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玄天高閣拘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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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轉瞬間,那幾個年輕道士的手已經扶上了四具屍體。他們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絲詭異之極的表情,身子就此動也不動了。
一絲極為輕淡的青氣從四具屍體上傳了出來,瞬間傳遍了那些道士的全身。
巍峨破爛的山門,幾具擺着詭異姿勢的青屍體,站立在蕭疏風中。
暮山沉沉。
眾道士都為這奇毒震懾,再也不敢向前去!
沈青悒冷笑了一聲,道:“瘻天碧水也未必就是天下第一的奇毒!”她忽然向那幾具屍體走了過去。郭敖心中動了動,卻沒有阻攔她。
沈青悒瞬間走到那些屍體面前,一手一個提了起來,將它們堆在了一起。
“蓬”的一聲,袖中彈出一團烈火,那些屍體登時熊熊燃燒起來。那些屍體頃刻能毒死武當弟子,卻對她一點危害都沒有。
這小姑娘身上,看來也藏了不少的秘密。
一名弟子大怒道:“你做什麼!”沈青悒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敢碰這些屍體麼?不燒了他們,難道留着繼續害人麼?”那弟子張大了嘴,説不出話來。突然,火苗中閃出一行金字:“救餘人,速到青微鋪!”眾人都是一愕,郭敖突然叫道:“快些閃開!”眾人還來不及有動作,郭敖反手拉住沈青悒,倏然飛身竄上了龍虎殿頂。情形危急,他只來得及救這離他最近的人!
沈青悒怒喝道:“你做什麼!”她非常不習慣別人拉她的手,尤其是男人。
就在這時,那堆燃燒的屍體突然發出一聲轟嗵的大響,猛烈爆開!這些屍體中也不知藏了多少炸藥,這一爆,登時捲起幾丈餘高的火焰,烈烈向四周捲去。那些不及躲開的道士們,倏忽之間,就被炸的血橫飛!
沈青悒臉上駭然變。方才她離那屍體最近,若不是郭敖覺出不對,將她拉開,想必她此時也變得跟這些道士一樣了。
魔教計,環環相套,當真令人防不勝防。他們料到了像瘻天碧水這樣的奇毒,武當派一時之間必定無法破解,只能用火燒掉它們,於是便在屍體內暗藏了炸藥。那時這四具屍體,最少能殺掉幾十人,當真是利用到了極限。
這連環的變故,早已驚動了掌門清虛。他紅潤的臉龐上卻現出了一絲蒼老的痕跡,晨間那澹泊清淨的姿態,已經完全見不到了。眼看着門人死在自己的面前,這樣的衝擊當真巨大無比。他道家功夫已經修到了極處,深知天人合一的要旨,對這等專以殺戮為務的行徑,便覺得有些大惑不解。
當真人在江湖,就只能以殺止殺麼?
清虛嘆了口氣,道:“清玄、清微。”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傳得極遠。從龍虎殿與十方堂中緩步走出兩位老道士來,同時走到清虛面前,道:“掌門師兄。”清虛點了點頭,道:“召集派中七元真氣修到上元的弟子,奔赴青微鋪。”郭敖急道:“不可!”清虛道:“郭施主有何見解?”郭敖稽首道:“道長率領貴派鋭傾巢而出,若是魔教乘虛來攻,那便如何?”清虛苦笑道:“我也知道此舉不妥,但能讓我眼睜睜地看着百餘弟子等死麼?若郭施主做了武當掌門,又該如何?”郭敖也不能。魔教勢大,正道消亡,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實。在武林正派自高自大,養着自己那嬌縱傲慢的壞脾氣的同時,魔教卻在暗地裏勵圖治,籌劃着這致命一擊。此消彼長,也難怪幾之間,就先滅少林,再陷武當於不救之地了!
