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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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松雅送完李主任回來,蕭文江已經睡下了。
蕭瀟的房間半掩着,透出點燈光。
莊松雅下大衣,輕敲了下門,推門進去。蕭瀟果然還沒睡覺,穿着睡衣正窩在牀上打電話,整個腦袋都快埋進膝蓋裏了。
莊松雅喚了一聲:“瀟瀟?”蕭瀟渾身一震,把頭抬起來:“哦,媽媽你回來了。”莊松雅瞄了一眼電話,果然是林際俞的名字:“這麼晚了還不睡,明天不上班?”蕭瀟笑着掛了電話,爬起來拉着她窩進被子裏:“冷不冷呀?”突如其來的温暖得她一個哆嗦,靠着牀頭任由蕭瀟把她冷冰冰的手包進懷裏:“冷呀。”蕭瀟蹭啊蹭的蹭進她懷裏,莊松雅失笑:“哎呦,姑娘這麼大了還撒嬌,婚前恐懼症?”蕭瀟依在她懷裏悶悶地“嗯”了一聲。
莊松雅乾脆把拖鞋也踢掉,真正鑽了進來:“來,媽抱回。”母女倆並肩躺下來,蕭瀟毫不客氣地把腦袋枕在她伸過來的胳膊上面。話題開始時是非常健康的婚前心理討論,漸漸地就往不和諧的地方去了。
莊松雅人倒是不古板的,都已經訂婚了,有點什麼也能理解。何況蕭瀟又經常夜不歸宿,她不再步步盯防,也就是默認同意的意思。
沒想到新女婿這麼柳下惠,竟然正在等新婚之夜。
莊松雅拍了拍女人後背:“認真講理的男人好,溝通得起來。”蕭瀟“嗯”了一聲,仰頭去看她。莊松雅已經不再年輕了,額頭眼角都有了細細的皺紋,皮膚雖然鬆弛了,白還是很白的,嘴不算厚,但也不薄,形優美,説話時微微彎起一個弧度,看着就讓人覺得舒服。
像一朵已過盛時的蘭花,雖然漸枯瘦,神姿確還殘留着美好。
“媽,你和爸…”蕭瀟遲疑着開口。莊松雅側過臉來看她,臉上的驚訝只停留了一會兒,就轉成了坦然:“是啊,不合適就只能分開了。媽媽希望你沒有選錯,可以過一輩子是最好的,真的過不下去了,也總不能委屈自己。”蕭瀟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直説出來了,自己也説不出什麼阻攔的理由,只好繼續窩在她懷裏發呆。
莊松雅又躺了一會兒,起來洗漱,洗漱完又回來,關了燈,在她身邊躺下。
蕭瀟馬上又靠了過去,莊松雅摸了摸頭髮,説:“等你結婚了,媽媽就搬到醫院的宿舍去住。”蕭瀟抓緊了她的胳膊,慢慢地又鬆開了。
這是他們的婚姻,他們的決定。。南方的冬天始終逃不過陰冷的氣候,一早起來,雨水夾着冰雹淅淅瀝瀝地下着。蕭瀟打了傘在站牌前等着公。
天氣實在太冷了,她裹了厚厚的圍巾,帶着護耳,還是覺得雨絲往臉上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頂着紅字的公車始終沒來,林際俞的電話卻來了:“在哪?”蕭瀟一愣:“什麼?”電話斷了,接着,站牌後面駛往小區的方向傳來了喇叭聲。
她扭頭去看,林際俞也正好把車窗降下來。
哦喲,居然來接我!
蕭瀟連忙撐傘走過去:“你怎麼來了?”林際俞隨手了幾張紙巾遞給她,打着方向盤轉彎:“順路。”蕭瀟撇撇嘴,一南一北,順哪門子的路啊。林際俞又問:“你爸媽怎麼樣?”這大約才是他真正擔心的地方。
蕭瀟把手套摘下來,出那枚閃亮亮的戒指:“不怎麼樣,等咱們結婚了就離。”車速明顯慢了下來,林際俞考慮了好一會兒,才説:“那我們把婚期緩一緩吧。”蕭瀟哭笑不得地看向他:“真的呀,這麼有犧牲神?”林際俞騰出一隻手來拍她腦袋:“不稀罕就算了。”蕭瀟護着頭髮退開:“稀罕的啦。”説完靠着椅子發了會呆,搖頭説:“還是不要了,我們過我們的,他們…他們總有自己的理由。”林際俞“嗯”了一聲,説:“我媽能像你一樣想得開就好了。”到了刑偵大隊樓下,離上班時間還早,蕭瀟拎着圍巾就想下車,被林際俞拉住,硬是幫她重新裹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大樓,就見季志和司樺林一起從電梯裏出來。一看到蕭瀟,司樺林直接拽着人胳膊就往外拉:“小蕭來了,正好,咱們一起去看看。”
“怎、怎麼了?”
