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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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省委組織部杜部長將此決定傳達給市委書記孔驥。孔驥照本宣科,將他的原話一字不漏地轉告了我。
現代化的通信設備,兼備了多麼神奇而偉大的功能啊。幾束電波閃動,便可以結束一個人一生為之奮鬥、孜孜不倦追求的神聖事業。幾度人生風雨,幾度宦海沉浮…從誕生成長在這塊黑土地上,咿呀學唱的童心裏便有了一個光彩的夢幻。
茅屋裏挑燈夜讀,學海里苦度寒窗,土窩窩裏長大的苦孩子總算拿到了大學結業證書。當“農村户口”這個不爭氣的身份堵死了我奔向薊原市的道路時,我不得不忍痛害割愛,高攀了那位高官的千金。十幾年,十幾載。我遠離父母,不近室,在毫無家庭樂趣的環境裏行匆匆走過了常人難以走過的路程,只是,當這輝煌的篇章馬上就要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時“撤離薊原”四個大字,便把我十幾年苦苦累積的成果一筆勾消了。
“撤離薊原”、“撤離薊本原”、“撤離薊原”
…
四個大字像重錘一般擊在我的心坎上。在我心底深處那本能的反應裏,我地領悟了“撤離薊原”這一決定深層次的涵義:豈止是離開薊原?
從我抱緊兒子的一剎那間,我心裏就有了一種冥冥預:長達十幾年的仕途生活,將要由此結束了。母親逝去的第二天,省裏泊了一位副省級幹部與我談話。這位副省幹部拉長了一副””
“階級鬥爭”式的冷臉,説起話來暴、傲慢卻又充滿了愚蠢的自信。他與四位隨從來到縣城賓館住下之後,便命令我兩個小時之內到達他的房間。
儘管我的心情浸在無比的悲痛裏。但是,為了能夠聽到省領導的聲音,我還是準時趕到了。
“庾明同志,你的錯誤事實嘛,組織已調查清楚了。今天,主要是聽聽你對這些錯誤事實的認識…”
“這位領導,”我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得不低下頭先做檢討“我承認過去在戀愛中有越軌行為。可是,我並不知道有這個孩子。在薊原政府工作期間,我可能有失誤。不過,我覺得這種失誤還不足以讓我從市長的崗位上撤下來!”
“那…”他瘡閃那雙異常兇狠的眼睛“腐蝕財政幹部的事、越權處理幹部的事、擅自搞機構改革的事…等等等等,你又怎麼解釋?”
“省裏來了廳級幹部,歷來都是在‘花花世界’接待的。怎麼就是腐蝕?那幾個不幹工作,專門挑撥是非的幹部,早就應該處理了。
不處理他們,政府的工作就進行不下去了。我作為市委副書記,為什麼不能處理他們?另外,機關減員的事,市委同意,老百姓也歡。現在,怎麼到成了罪狀了…”
“喂喂,庾明…”一個隨從看到“副省”臉上不悦,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的話。
“庾明啊,你以為們今天干啥來了?聽你講大道理、發牢騷?
…
不不不!”分在地上溜了兩圈,伸出胳膊來揮了揮“我們來這兒,是聽你的認識,看你的態度來了。實話告訴你,態度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態度不好,別説保烏紗帽,公職保住保不住都不好説。”嗯?聽到這句話,我的頭皮立刻覺得有些發炸。省委書記、省長那慈祥的面孔浮在了我的眼前。看看眼前這兩個人,哪兒像是省裏派來的領導?
看到我身上帶孝,臂纏黑紗,他們連句起碼的問候都沒有,見到我的面就數落我的“罪行”迫我承認那些莫須有的東西,無非想在最後定時置我於死地。
這幾個人,別説是政策水平了,連起碼的道德水準都沒有。他們哪兒是省裏派來的幹部,分明是楊健、呂強的同夥,趁我落難之際落井下石,為楊、呂二人出氣來了!