郭敖咬牙道:“在下隨道長前去!多殺幾個魔教孽子,也算為天下人做點好事。”清虛搖了搖頭,道:“多一個人,未必能多做什麼。武當對敵,素來以九宮陣為主,郭施主未必能幫得上忙。老道另有事情託付郭施主。”他臉變得凝重起來:“本派有五位碩果僅存的‘元’字輩的耆宿,隱居在南巖雷神中閉關修行。此次大難,魔教未必不會去打攪他們。郭施主不妨代老僧去鎮守雷神,那極窄,施主憑藉天生神劍,一人足可擋得住千軍萬馬。”郭敖肅然道:“此事義不容辭,郭某現在就去!”沈青悒眼珠轉了轉,突道:“我也去!”跟着郭敖向南巖奔去。
自紫霄宮經大山門,到泰常觀,然後再過一個三岔路口,便是雷神。
南方雨水甚多,山上積雨成瀑,一條條墜下來。才過了泰常觀,便是一條極大的瀑布。水聲轟鳴,震得耳朵都聽不見了。瀑布如玉龍般在山中一衝而過,山這頭與那頭,架了一座鐵索橋。想必每到雨季,這裏便會形成絕大的瀑布,山中道士為了行走方便,便架設了這座橋。那橋年歲甚久,走上去搖搖晃晃的,極不平穩。
沈青悒一跳一跳地走着,口中不住罵武當派的道士們懶惰,一座橋也不知道多修幾次,讓我們沈大小姐走得這麼辛苦。
山風吹瀑,水氣如雨絲般紛紛落下,兩人就如行在極天之頂,乘雲布雨一般。
郭敖的腳步突然頓住。
濛的水纈中,隱隱含着一點紅,就開放在這鐵索的正中間。
這點紅就算在仙境一般的雲瀑中,都顯得那麼妖異,惡,卻又帶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將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引住。但它無端地又出種楚楚可憐的神態,令人不忍心責難它。它就如仙子與魔鬼最恰當的融合,在空靈清秀中散發着無邊嬌豔的光。
上官紅。
郭敖的瞳孔開始收縮。
上官紅卻微笑道:“郭叔叔。”她仍然是一副小女孩的裝束,全身隱在一襲寬大的紅衣中,只出大半個紅通通的小臉來。手上正拿着一個跟她臉一樣紅的蘋果咬着,又可愛又懂事,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但這個有着小女孩般笑臉的人,卻是郭敖最仇恨的敵人。
她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笑容。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便在這笑容下降低了戒心,從而橫屍荒野。
誰又會對這麼樣的一個小女孩起敵意呢?就算明知她是個殺人的魔頭,但還是不免會掉以輕心。
這便是人的本。他們更相信看到的,而不是認識到的。
幸好郭敖已經獲得了足夠的教訓,他殺上官紅之心也從來沒有消減過。
郭敖咬牙道:“上官紅?”上官紅卻全然不覺,臉上帶着仙子一般的笑容,道:“郭叔叔,又見到你了,真好。”她的神情極為歡愉,彷彿那笑容是發自內心深處一般。她就隨隨便便地坐在那裏,彷彿等着郭敖來抱她。
郭敖一點點地將舞陽劍出來。
他第一次那麼強烈地想殺人,而不僅僅是挫敗對方。雖然,江湖上一直認為敗就是死,但郭敖卻不這樣想。很多時候,他要的只是勝利,而不是對方的命,但每次他的劍回鞘之後,帶回的都是一條命。
只因為與他比劍的人都太有名,郭敖雖然能看得透,他們卻看不透。
上官紅彷彿沒有看到郭敖凌厲的眼神,將蘋果遞了過去:“郭叔叔,你吃不吃蘋果?”郭敖冷哼一聲,並不作答,盯着上官紅的手臂。
上官紅微笑道:“郭叔叔,你盯着我的手看什麼?哦,你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被你砍掉的手臂又‘長’回去了是不是?其實很簡單的,天下手多的是,天羅教的神醫也多的是,要將手重新長回去,也不是什麼艱難的事情呢。”她也凝視着自己的手,手指轉動,緩緩將那蘋果舉了起來:“郭叔叔,你知道我練的功有些奇怪,普通人的手可並不適合我,只有剛好十三四歲的女孩子,要長得細皮的,又要將武功練到恰好能容納我的真氣的程度,才最適合。郭叔叔,你知道這樣的女孩子很難找的,我連殺了十九個,才找到這麼一隻。我是不是很厲害?”她微笑着將蘋果一樣嫣紅的小臉揚起,彷彿小孩子做了得意的事情,要等着大人誇獎。
郭敖的臉卻已鐵青。
他並不自詡鋤惡揚善的大俠,也沒想過一劍橫行,誅殺貪官污吏,為人間立一正道,但像上官紅這種惡到極點的惡徒,郭敖卻從骨子裏憎恨。他的劍氣深斂內聚,接着增生髮出,轟然聲響中,鐵索橋猛然一震,郭敖雙目光暴,向着上官紅沉步走了過去。
他的眼神如狼,光霹靂電閃,罩住上官紅,他實已堅定了決心,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必殺此人!
