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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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情況不太好。我們讓他躺在一張充氣牀上,二十四小時監護,你肯定想不到有多少儀器線連在他身上。但他還活着,還能繼續工作。不過,他完全記不起這次旅行的過程了。他説他壓
兒就不知道。他在一個醫院裏入睡,在另一個醫院裏醒來。我本想想辦法
艘飛船把你們接下來,但他拒絕了。我還以為他錯了,可他沒錯——用這種方式下來,宣傳效果簡直太驚人了!”我慢
地説:“你説教授‘拒絕’讓你派一艘飛船?”
“應該説是‘勒涅主席’拒絕了。難道你沒有看到來往通訊嗎,曼尼?”
“沒有。”現在再跟邁克幹仗已經太晚了“過去幾天實在太忙了。”
“一點不假!我在這裏也很忙。我連自己最後是在什麼時候睡覺的都想不起來。”
“聽你説話的方式,好像你是個月球人。”
“我就是個月球人,曼尼,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護士小姐,別這麼兇巴巴地瞪我。”斯圖一把把她摟起來,轉了個圈——就憑這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他算不上地道的月球人。但護士卻並不生氣“到別的地方去轉轉,親愛的,我會把你的病人還給你的——活蹦亂跳的——就幾分鐘。”把她支走後他關上門,又回到牀邊“但亞當是對的,這種辦法不僅有很好的宣傳效果,還很安全。”
“我同意有宣傳效果,至於‘安全’就別提了。”
“安全,我的天。沒朝你們開火,這已經算很不錯了。要知道,他們有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知道你們的準確方位,那段時間你們完全是活靶子。但他們定不下該如何下手,他們還沒有相應的政策。他們甚至不敢讓你們按計劃降落。新聞裏全是你們的事,我事先已經準備了一些有傾向的報道,然後便是等待。現在他們不敢動你們,你們是大受歡的英雄呀。如果當時我派飛船去接你們…結果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可能收到命令進入駐留軌道,然後你們兩個——還有我自己,可能已經被逮捕了。沒有船長願冒導彈襲擊的危險,不管他收到多少錢。布丁好壞,不嘗不知啊,夥計。現在我把基本情況給你介紹一下。你們現在都是乍得公民,在這麼短的時間,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還有,乍得已經承認月球了。我出了一筆小錢,收買了一位首相、兩位將軍、一些部落首領和一個財政部長,這才辦完這項緊急工作。我還沒拿到你的外
豁免權,但我希望能在你離開醫院之前拿到。目前他們還不敢。”(拉茹瓦在這裏也用了月球人所採用的不規範英語。本書中大量使用了不規範的英語,如省略主語、句子結構不完整等。譯文如果照此辦理,讀者可能會不知所云。所以只能補充作者有意省略的句子成分——由此喪失了原文的一部分語言風味。)“逮捕你,他們還不清楚你們做了些什麼事。他們在外面設有警衞,但僅僅是為了‘保護’你——這是好事,否則記者們會爭相把麥克風
到你面前。”
“還不清楚我們做了些什麼事?——我想他們應該知道呀,説我們是非法移民不就完了?”
“不,連那個罪名都沒有。曼尼,你從來不是被放月球的囚犯,你的一位祖父是非洲人,你源於泛非公民,毫無問題。至於德拉帕扎教授,我們編了一份文件,證明他四十年前就已加入乍得籍。只消等墨水乾了以後就可以用了。你甚至不算非法進入印度。他們知道你們在艙裏,但還是讓你們降落了。不僅如此,一位控制官員還很友好地為你的入境護照蓋了章——要價也不算太貴。還有,教授的放逐在法律上已經失效,因為放逐他的政府已經不復存在。一個有權威的法庭已經開始關注這件事了——做到這一點倒真花了一筆大錢。”護士回來了,像母貓一樣發着脾氣。
“斯圖爾特勳爵——你必須讓我的病人休息了!”
“馬上,親愛的。”
“你是‘斯圖爾特勳爵’?”