“哼!”一腔遏制不住的怒火,一下子從我的膛裏湧上了喉嚨“你們聽着,”我站起來,一個一個指了他們的鼻子“我庾明在薊原市為國為民、兢兢業業、光明磊落,問心無愧。你們不是我的態度嗎?我的態度就是一句話:我庾明人格比你們高尚,靈魂比你們乾淨。在你們這些人面前,我庾明頂天立地,什麼錯誤也沒有!”
“啊,庾明,你想怎麼樣?”
“副省級”惱羞成怒了。他拂了一把頭上那梳理整齊的白髮,氣得顫抖的手在茶几上重重一拍“事到今天,你還敢這麼橫?哼,你以為你是誰?你的後台倒了──放下你的臭架子吧,甩掉你的優越吧!
告訴你,你現在睥政治生命就攥在我們手裏。憑你今天的態度,等待你的只有一條路:開除公職,回家種地!”***孃親啊──自白晝至黃昏,自深夜至黎明,我的淚珠兒不斷線的簌簌下,連成了一支長久不盡的悲歌。
在心痛發出的淚聲裏,我伏在母親的靈前,久跪不起…禍事從不單行,心靈的打擊也總會接踵而至。在逝母的喪痛裏。我一邊悲慼地盡着孝子的情思。一邊經受着仕途命運殘酷地摧殘…直到長白市的幾位領導來無到了母親靈前,我才從極度的悲慟中緩緩清醒過來。
長白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是長途跋涉趕來的。他們雖然得知我撤離薊原的消息,仍然不忘同僚之誼。這使心中頗欣。長白市的市長看到我悲慼的面容,未曾説話,先已潸然淚下。
他這次與我一齊出國,僅談成了四千萬歐元的項目。然而,長白市委卻將其視為功臣。黨政班子聚在一起,為此歡慶了一個通宵。我為薊原引來了兩億歐元的項目,得到的結果卻是“撤離薊原”想起那聲“開除公職、回家種地”的咆哮,我在心裏絕望地喊了一聲夠了──省長聽到我母親的喪訊,派人送來了一幅挽幛和一千元問金。
這是故鄉領導層對我這個部下的最高禮遇了。按照風俗,母親的葬禮要在七天之後舉行。一些瑣禮細節,全由村民委員會領導下的治喪理事會決定和辦理。悲慟天,哀聲動地。
時時地哀樂響起,時時地哭聲陣陣。一到晚間,我的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悲痛壓得我難以看清這個世界了。多虧了張小。她把在縣醫院工作的丈夫請來,用了些藥,才稍稍好了些。
“庾明,你不能這麼悲傷。想開些呀!嗯──”在美蓉的哀求下,庾三懷硬上讓幾個小夥子拉拉扯扯按到炕上睡了一覺,我的渾身上下才有了點兒力氣。
夜間無弔唁者,需要兒孫輪守靈,保持靈前香火不斷。頭一夜,是大哥二哥。第二夜,是三哥四哥,第三夜,是我和我的兒子。
“別貪睡…”美蓉向兒子叮嚀着“多替一會兒你爸爸。”直到兒子點頭,她才離開。
守靈的事,女人不得做的。
“爸爸,你先睡吧。”兒子在靈柩前的供桌上換了香火,央求我到炕上去。
“不,下午爸爸睡過了,不困了。你上炕吧,爸爸困了喊你。”兒子順從地躺在炕上,不一會兒便響起了甜美的酣聲。庾家下一輩就這麼一個男孩,喪禮上跑前跑後都是他的事兒,夠累的了。望着那張純稚的臉,我的心裏重新泛起一陣久違的淒涼和不安。這個孩子啊…到底是怎麼架事呢?
月夜下的事實,我永遠永遠都承認在心裏的。然而,那只是一種親密…一超常的、越軌的親密…我們作了一些彼此動不安卻又似懂非懂的動作。
然而,自從我看到小鬍子與才瑛在牀上的一幕,我才知道我們那一次並非真正的夫間的生活──只是,這個孩子,這個蓬蓬生長起來的青的生命,這個不容我置疑的千真萬確的後代,讓人在興奮中又有些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