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神帖與情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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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怒吼,冰雪嚴寒,天地間一片灰黯。
大雪紛飛中,一匹快馬,急馳而入保定城,狂奔的馬蹄,在靜寂的街道上踏碎一串冰雪,冰雪飛,一聲長嘶,快馬驟停,道旁是一棟庭院深沉的屋宇,黑漆的大門上,滴水的飛檐下,斜着一面黑緞為底,當中繡着一隻紅獅的鏢旗,咧咧風招展。
馬上人一振風氅,刷地掠下馬來,既不拍門,亦不呼喊,腳尖點地,風氅斜飄,便已掠入院中,隨手一拂頷下短鬚上所沾的雪花,引吭呼道:“獅兄可在?”大廳中低叱一聲:“誰!”廳門立開,一片燈光,照上雪地,一個錦衣重裘的紫面大漢,踩着燈光,大步而出,眼神一掃,大喝道:“譚三哥,你怎會來了。快請進來喝兩杯熱酒。”驚喜之,溢於言表。
譚肅風面帶重憂,木立當地,沉聲道:“獅兄可曾接到了死神帖麼?”紫面大漢身軀一震,面立變,情不自地抬眼一望,穹蒼陰瞑,彷佛已將垂落到屋脊上。
譚肅風道:“此地雖然無月,但今卻是月圓之期,正是“死神帖”與“情人箭”肆之時,獅兄此地如無變故,我便要乘夜趕到望都城去!”紫面大漢濃眉深皺,道:“死神帖出沒之地,無人可測,譚三哥你如此奔波,還不是徒勞往返麼!”譚肅風長嘆一聲,道:“自從“三湘大俠”柴平死在“情人箭”下後,我兄弟四人,便發誓要查出這一帖一箭的來歷,此舉成功之望雖極渺茫,但我兄弟卻不得不盡人事以聽天命,好歹要為武林江湖間保存幾分生機元氣。”紫面大漢黯然垂下了頭,譚肅風抱拳道:“獅兄保重,我走了。”紫兩大漢道:“譚三哥且慢!”但譚肅風已擦身掠出院子。
一陣急遽的馬蹄聲隨之響起,紫面大漢縱身掠上門前的滴水飛檐,望着那逐漸遠去的人影馬蹄與飛的冰雪,目中滿是黯然神,喃喃道:“仁義四俠,當真名下無虛。”※※※譚肅風馬不停蹄,直奔望都,大雪方停,他策馬驅人望都城外的一片枯林,此刻夜已深沉,但枯林中的一片座院卻仍是燈火輝煌,燈光遠遠滿枯林中的寒枝積雪,譚肅風鬆了口氣,面上笑容乍現,暗道:“一劍震河朔豪氣仍未改,如此深夜,想必還在歡宴賓朋,大張筵席,是以燈火依舊通明。”雖在寒風之中,他心底也不生出一絲暖意,飄身下馬,直奔莊門,伸手一拍,莊門竟是虛掩,他心中一動,大呼道:“張兄,小弟譚肅風前來拜訪!”四下回聲不絕,積雪片片飛落,但這燈火通明的莊院裏,卻寂無回應!
譚肅風心頭一寒,甩下馬疆,直奔入莊,燈火照耀中,四下竟無人跡,寒風吹動窗紙,窗紙籟籟作響,譚肅風心底也起了一陣顫抖,緩步走上台階,一掌推開廳門,大廳中燈火更是明亮,一個錦袍長髻的老人,木然端坐在大廳正中的一張紫檀木椅上,卻襯得這明亮而空闊的大廳比無人還要單調寂寞。
一陣寒風吹入,吹得這錦袍老人頷下的長鬚,絲絲飄拂。
譚肅風道:“張大哥,你…”目光轉處,語聲與目光突地一齊凝結,這錦衣老人的前當心之處,竟赫然並着兩枝長約五寸的短箭,一枝箭赤紅,紅得有如情人的熱血,一枝箭漆黑,黑得有如情人的眸子,雙箭並排,一齊在心上,若是拔下一看,便可看到箭上刻着三個蠅頭小字:“情人箭!”只見錦袍老人長鬚雖在飄拂,但僵冷的面容上卻仍凝結住他臨死前所有的驚怖,剎那間譚肅風但覺一陣寒意自腳底直達心頭,呆呆地木立半晌,兩粒淚珠,奪眶而出,喃喃道:“張大哥,小弟來遲了…”語聲未了,突聽身後傳來一聲陰側測的冷笑,道:“還趕得上!”譚肅風大驚轉身,只見一張鮮紅的紙柬,飄飄飛來,恰巧飛到他面前,他伸手一抄,凝目望去,帖上一無字跡,只畫着一貝猙獰的骷髏。
帖是鮮紅,骷髏漆黑,但骷髏的兩個眼眶,卻是慘碧顏。
譚肅風全身一陣顫抖,身後卻又傳來一聲冷笑,他霍然轉身,只見一雙慘碧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望在他身上!
除了這雙慘碧的眼睛,他似乎什麼都看不到了。而就在這剎那之間一紅一黑兩枝短箭已無聲無息地刺入他心裏,就似乎情人的多情眼波一樣,教人們永遠無法提防,還會敞開心扉去接他!
