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溝口路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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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就讓人家笑話不懂禮數。再加上白雪一個勁兒地幫腔,説我這大老闆來一次卧地溝不容易,要我好好了解一下這兒的困難,將來有機會好向市長建言:早點兒改造棚户區,改善這兒的居住條件。
她還要主動提出,要親自陪我考察棚户區情況,我謝絕了。一個企業的頭頭,沒有行政權力,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裝大”但是,這想法只可以憋在心裏,講出來就犯病。
對於一個社區幹部的話,你聽着就是了。在她眼裏,北方重化級別很高,又有錢。在上頭説出話來應該是有份量的。於是,我嗯啊的答應着,就像真的能辦成什麼事兒一樣跟着她走了走。
我先仔細地考察了一下季小霞叔叔家。她家的房子不足9平方米,老少三輩擠在一齊,季小霞住的小屋子實際上是個小倉庫。
孩子們長大了,不便於同老人住一起。只好搬出來在這兒湊和。奇怪的是,她放靈牀的那個小棚廈子裏,牆壁四面透風,只了幾把稻草擋風。
天氣已經是隆冬,棚廈裏冷得要命,四壁牆上凍得都是冰渣子。我摸了摸放在窗台的一顆白菜,凍得硬梆梆的,像塊石頭。我問白雪:晚上,這裏面的温度如何?
“也就是零下20度吧!”她説。
我懷疑她誇大。她説,差不多。因為她昨晚誤將一顆白菜放進了冰箱,結果,零下20度的低温把那顆白菜凍成了一塊冰砣。
聽了她的話,我心裏不由地凌地打了個冷戰。原來,我以為季老太太不過是一次“假死”或者就是一次病重後的嚴重休克,所謂炸屍。
不過在某種刺下又恢復了知覺。現在,一看小屋裏這麼低的温度,我一下子推翻了自己原來的設想。在這兒的靈牀上躺上一夜。
別説是垂危的古稀老人,就是活蹦亂跳的健康人,也得被凍僵了。然而,老太太經過一夜冰凍,竟安然無恙,死而復生。這其中的事兒,着實令人不解了。出了季家門,一大片鱗次櫛枇的小棚户房出現在我的眼前。
此時,天上一團團烏雲籠罩了淡淡的陽光。霧檬檬的街路立刻變得像暗房裏一張張詭秘的底片,面對這幅慘淡的圖畫,我不由地一陣陣發問:卧地溝啊卧地溝,你這個昔輝煌無比、今天卻窮困潦倒的地方,究竟藴藏了一種何樣的神機和玄謎呢?
你的山後,是舉世聞名的北遼煤礦,至今,那座被稱為亞洲第一高的豎井鐵架還高高地聳立在那兒,述説着早已逝去的輝煌。
薊原這個城市,就是因你而曾被譽為煤都啊。過去,那些走在大街上昂首闊步的礦工,曾讓人何等尊重、何等羨慕!
高薪收入曾經讓他們富得油。文革風暴又讓他們在政治上領導一切。市中心那些個機關、醫院、學校,中小企業,哪個單位不曾留下過你們派出的“工宣隊”的影子。
可是,今天,在市場經濟的大裏,你怎麼了?街路簡陋,房屋破損,數萬名下崗礦工,每月*着不足百元的救助,在社會的底層頑強地掙扎,痛苦地煎熬着度如年的艱苦歲月。
如果説,*着自己的雙手,勉強填飽肚子還説得過去。可是,這大片大片的破房子,如何能變成嶄新的樓房呢?
“棚户區改造”這口號喊了這麼多年。
也只在市區地段還可以進行,像卧地溝這種集中連片的貧民窟,全市幾百萬平方,要改造得需要50億!而市財政每年才收入10億,巨大的資金缺口,讓“棚改”成了歷屆執政官員的一個美好憧憬,一句痴人説夢般的囈語。
儘管領導們也常來視察,常來訪貧問苦,也不過是掉幾滴眼淚,錄上幾個電視鏡頭。較真章的事兒,誰也不敢動了。唉唉!這個窮不聊生的鬼地方,人死了連閻王都不肯收留。
要下決心改變它的面貌,得需要何等寬廣的懷,何等聰明的智慧,對黎民百姓懷有何等仁慈的博愛之心啊!
