是為了公義,韓傀的所做所為,相信大家都清清楚楚的…”雖然想殺韓傀的人很多,但大家聽了她的話,反而遠遠地躲開了,那婦人卻繼續朗聲地道:“我的弟弟做了這麼一件永垂不朽的偉舉,卻不敢留下姓名,只是為了怕連累到我,可是,我能為了自己使我弟弟的俠舉永遠埋沒嗎?我來的時候,已經預服了毒,所以不必再受什麼牽連,我只想藉各位的口,告知天下的人,殺韓傀者,是我聶榮的弟弟聶政,是軹深井裏的一個豪俠。”説完了這些話,她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來,口角出了黑的血,俯伏在聶政的身上,姐弟兩人唯一相同的,就是口角那一絲微笑,一絲捨生取義後欣然瞑目的微笑。
刺客之謎,因聶榮的揭而喧揚於天下,聶政死了,聶榮也死了,這兩個名字都一直留在人們的心中。
聶榮的丈夫秦璞,早已在聶榮死前,避禍到齊地去投靠他的姐丈呂去惡,而且過了沒多久,韓傀的總管陳甫失勢而回到齊國故里後,被人在黑夜間殺死了,連他的兒子陳灃也一併遭難,有人説是呂去惡所為,也有人説是聶政的舊夥伴所為,但因為沒證據,何況陳甫的素行向為齊人所不齒,齊國的人以聶政為榮,自然也無人再去追究,這是聶政死後的餘波,很快就被人忘記了,只有聶政這兩個字,卻永遠地掛在人們的口上,印在人們的心裏。
後記:聶政是歷史上最壯烈的一個刺客,但關於他的事蹟,卻只有太史公司馬遷的刺客列傳上,短短的兩三千個字,略地代了一下重要人名與故事。筆者為了使後人加深其印象,追思其豪情,才以小説的筆法改寫了一下,有許多人是增添的,有許多細節也是憑想像而增飾的,甚至於連情節也更動了,如史記所敍聶政刺韓傀是在相府中,但後人追考的結果聶政刺韓傀兼及哀候,則是在相府之説又不可能了,所以筆者將行刺的地點移到了校場中。
本文所闡揚的是聶政的任俠神與壯烈勇武的事蹟,並不準備作為史蹟的考究,何況太史公的史記所敍本篇,考證起來也許有謬誤與存疑之處,想到這一點,讀者對幾千年後的筆者,也不能作太多的苛求了。作者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