上官紅的神態卻依然那麼悠然,彷彿郭敖是她很親很親的人,她期待着,接着他的到來。她的悠然也含有一種異的壓力,只是郭敖卻沒有覺出來,或許他覺出來了,但卻不屑一顧。
他的身邊人影一閃,沈青悒緩緩走向前去。她的臉上冰冷一片,彷彿她整個人就是一塊冰雪雕成的一般。她冷冷道:“滾開!”上官紅揚起鮮紅的小臉,笑道:“大姐姐,你説什麼?”沈青悒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道:“我雖然也殺人,也用毒,但我最討厭這種鬼鬼祟祟的行徑!你若再在我面前多呆一刻,我立即就殺了你!”上官紅眼珠子轉了轉,在自己身上瞧了瞧,道:“我身上怎麼會有毒?大姐姐,你是不是看錯了?”她笑了:“看錯了毒不要緊,可千萬別看錯了男人。我們女人吃的虧,十條有九條是男人給的,這個大姐姐可一定要記住了。”沈青悒冷笑道:“你身上的紅衣是用赤蠍血浸的,頭上的金簪中藏着黃金散,耳墜上的珍珠是不棄珠,手上戴的鐲子是百屍翡翠,就連你吃的這個蘋果,半邊也已浸透了瘟蟥汁,只要沾了一滴,便會全身失血而死。我説得沒錯吧?”上官紅的笑容突然頓住。她的聲音不由得有些沙啞:“你是誰?你怎麼能看得出來?”沈青悒冷冷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只知道我的眼睛天生奇特,天下任何毒物,我都能看得出來。”上官紅不信道:“任何毒物,你都能看得出來?”沈青悒道:“每種毒都有種無形的顏,別人雖然看不見,但我卻能夠看到。所以無論什麼毒物,我都能看出來。而且無論什麼毒物,都毒不着我,我天生就是你們的剋星!”上官紅盯着她,目中出一陣怨毒的厲光來。沈青悒若真有這種本領,那實在是天羅教的不幸,也是上官紅必殺的對象!
郭敖握緊了劍柄,走了上來。他知道沈青悒雖能剋制得了上官紅的毒,但鎖骨人妖垂名已久,多年功力,卻未必是她能擋得住的。此處下臨無地,左右都無處可走,正是除去上官紅的最佳時機,郭敖已不想再等下去!
上官紅見郭敖走近,卻忽然笑了。
她笑得極為歡暢,那尖尖的笑聲忽而清脆,忽而蒼老,在這幽靜的山谷中,就如羅剎修羅一齊降臨一般。郭敖不明白她為什麼笑,他也不想知道!
上官紅突然頓住笑聲,她盤坐在鐵索橋的正中,微笑道:“我本以為今只能殺郭叔叔,哪知還多了你這個寶貝。”郭敖突然就覺幾道強到不可思議的殺意凌空撲下,勁襲而來。他猝然仰首,就見隨着茫茫的白瀑,幾條人影翻滾而下,那手中的長劍都閃爍着燦爛的光華,猶如魔電。
這一擊,不但融合了此幾個人的力量,而且將瀑布一瀉千里的勁勢也蓄含其中。
這一擊,已是必殺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