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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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並不大的靈堂，一片雪白的顏。一個女子跪在燒紙錢的盆子邊，將紙錢一疊疊的放進去，那火光閃耀，照的她的臉發紅。

而公主殿下，程水若一進來就瞧見了這個婦人，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一身素的衣裳，坐在靈堂旁邊擺着的一張太師椅上，身邊還站着一個宮女。

這是一個和何兒長得很像的女人，沒有絕美的外貌，圓圓的眼睛，小巧的嘴，鼻子卻是有些塌，圓圓的臉，整張臉看起來讓人覺到非常的親切。

沒有高高在上的華衣美服，只是一身素雅的衣裳，這讓程水若鬆了一口氣，藏寧公主的神也只有哀傷，彷彿沒有瞧見程水若進來一般，盯着靈堂上不斷閃爍的火焰。

程水若並沒有先去向她請安，反倒是徑直走進去。走到香案面前，自己取了香，點燃了，恭敬的作揖進香爐，又到那火盆旁邊跪下來燒紙錢，一邊燒，一邊道，“兒，你就這麼去了，可知道有多少人替你傷心？那一天的不告而別，竟然成了永別，天人兩隔的時候，我又該為你做點兒什麼好呢？下面可沒有疼你的爹孃親人，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託個夢給誰都行，咱們總是記掛着你的，我不會讓任何一個受了你恩惠的人忘了你的…”其實，來賓上香本該有家屬答禮，只不過何兒沒有結婚，便沒有晚輩能來當孝子，因此程水若自顧自的説着，旁人卻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對待她，畢竟，她是這兒唯一的一位客人。

程水若也不在乎這些，燒了些紙錢以後，便起身走到藏寧公主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向藏寧公主問安道“公主殿下千歲，民女程水若有禮了。”程水若進來以後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藏寧公主的眼裏，這會兒她走到她面前，才瞧清楚了這個女子的樣貌，果然如同傳言一般的漂亮，即便一身布衣也無法掩飾她的美麗。

在藏寧公主打量程水若的同時，程水若自然也無時無刻不注意眼前這位身份尊貴的公主殿下的行為舉止，此刻，藏寧公主終於動了，還沒開口，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聽説，你要替兒造個衣冠冢，”藏寧公主勉強止住咳嗽聲，艱難的道“兒在豫州的時候就託你照顧，如今，我也要替她造個衣冠冢，你若是有心，在她下葬的時候就來瞧瞧吧。”

“兒小姐的遺體。沒有運送過來麼？”程水若頗為吃驚的道，她以為，何兒死了，皇帝最少該把屍體還給藏寧公主吧，否則，這靈牌後面又會是什麼東西？那棺材裏不會也跟她打算的一樣，就裝了件衣服吧？

藏寧公主擺擺手道“不必了，他們説的對，兒都去了，何必再折騰。”程水若完全沒聽明白，卻是又聽見藏寧公主道“你也不必折騰了，你想做什麼，我知道，可是，如今兒都去了，就別再讓她被人拿出來説道了吧？讓她安安靜靜的去，到如今，我已經沒有別的祈求了。”

…

。

“那怎麼行？”程水若下意識的就要反對，她的計劃可不是利用何兒，而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為她做一點兒事情，即便最後大家都能落到好處，這也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沒有不做下去的理由“公主殿下難道要讓兒小姐就這麼下去做無名之鬼？死後連個祭奠的人都沒有？”藏寧公主聞言想要説話，臉漲的通紅，程水若這話是刺到她的心痛之處了。捂着口直咳嗽，旁邊那宮女聞言道“程姑娘！咱們家小姐可不是什麼沽名釣譽之輩，您要做什麼事兒，咱們不攔着，小姐已經去了，你就行行好，讓她安安靜靜的去吧！要來祭奠，我們歡，若是要説其他的，休要怪咱們無情，要趕你出去了！”程水若聞言皺了皺眉“這位姑娘説的話，小女子不解！”藏寧公主依舊在咳嗽，她身邊的人自然是最知道她心事的，那宮女見狀淡淡的道“程姑娘不就是想靠着咱們家小姐的名聲保住那個善堂麼？這事兒，咱們家不會再參合了，若是沒有這件事，我家小姐也不會落的如此下場，公主殿下是記着你曾照顧我家小姐的情份，才會請你進來説話，別的話就休要提了。”程水若聞言總算是鬧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態。藏寧公主不想扯上關係的並非是善堂，做好事不留名那是雷鋒乾的事兒，而是因為這件事牽涉到了楚懷沙。