“林主任也在?正好正好,趕緊走!又發現嬰兒的屍骨了!”林際俞覺得眼皮跳了一下,跟上去走了幾步,撥電話去辦公室:“歐陽來了沒有?白楊?白楊也行,把我的勘查箱帶下來…對,趕緊下來就行了。”他打完電話,季志已經發動好車子了。
白楊揹着相機和其他技術人員氣吁吁地衝下來。
蕭瀟也摘了圍巾手套,正緊張地聽司樺林在介紹情況:“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瞭解,似乎是被狗翻出來的畸形兒殘肢。和之前那個棄嬰碎屍案也未必就是同一幫人乾的,不過,總也有這個可能。”畸形兒幾個字,冷冰冰的三個字,像針一樣扎進了車內眾人的心裏。
畸形兒,意味着即使活下來也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困難。一般家庭發現胎兒有問題,大部分也會直接選擇產,按法律來説,只要還沒出生,結束幾條生命都不算犯罪。
但是對於已經出生的畸形兒,社會的容忍度卻沒有那麼高。每年總有那麼一些意外出生的畸形兒被悄無聲息地拋棄甚至結束生命。
發現死嬰和狗的地點十分偏僻,那狗髮凌亂,身上污穢不堪,一看就經常在各種垃圾堆裏竄。
死嬰全身青紫,腹部拱起,整個頭部都詭異地歪在一邊,一隻小腳已經被狗咬斷。白楊咔嚓咔嚓拍着照片,林際俞戴上手套蹲了下去。司樺林四處轉了轉,最後停在了路口,仰頭看向頭頂。
蕭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覺得頭頂上天空仄,四面都是陡峭的高樓。
司樺林又盯着看了一會兒,着脖子低下頭。蕭瀟問:“怎麼了,司組?”司樺林搖搖頭,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了句:“沒什麼,剛覺得好像有人在往這邊看。”蕭瀟聽到這話,迅速就想抬頭,被司樺林藉着頭的動作阻止了:“幹什麼呢?”
“不是説…”
“我會這麼直接去看?第一天干這個活?”蕭瀟全身的汗都豎了起來。也裝着疲憊的樣子脖子、漫無目的的四處亂砍,但司樺林所説的目光卻一點兒也沒有覺到。
司樺林提醒她:“想想以前幾次行動,你和小季他們都選什麼位置。”蕭瀟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稀稀落落站着圍觀的幾個路人,這裏地方偏僻,行人極少,他們來了這麼久也就聚集了大約三四個人,還不時有人加入和離開,大部分人行匆匆,都是十分偶然的路過。
甚至還有拎着蔬菜的年邁老人。
不是這些人。
她又拿眼睛餘光去瞥對面街道,這回留意到了,對面街道是個裝修老土的小超市,店長拿着個小平板在門口站着,一臉好奇地朝着這邊張望。他邊上還站了個拎着塑料袋的顧客,明顯是買完東西打算離開了,卻因為看到熱鬧而想要一探究竟。
隔着玻璃門,還有人在朝着這邊張望——這位就沒有門口那幾位圍觀得那麼認真了,朝着這邊看兩眼,又把視線收回到貨架上,看兩眼,又收回去。往籃子裏裝了點東西,往超市裏面逛了過去。
她看起來那邊漠不關心,蕭瀟卻覺得她比門口的店長他們還要認真。
門口的這些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心,超市裏面那位,卻明顯帶着遮掩。她有心留意,沒過多久,果然發現那人又走到了玻璃門邊的貨架上,一邊挑選,一邊又似不經意一般朝着這邊看了幾眼。
蕭瀟小聲問司樺林:“要不要…抓起來?”司樺林“嗯”了一聲,突然大聲開口:“老闆,有沒有礦泉水賣?”那老闆身上還套着連鎖超市的大圍裙,看過去倒是一目瞭然的,聞言呵呵直笑:“有的!警察同志要買水?”司樺林從兜裏摸了十塊錢,十分顯眼地遞到蕭瀟手上:“去給我買瓶水。”説着,還衝她眨了下眼睛。
蕭瀟瞭然,接了錢朝着超市走去。
老闆和幾個客人都十分熱心地把她進去,順便還問:“小同志,那邊出什麼事情了?”蕭瀟裝着靦腆地笑:“都有什麼牌子的礦泉水?”她一往這邊走,那人就離開玻璃門邊了,似乎鑽到放用百貨的貨架邊去了。隔着好幾排貨架看過去,只能看到一截灰的羽絨服布料。
“什麼牌子都有,隨便挑。”蕭瀟拿了兩瓶放櫃枱上,説了句:“我再拿個一次手帕。”踱步往用百貨的方向走去,那人正在選紙品,籃子裏裝了好幾包紙了,正伸手拿第三包。
灰長羽絨服,齊耳短髮,37-39號的靴子…蕭瀟簡單評估了下她這身衣服藏武器的可能,又打量了一下附近貨櫃的商品。全是各種軟綿綿的紙,最硬的估計是貨架,連個能拿來當匕首捅一下的鋼筆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