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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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個警察説:"是自殺。"所有的警方人士便都走了。
一溜警察已經走出好遠,一個胖姑娘追上去。所有的警方人士都站住。姑娘一邊打手勢一邊着急地説話,警察聽她説完,也説了許多,然後,姑娘回到人羣中。人們望着她。
她説警察説應該馬上去找他們的父母。她叫一個梨。她爸媽給她取的最開始的名字不叫一個梨。因為小時候,五六歲的時候吧,偷過一個梨,被抓住後,梨又還回去了,其實等於沒偷過梨,等於偷了一個新名字,一個梨,一晃叫了二十年。
我看見所有圍觀的人都反對去叫他們的父母,我説,去叫女孩兒的爸媽吧。沒人認識女孩兒家,説只有乾巴兒認識女孩兒家,可惜,乾巴兒死了,死得可惜,年紀太小就死了,總叫人可惜。
風兒吹得輕快,將我吹回家園。我的愛爾蘭小孩,你為什麼還留戀——《特里斯坦和結索爾德》我去找乾巴兒媽了,儘管我剛剛離開的那羣人都反對。他們並不解釋反對的原因,一路上我認定乾巴兒壞事沒少做,他在鄰居家的水桶裏後過屎,那麼幹巴兒的死對任何人來説都不能算是褻瀆,那麼他們反對我去找乾巴兒媽來一定是因為別的,因為她嫁過四個男人,生過三個不姓一個姓的孩子。他們不喜歡的肯定是這一點。他們有他們的準則。
乾巴兒媽先問我的是一句讓我吃驚的話。
她看起來很平靜,把一杯茶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她説:"那姑娘知道嗎?"
"你説的那姑娘是哪個姑娘?"
"她叫柿子。"
"她也死了。"她坐在我右手的沙發裏,長噓一口氣,"怪可憐的。"她把頭仰在沙發的高靠背上,眼淚掉下一串兒。
"就是怪可憐的。"
"真可憐。"她眼淚越來越多。
"你是説乾巴兒可憐?"
"乾巴兒可憐,柿子可憐,我也可憐。"整個房間佈置很有特點,一個我在電影裏的闊洋人家見過的大鐘在我面前三米遠的地方優雅地擺動着。這時,她説:——喪事從簡。
離開她我偷偷笑了好一陣。
二辦喪事的時候,大家(一些老鄰居)很犯難。乾巴兒的爸死了,他媽也沒來。有人聽説柿子的爸媽是當大官兒的,她爸是警察。不過沒去找,想必也能體諒柿子父母的難處,女兒出的事很丟人。
在乾巴兒家為乾巴兒翻一件説得過去的衣服時,沒發現説得過去的衣服,卻在櫃子裏發現了二百五十塊錢。大家奇怪這個很久沒人住的屋子怎麼能存住二百五十塊錢。
我提議用這二百五十塊錢為他們買套新衣服。錢放在屋子裏,死的也是屋子的主人,怎麼都説得過去。
二百五十塊錢充分體現了喪事從簡的原則。
把他們從停屍房取出來送火葬場火化時,十幾個人都很安靜。站在一起的十幾個人彼此不説話,遠處倒哭聲傳過來又傳回去。是我見過的最真實的送人方式。
三監獄在離市區一百公里的一個小鎮附近,坐一小時二十分火車。下火車就看見鎮子了。出了鎮子爬一個不算陡的主樑,前面是磚砌的崗樓,守在大門兩側。一個崗樓上沒人一個崗樓上有人。
我坐在接待室的長椅上,幾次想走掉,又怕不知道監獄規矩找麻煩。看守還我證件的時候一個勁兒看我,絲毫不掩飾,後來,他説,我見過你,説完就走了。
他剛走,他就進來了。
我在他臉上我與乾巴兒相像的地方,後來氣了,也許他們只保各自的父親,所以,他們共同的母親説自己可憐。
他説他去年見過於巴兒兩次。
那天夜裏,他説他們睡在他家裏。快要入睡的時候聽見鑰匙進鎖孔的聲音。他推推一個梨蓋好被子,於巴兒進來了。這是去年乾巴兒哥兩次見於巴兒中的第一次。
乾巴兒打開燈,他發現乾巴兒臉通紅,脖子也紅了。
乾巴兒常在小小公園喝酒,喝多了就靠樹睡覺。老頭兒要是鎖上了大門,他就跳牆,酒瓶子斜在兜裏,晃悠悠的。
乾巴兒不看他同母異父的哥哥,他盯着看一個梨,一個梨肥白的肩膀在昏黃的燈光下像石膏雕塑一樣。
"五馬路那次你也去了。"於巴兒哥把蓋在兩個人身上的被子使勁往上一拉,被頭蓋住一個梨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