“應該是‘伯爵’,我還可以含糊其辭地自稱侯爵呢。出身名門貴族也在這件事上幫了忙。頗有一些人,不讓他們效忠貴族了,他們不高興得很呢。”他走的時候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部。她沒有尖叫,只是扭動了一下
股。她走向我的時候已經是面帶微笑了。如果斯圖哪一天回月球的話,這些習慣動作非改改不可。
她問我覺如何。我告訴她我很好,只是有點餓了。
“護士小姐,你有沒有在我們的行李中看到一些假臂?”她説她看到了。
裝上六號手臂後我覺好多了。
這次旅行我選擇了六號、二號和社手臂,我想應該夠用了。估計二號臂匆忙之中落在政府綜合大樓了,我希望有人會保管好它。六號是最有用的全能手臂,有了它和社
手臂,我想應該可以應付一切了。
兩天後,我們離開醫院前往阿格拉,準備向聯合國遞國書。
我的狀況不容樂觀,不僅僅是因為我處在高重力下。但是我坐輪椅還行,只要不是公眾場合,我還能歪歪倒倒走幾步。問題在於我的喉嚨痛得厲害,幸好服了藥,不然非轉成肺炎不可。我還在拉肚子,手上的皮膚病也已經擴散到腳上了——我來到了一個充滿疾病和折磨的地方——地球。我們月球人從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我們生活在一個小小的隔離區內,幾乎沒有害蟲和病菌,即使有,也能通過真空馬上除掉。不幸的是,我們幾乎沒有免疫功能。在來地球之前,我們從沒有聽説過“病”這個詞,我們以為月球冰礦工人的腳凍壞了就是“
冒”我不快樂還有其他原因。
斯圖帶來了一份亞當·勒涅發給我們的信息。我和教授偷偷地看了信,甚至對斯圖也保密。信中説革命勝利的機會越來越少,甚至少於百分之一。我想如果我們使整個情況更糟,那這次瘋狂的冒險還有什麼意義?邁克真的知道成功的機會是多少嗎?不管他掌握了多少事實,我不認為他算得出來。
但教授似乎並不擔心,他和一羣記者談笑風生,不停地對着相機微笑,併發布聲明説他對聯合國充滿信心,相信我們正義的要求會被認可。他同時謝“自由月球之友”的真誠幫助,是他們把我們這個弱小而堅強的民族的真實情況報道給了大家——自由月球之友是指斯圖公司,一個專業的輿論公司,加上幾千個以簽名請願為職業的人,以及一大堆新加坡月券。
他們也給我拍了照,我努力保持微笑,但指指喉嚨,用沙啞的聲音拒絕了採訪。
在阿格拉,我們住在賓館的一間豪華套房內。這個賓館曾經是一個土邦主的宮殿。(現在這裏仍屬於他,儘管印度是個社會主義國家。)採訪與拍照仍在繼續。
我幾乎不敢離開輪椅寸步,哪怕上廁所也坐着。我得遵照教授命令,絕不以直立姿勢被人拍照。教授自己也一樣,要麼躺在牀上要麼躺在擔架上——牀上沐浴、牀上便盆,牀上什麼都有。不光是因為年齡關係,也不僅因為這樣更安全,對月球人來説也更容易——還有個拍照的效果問題。他有着人的酒窩,温文儒雅,具有令人折服的人格魅力,他的照片層出不窮地出現在成千上萬個電視屏幕上。
但他的人格魅力並沒有使我們在阿格拉取得絲毫進展。教授被帶進聯合國主席的辦公室,我也被拽着一起去了。
作為派赴聯合國的大使和未來的月球參議員,教授試圖呈上他的國書——卻被推給了秘書長。在秘書長辦公室,他們給了我們十分鐘時間與一個不斷溜牙齒的助理秘書
涉。他説他可以接受我們的國書“不帶偏見,也不作承諾
暗示。”國書被送到國書委員會——他們將討論討論。
我坐立不安,教授則在看濟慈的詩。運送糧食的彈艙則依舊繼續到達孟買。
從某種程度上説,向孟買運送糧食我倒覺得沒什麼。在離開孟買飛往阿格拉前,天還沒亮我們便起牀了。整個城市開始甦醒,我們被帶到了户外。我們月球人每人都有各自的,不管是像戴維斯隧道那樣很早前建造的舒適的家,還是從岩石中鑿出來的小窩,擁有住所不成問題,再過幾個世紀也一樣。
可孟買卻像蜂窩般擠滿了人。人家告訴我,這裏好幾百萬人無家可歸,只能在大馬路上找塊地方棲身。每個家庭有權在某個商店前申請一塊長兩米,寬一米的指定區域睡覺(這種權利還能通過遺囑一代代傳下去)。整個家庭,包括母親、父親、孩子甚至外祖母,都睡在那一塊區域。若非親眼所見,我絕不會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黎明時分,在孟買的路上、人行道甚至橋上到處是用毯子裹得緊緊的人。他們幹什麼工作?在哪裏工作?吃得怎麼樣?(看上去他們
本不吃東西,瘦得連肋骨都歷歷可數。)我相信這麼一個簡單的算術問題:我們不可能一艙艙糧食接連不斷運下來,只能運一艙糧食下來,再運一批貨回去。如果不是這樣,我説不定會當場認輸,老老實實送糧食下來,永遠不求回報。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不管是在孟買還是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