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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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快一個月,終於又開工了!)“武學,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長安一處茶肆裏,胖子金二手握一把摺扇,正在唾沫橫飛的向周圍聽得一愣一愣的人吹噓,“不知道吧?告訴你們,那是今上新設的國學,專門培養軍官的。陛下説,此次叛亂許多軍官牽涉其中,軍隊本是朝廷軍隊,現在卻淪為權宦私軍,朝廷供養的軍隊卻不忠於朝廷,反而忠於叛逆,所以陛下發怒,才設立了武學,要讓軍官盡數入武學學習排兵佈陣,君臣大義。這武學,眼下正在選址,據説是要設立在北苑中,據説陛下要親領武學祭酒呢。”
“如此説來,那武學弟子豈不都成了天子門生?”邊上一個後生咋舌道。
“那可不是?可惜額金二年紀大了,又一身懶,又不識字,武學不收,不然額定要去報名入武學。”金二將扇子打開,一臉惋惜地説。邊説還邊搖頭。
“那皇上天天要處理軍國大事,哪裏能管得來武學呢?”一個老者質疑道。金二聞言轉過臉來道:“王老爺,這您就不知道了,皇上只是親領武學祭酒,具體的事情額聽説是給李歧公去做。聽説李歧公這次墜馬,傷得倒是不重,只是要調養個三五年,這三五年是上不得戰陣了。所以陛下思來想去,正好讓李歧公負責其事。這額是聽李歧公府上管事的小舅子的表兄弟的把兄弟的二哥哥説得,額還求他找門路哩。”
“就你這樣也想進武學?你家往上幾輩,三朋四友出過官身麼?”鄰桌上,一個商賈模樣的老者見金二囂張,不輕哂道,對邊上的人説:“這金二,向來如此,有三分顏就敢開染坊,不喝酒也吹牛”金二一聽急了,站起來道:“那吳老東西,你怎知道額是胡説哩?”
“大家聽聽,歷來哪裏有當兵要識字滴?當個大頭兵,輪得動刀槍,放得動弓弩,騎得馬,跑得動不就行了麼?你還説要識字,不是瞎説是什麼?你又是個平頭草民,想做天子門生,額看純粹是想當官想發了瘋!”邊上眾人一陣鬨笑,金二卻不着急,道:“嘿嘿,吳老東西,這可就是你不知道了,額可是聽説,皇上説了,聖人云,有教無類,本朝名將出身草莽者甚眾,説啥俠義,俠義什麼來着?”
“俠義每多屠狗輩。”一個書生在另一桌上冷冷地提醒到。
“對,俠義每多屠狗輩。皇上説,不能絕了平民進身之階,所以,就是像額金二這樣的草民,只要合格,也能進武學。”
“那你説為嘛要識字呢?”
“這你就不懂了,這武學可不是招大頭兵,他召得可是軍官哪!當官的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不是丟了朝廷的臉嗎?不過這武學可是簡單地很,只要你識得二十個字,背得武學訓令,就能進下舍哩。”説罷,金二笑眯眯地對那書生道:“我看書生哥,你也不要再想着考進士了,那進士一年才考個二三十人,就是考白了頭也不一定考得上,瞎耽誤年月。以你的才學,考武學不要説下舍,上舍也是容易地很,你書生哥上掛着把好劍,一定是能文能武的。”唐代尚武,武將多帶扇,書生多佩劍,沒有一個讀書人不幻想邊疆殺敵,立功封侯的,就連李賀那樣的病鬼詩人都高喊“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户侯”所以許多書生都略通武藝,也能從軍吃苦。金二説這番話本來也是好意,不過那書生聽了卻不大高興,道:“某出身博陵崔氏,苦讀十餘年,如何中不得進士?就算某不想考進士,考那武學,也是手到拈來,直入上舍,何談下舍?”博陵崔氏乃是唐朝的七大士族之一,族中歷朝歷代在朝中為官的不計其數,唐朝科舉試考有明經、秀才、進士等多科,但是最為人看重也最難考的就是進士科,素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説法,元稹十五歲就考中了明經,孟郊五十幾歲才考上進士。不過考中進士後往往仕途也較其他科目順暢許多,雖然難考,學子依然趨之若鶩,甚至為之皓首窮經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後來有清醒的人寫道:“太宗皇帝真長策,賺得英雄盡入彀。”實際上,進士雖然難考,只是相對的説法,進士科錄取進士並不採取糊名制,也不像宋朝是彌錄謄封,錄取進士,一看門第,二看名望,高門子弟考取進士往往十分容易,寒門弟子則殊為不易。
除了門第,還要看名望。所謂名望,實際上就是有多少達官貴人肯抬舉你,推薦你,於是為了博取名望,學子們大都把自己的得意作品集成一卷,到名臣顯宦門上去投遞,尋求達官貴人或名的欣賞,稱之為“行卷。”一旦獲得得力人物的賞識推薦,那麼仕途就是一片坦蕩了。玄宗時荊州長史韓朝宗善於選拔推薦人才,名重天下,李白投書雲:“生不願封萬户侯,但願一識韓荊州。”白居易初到長安,拜見文壇領袖顧況,顧況看到白居易的行卷,笑道:“長安屋貴,居大不易。”結果等讀到了“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時,顧況大喜道:“有此佳作,居大何難!”於是為白居易大加宣揚,成就了白居易的令名。現代漢語中説項一詞,也由項斯向楊巨源行卷而來。這些都是行卷求名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比如韓愈,在駢文大行其道的時候提倡古文,三登權貴之門被拒絕,結果進士考了四次才考上。
博陵崔氏乃是高門大姓,來考進士自然十拿九穩,難怪這書生聽金二這麼説一肚子不高興。金二見這崔姓書生髮作,也覺得自討沒趣,只得滿臉堆笑,道歉道歉再道歉,這書生也不屑與他一般見識,飲完茶自顧自走了。一羣人見場面尷尬,也無心再談,只有店家收了許多茶錢高興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