何兒的屍體他們會怎麼處置程水若不清楚，不過，程水若卻是明白如今何兒成了沒人祭奠的孤魂野鬼，也沒有隨便給她找個人結陰婚，很能説明一些事情。

跟藏寧公主辯駁那是不行的，程水若深了一口氣道“其實，兒小姐完全不必如此悽慘，還要幾個宮女替她披麻戴孝。公主殿下。您難道真的不能考慮一下？善堂裏有多少的孩子都是受了兒小姐的養恩，他們供奉兒小姐都是應該的，若非這些人的心願，這事兒也不是我説了算啊。”藏寧公主聞言眼睛突然一亮，未嫁女子死後皆是孤魂野鬼，她一則不樂意隨便找個人將何兒的排位嫁了，二則也不樂意在族中過繼孩子過來，因此何兒亡故之後就沒個人披麻戴孝的，如今在家中所做的一切，皆是她自我安罷了，她死了，還有何家的人供奉，那時候，何兒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

若是，能有人記得年節替何兒上香，其實也不錯。

只是，藏寧公主的眼睛突然又黯淡了下來，其實，皇帝是把何兒的屍體送過來了的，甚至説什麼，若是她想要楚懷沙娶了何兒也可以！

她怎麼可能同意？

她萬萬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真送了一具屍體給她！

不可否認的是，她心中對皇帝還剩下那麼一絲絲的奢求的，當離京的話就算是她此生最大的讓步了，結果，她到豫州城不過幾，皇帝就送了何兒的屍體過來。

不管皇帝在這件事上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都註定了他欠了她的，她此生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就在他手上，這個女兒香消玉殞。

她此生為他付出了幾乎一切，甚至，連自己本可以幸福的婚姻也的一團糟，駙馬爺雖然支持着她，卻是心中不滿的，這不滿，在夫兩人心中綿延了十多年，積累的像山一樣高了。她只剩下了這個女兒，卻是被他奪了去，這讓她如何原諒他？

…

。她，甚至恨不得毀了他的一切來消融自己的恨意，卻是做不到，只能靜靜的讓自己沉淪，躲到這個角落裏消磨完自己最後的時光。

到了如今，什麼利國利民都是狗！

她要保護她的女兒，在生前被人利用就是因為她的保護不善，在死後，她絕不能容忍她再被任何人利用！

“不用了！”藏寧公主淡淡的道。

程水若聞言則是急了，她做的這些，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一件兩利的事情，但是，若是藏寧公主反對，這件事勢必就成不了！

“為什麼？”程水若問道“受了兒小姐恩惠的人，想為她做些事。”藏寧公主嘲諷的笑道“他們不過是想利用兒罷了，包括你，也一直在利用兒，不是麼？”程水若對她的話，不由得反了起來“利用？公主這話我不明白！若是説這也是利用的話，從父母哺育兒女到未來的兒女孝順父母也是利用了？這人世間的一切就沒有不能歸結為相互利用的事情！”

“這怎麼一樣？”藏寧公主立起眼睛“父母養育兒女只是為了真心的疼愛！”程水若笑“那這世界除了父母的情是真的，便沒有其他的情是真的了麼？我真心的待兒，便被你們歸結成利用，那些受了兒恩惠的人，想要為她做點兒事情，也被歸結成利用！公主殿下，您這話，恕我直言，有失偏頗了！”

“不過，您的喪女之痛，我能體會，不跟您辯駁，該做的事情我也一樣會做！畢竟，我們在做這件事的同時，考慮的是在下面的兒的希望，而不是一味的以自己的心去度量一切！”頓了頓，程水若終究忍不住諷刺的道“公主殿下到底是在傷心女兒的死呢？還是在自責自己才是害死自家閨女兒的真兇？甚至連死，都要背上不潔的罪名！不！公主殿下怎麼會有錯呢？公主殿下一直是對的！”説罷施禮道“民女無狀，公主殿下見諒，民女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