※※※薄崦嵫,七彩晚霞,靜靜地籠罩着聞名天下的青海塔爾寺。
大經堂南面,一片廣闊的石坪上,人山人海,為的是來看喇嘛教中的跳神盛典,石坪周圍,四面俱是金碧輝煌的殿宇,人羣將院壩團團圍住,殿樓之上,亦是萬頭聳擁,本已極為平滑潔淨的青石階上,滿着紅氈毯,大經堂南側的紅毯上,肅然並排端坐着十個黃衣喇嘛,紅黃相間,彩奪目。
歡樂的人叢中,除了這一羣道貌岸然的喇嘛高僧外,還有一個紫袍長鬚的老人,亦是面容肅然,負手卓立在人叢中,宛如雞中之鶴。
一陣簡單而奇異的樂聲響起,十四個手持鼓拔等樂器的黃衣喇嘛,列隊而來,紫袍老人目光掃動,突聽身後有人説道:“前面的可是“仁義四俠”中的魏子云魏二哥麼?”魏子云轉身望去,見一個麻冠老人已分開人叢,來到他面前,魏子云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掌,道:“麻冠兄,你怎地也在這裏?”麻冠老人捋須笑道:“小弟正入關,路經此地,倒是魏二哥你的俠蹤怎會來到這裏?
卻令小弟費解。”此刻那以鵝卵大石砌成的廣場之中,已有四個頭戴青黃鬼面的猙獰小鬼,隨着那簡單的樂聲,跳起笨拙的舞步。
魏子云目光一掃,笑道:“我久聞此間的喇嘛高僧,俱都身懷令人不可思議的密宗絕技,早就想來見識一番,再者…”他面上笑容突地一斂,沉聲道:“我還想看看已如瘟疫一般在武林中肆的“死神帖與情人箭”是否已蔓延到此間。”麻冠老人面立變,道:“我雖遠在邊疆,但也從來自中原的遊俠口中,隱約聽到一些有關這一帖一箭的故事,想不到魏二哥你竟也是為了此事而來,難道這一帖一箭,真有傳説中那般可怖。”此刻場中小鬼已跳畢疾回殿內,換了四個身着藍袍,面塗黃彩的巨大金剛在迴旋急舞,樂鼓之聲更急,聲聲敲入人們心底。
驚心動魄的樂聲中,魏子云沉聲嘆道:“小弟一生之中,從未聽聞過有“情人箭”那樣神秘可怖的暗器,不到半年,武林中已有數十位成名臉的英雄死在這“情人箭”下,而直到此刻為止,武林間竟還沒有一人知道它的來歷。”麻冠老人慄然道:“區區兩隻短箭,竟有如此可怖,這當真是令人不可想像之事,難道它上面附有劇毒,難道這劇毒無人可解?即使它是世上最毒的暗器,武功登堂入室之人,也該能夠閃避的呀?”金剛已退,換上了四個獸形惡鬼,兩戴牛頭,兩戴鹿角,樂舞更急,彷佛暴雨狂風。
魏子云嘆道:“此事我又何嘗不是百思不得其解,就連在武林中號稱第一的毒藥暗器名家,蜀中唐氏兄弟,都在三月之前,死在“情人箭”下,但江湖中倒絕非無人可解此毒,但也只有一人而已,若非當心中箭,三個時辰之中,送到此人之處,十之內,便可康復,只是那“情人箭”出沒無常,今在東,明在西,能得此人救治的,至今也不過只有三五人而已。”麻冠老人黯然長嘆一聲,兩人相對默然,只聽那鼓樂之聲由急而緩,晚霞落下,天已暗,雲際中出了一輪滿月。
陰沉的月光下,陰沉的樂聲中,四個假衣假面骷髏惡鬼,抬着一個木盤,自神殿中緩步而出,盤中是一具以面製成,準備受斬的人形偶像。
骷髏一出,這跳神斬魔之典,便已進入高,樂鼓之聲,也變的緩慢而沉重。
魏子云與麻冠老人心中雖充滿了對來武林的憂慮,以及悲哀,但此刻仍不凝目望去。只見殿中又緩步行出四大金剛、十八羅漢、牛神、鹿神等一連串頭戴面具的“神”以及兩個假面蒙服的老人,手攜五個頭戴面具的幼童。
這一串“人”的行列之後,便是一個牛首麟袍的“降魔元帥”頂上兩隻純金牛角,閃閃生光,手持一柄雪亮鋼刀,更是耀人眼目。剎那間樂聲轉急,神魔鬼怪,一齊迴旋亂舞,四個骷髏惡鬼,手捧木盤,緩步走到那一排神莊肅的喇嘛高僧面前,四周突地舉起數十隻火把。
火光一起,那四個骷髏的眼眶中,突地泛出了慘碧的光茫,樂聲大振,“降魔元帥”旋轉着跳到木盤之前,舉手一刀,將那人形偶像劈作兩半,四下歡呼之聲如雷暴起。
魏子云目光掃處,全身一震刀光一閃,那面制偶像之中,竟赫然出一張鮮紅的拜帖!
魏子云大驚之下,狂呼一聲,雙臂振處,如鷹掠起,但就在這剎那之間,那一排十位黃衣喇嘛的心口上,卻已都多了兩隻短箭。
人羣驀地大亂,神魔鬼怪四下奔走,魏子云目光註定一個骷髏惡鬼,凌空一個轉身,筆直撲了下去,厲叱道:“那裏走!”骷髏惡鬼驀然轉身,慘碧的目光,閃電般望在他身上,魏子云大喝一聲,“飛鷹搏免”雙掌齊下,麻冠老人身形方自掠起,眼看魏子云這一招已將劈在那骷髏惡鬼身上。
那知一聲慘呼過後,凌空飛掠的魏子云身軀竟突地一陣痙攣,仰天跌了下來,麻冠老人驚呼一聲,目光轉處,只見紅黑兩隻短箭,並排在魏子云心上。
※※※寒料峭,夕陽已落,小而寂靜的疏勒河,蜿蜒過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