不過,周老太太神秘的經歷,又不全像是一個虛妄的荒誕故事。聽季小霞説:災荒年的時候,她姥姥帶着年幼的媽媽從山東來卧地溝逃荒要飯,被一場大雪壓在家的柴禾堆裏,眼看要凍死了,是發現了這可憐的孃兒倆,救下了她們。
後來,姥姥病重不起,是為姥姥拿錢看病,姥姥逝世時,又讓兒子爸爸披麻帶孝為老人家送葬。
後來,為了恩,媽媽按照姥姥的遺願,16歲嫁給了爸爸。閻王老子説周老太太曾經救過兩條人命,此事並不是子無虛有。還有,他説的“豔陽高照、貴人出現,住樓房過好子”不正是現實中的卧地溝人多少看來做夢都期盼的美好願望嗎?
薊原這個地方,奇異事件的背後總是伴隨着奇蹟發生。20世紀初,貧瘠荒涼的卧地溝人眼看活不下去了。
突然,冬天裏響了一聲霹雷,第二年天,這兒就發現了一座舉世聞名的天煤礦,繼而又衍生出了薊原這座現代化的工業城市。
今天,昔富足的卧地溝人幾乎一貧如洗。原來的神和尊嚴一落千丈。對於眼前的生活,他們的身體、心理都像是忍耐到了即將崩潰的極限。
俗話説:世周輪迴,否極泰來。周老太太的這次神遊,是不是上蒼在冥冥中對卧地溝人發出的一個暗示:真正的貴人就要蒞臨,卧地溝人的好子就要到來了?
也許,周老太太的故事絕不是一件平常的炸屍事件,它像是這在其中暗示了一個天大的玄機。
隱藏了一個偌大的、讓人按照常理難以解開的謎團。伴着我的胡思亂想,老拐帶我們步入了街上的一家“五元”小飯店,五元飯店,就是店裏所有的菜價都不超過五元錢。
這是薊原下崗職工的獨創,也是無奈之舉。因為,如果超過五元的價錢,人們吃不起,飯店就得關門了。
飯菜廉價,小店倒是很乾淨。特別是看見白雪和林大爺這兩位地方的頭面人物在場,店老闆使出了渾身解數,天氣正值三九,吃了熱呼呼的湯菜,心情十分舒暢。
於是,在這張寒酸的酒桌上,我饒有興趣地聽林大爺講述了卧地溝棚户房的歷史。還有一個意外的收穫是,我從林大爺口裏,再次聽到了楊健的名字,使我對這位名震北遼的官場大鱷有了新的認識。
從此,因了這次炸屍事件,我與卧地溝結下了不解之緣,卧地溝棚户人家的故事,伴隨着一場驚天動地、扭轉亁坤的鉅變,改變了我本來早就被設計好了的生命軌跡…
***別看卧地溝這兒破爛爛,當地人卻常常為這兒悠久的歷史而自豪:“當年,還沒有薊原市,就有我們卧地溝了。”林大爺喝了第一杯酒,就興高采烈地向我炫耀起來──是的,卧地溝在地圖上的出現,是與薊原煤礦的開發緊緊聯繫在一起的。當年,本人在山後開發薊原煤礦,卧地溝這兒就成了礦工住宅區。祖祖輩輩,延續至今,這兒住的還是礦工。
薊原市政府幾次大搞新的市政規劃,試圖想把破破爛爛的卧地溝從市區的版圖上抹掉,卻始終未能得逞。今天,溝口的路標上,依舊赫赫然地寫着“薊原市卧地溝街”幾個大字。
卧地溝的市區資格雖然很當老,卻始終也沒有建成城市的模樣,別説城市的高樓大廈離這兒是那麼遙遠,就是自來水、路燈這些城市裏標誌的設施,卧地溝街也不完備。
住在市中心城老百姓一提起卧地溝,都稱這兒是貧民窟。官方的稱呼倒是文明一些,他們給卧地溝取了還算文雅的名字:棚户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