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秋月映雪舞楓狂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劍一揮而下,是最簡單的直劈,但天上天下,卻再也沒有如此完美的一劈。這一劈與那光芒一樣,是不真實的,完全虛幻的,只存在於傳説與想象中。
出劍、收劍、每個動作都如此完美,遮羅耶那甚至本沒有攔阻的念頭,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劍將暴溢散亂的有相無相真氣劈成兩半,顯出中間那條淡淡的人影來。
那人影也同樣華麗,只是遮羅耶那也沒能看到,他的目光,盯在劍光上,他再也沒有餘裕去看別的了。
楓林落血,月光積銀。
那人的面容漸漸顯在月中,遮羅耶那卻不由全身一震,驚道:“你…”再也説不下去。
那人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踏着滿地紅葉,從月中緩緩走來。林中的霧氣讓他的身影顯得有些朦朧。
那人悠然止步,淡淡道:“你認識我?”遮羅耶那舒了口氣,終於將話説完:“不。你的臉很像古寺壁畫中的一個神魔——一個外道神。”夜風從林尖輕輕滑過。
楓葉紛飛,滿空嫣紅卻連長風都吹不散,飛舞着奉持在那人身側。那人長身而立,散垂的長髮在夜空中獵獵飛揚,風神瀟散中,透出一種不容諦視鋒芒。
他廣袖凌風,月華的幽光在他衣衫上氤氲轉,散開無數輝煌的銀暈,澹盪虯縵,彷彿天地間一切光華都被匯聚,都為他而生。
然而,他的全身都散發出一股任何人都無法忽略的氣息。
霸氣。
霸氣與殺氣相互糾結,一明一暗,相纏繞在那人的身上,竟然讓他的身影越來越大,遮羅耶那再盯了一會,那人一動不動,身後的陰影卻宛如張開無形的羽翼,龐如山嶽,巍峨地向他壓了下來。
他臉上冷冷的,並不見任何表情,只有一絲嘲諷,似乎在譏嘲世人怎敢向他揮劍。
遮羅耶那深口氣,問道:“你是誰!”那人並沒有立即回答,他伸出手來,手中已經沒劍。劍在他身前的土壤中,四周寂寂無聲,突然一枚碎葉悠然飄下,落在劍柄上。須臾,夜風湧起,大地上的楓葉迅速將劍身蓋住。
他掌中堆積滿了散碎的楓葉,就如盛了滿手的鮮血。
他淡淡道:“每個人都是唯一的,殺什麼人,就該用什麼劍,這是我對你們的敬重。”他的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笑容,這笑容照亮了沉沉夜,讓他頓時顯得有種説不出的可親:“天下有多少把名劍,就有多少值得我出手的人。殺一個名人,就需要一柄名劍殉葬。”他將目光投向地上的劍:“此劍名叫‘映雪’,乃是我用一斛明珠從江城子手中換來的,本來要去庭湖上殺一個人,但現在人還在,劍已死,既然我手已無劍——”他笑了笑,緩緩道:“所以我已不必再去殺人了。”然後他的目光抬起,深深看了遮羅耶那一眼:“若是你今夜不死,到華音閣來找我,我必定為你準備一把特別的名劍。”他言罷轉身走了出去。
遮羅耶那怔了怔,道:“等等。你既然是華音閣的人,難道不去參加庭大會,爭奪武林盟主了麼?”
“武林盟主…”他念着這四個字,嘴角浮起一抹譏誚的笑意:“你們自去爭罷。”遮羅耶那愕然,道:“你是…”那人轉身離去,陣陣楓濤、濃濃夜,彷彿都只剩下一個聲音:“卓王孫。”武林第一才女卿雲曾出過一個對聯,上聯取自《史記•信陵君列傳》:“佳公子”求對一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答案就是“卓王孫”卓王孫有名沒名?江湖上無人願意回答,因為這個問題太過愚蠢。近年來天羅教橫掃江湖,所向無敵,正是如中天的時候,華音閣卻韜光養晦,不問世事。然而即使這樣,天羅教也從不敢冒犯華音閣,其實力可見一斑。
華音閣主虛席十餘年,自從卓王孫存意問鼎之後,就沒有人敢存覬覦之心了——只是因為每個人都自慚形穢,不敢跟他並列。
而且他還很年輕。
他正是丹真一心一意輔佐的,武林盟主的候選人,也是吳越王提醒遮羅耶那,要一心提防的人!
丹真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卻沒有想到,中途竟然殺出個番僧遮羅耶那,更沒想到的是吳越王竟會暗中安排他到此阻擊卓王孫。
一戰之下,卓王孫雖然勝出,但他本為殺人而配的名劍葬身楓林。於是,他也飄然離去,將本已安排妥當的盟主之位棄如弊履。
這難道真的只是機緣巧合?還是如柏雍所言,步劍塵和丹真定下這個約定,卻並非真心促他成就,乃是另有所圖?
又或者,武林大會上還有某種眾人尚未知曉的危險?而卓王孫正是看透了這一點,藉此一戰,遠禍而去?
無論如何,丹真所苦心安排的一切,就在這飄然捨去的一轉身中,喪失殆盡。
或者,沒有人能想到,這辛苦經營,幾達數年,牽扯進無數江湖名的計謀,就在卓王孫這一轉身中,盡皆付諸水。
卓王孫,或許也只有他,能夠不顧這神明的眷顧。
如今,這撲朔離的“緣”又將向着什麼方向發展呢?萬方覬覦的武林盟主之位,到底會落入誰手?遮羅耶那臉上閃過一陣痛苦之,他強忍至此的一口鮮血終於噴了出來。他敗了,但並不是敗在《梵天寶卷》下,這個他清楚地知道。他該怎麼做?就此迴天竺?
遮羅耶那臉上神變幻,終於踏出了一步。就算死,他都要去赴這武林大會,找到《梵天寶卷》,這小小的折辱又算得了什麼?
楓林並不大,出去後,眼界開闊,就是庭湖了。
湖心燈火輝煌,武林大會,已開始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