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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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周氏過世之後,其嫁妝體己一應全到了女兒手中,並未經宋氏之手。
是以,突然多出來的這些首飾,道是早前遺落的,着實牽強。
家醜不外揚,父親非苛刻之人,王姨娘這些年小錯亦不少,可正兒八經如此處置的還真是頭一遭。
畢竟,莊子上不比其他地方,送去了多半就不可能再接回來,等同侯府裏今後就不再有這個人。
陸思瓊雖然不齒她的行徑,但不可否認其慈母之心。平四妹妹的諸多做法,均是王姨娘在背後點撥,如今沒了王姨娘,四妹妹在這府裏就猶如失了帆的船,頓時沒了方向。
怪不得剛會那般反常…
送走了宋媽媽,陸思瓊低頭望着這些首飾,大都是多年前的樣式,但因做工細且如明珠寶玉等物,哪怕時至今亦不掉價。
王姨娘倒是有眼見。
其實,若這等手腳不乾淨的人,以往便是拖出去打死都不為過。只不過憐她是四妹妹生母,法外開恩罷了,這件事上,宋氏做的並不過分。
喚來書繪讓她將東西收下去,便坐在桌前凝思,心道這王姨娘不在也好,省得將四妹妹教壞。這攀附之心是可以有,但取代了人與人相處間基本的真心,也不怪做不了親近姐妹。
陸思欽歸是心軟的,她自己有過喪母之痛,心知四妹妹此時的受。對方這往常總來自己院子來,見着了嫌煩亦是因想到了她姨娘的事,但偏見是一回事,彼此間終究是親人。
陸思瓊的心裏,有她陸思瑾這位庶妹的分量,只是輕重問題罷了。
可自己作為長姐,寬容些也無妨,抬頭招來竹昔,吩咐道:“等明兒你去小庫房挑兩匹湖綠的上好綢緞親自給四姑娘送去。便説是給她做夏裳的,對了,將我妝匣台上那支白玉金蝶步搖也一併拿去。”竹昔並不遲鈍,王姨娘的事也能想出個大概。但正因為了解,便有些替主子不平。
她不是個忍得住話的子,聞言即道:“姑娘,這本是王姨娘的錯,當年就是她對不住夫人,您怎的還給四姑娘送東西?”
“她是爹爹的女兒,是我的妹妹。”陸思瓊敍述着這一事實。
周媽媽剛進屋就聽到這話,請了安見女兒還杵在原地,忙催道:“姑娘怎麼吩咐,你就怎麼做。何時這麼多話了,快下去。”竹昔倒也不怕訓,不過依舊聽話了退離開屋。
“媽媽來了?”對於身邊人的到來,陸思瓊並不意外。祖母等人或許可以暫先不提龔家提親的事,可身為親近之人。周媽媽是不可能忍到明的。
周媽媽眉眼笑着,倒也不急,慢條斯理的誇道:“姑娘好心腸,王姨娘這一離府,哪怕侯爺與夫人將事瞞了下來,但府中閒言碎語總少不了。
您讓竹昔送東西給四姑娘,可不就是告訴那些個勢力奴才。王姨娘無論犯了何錯都牽連不到四姑娘嗎?”陸思瓊淡笑,嘆道:“王姨娘當年背主做下那等事畢竟是她個人之行,我因着情緒往對四妹妹也多有疏冷,可説到底那回事與她又有何干?
現如今王姨娘出了府,她隻身在府裏,又不得父親寵愛。若再傳出些碎言碎語,子怕是更難過了。”
“姑娘心善,這四姑娘哪回來嬌園不是心存目的而來?她總想着攀上週家幾位表姑娘,您現在還待她這般好。”
“終歸是爹爹的女兒,又不是説她過得不暢快我就能得好的。沒那個計較的必要。”説完,陸思瓊便昂首問她:“媽媽過來,是想説大舅母傍晚來府裏的事兒?”周媽媽卻是搖頭,“國公府裏給姑娘籌謀的,定然是好的。何況周老夫人素來疼您,姑娘若不同意,想來也不會勉強,如今既然已提親到府中,自然是説妥了的。”她語氣頓了頓,目光柔和關愛的望着身前少女,繼續道:“奴婢就是突然想瞧瞧姑娘,如今你已這般大了,夫人若是還在,也定然要欣的。”陸思瓊捕捉着她説話時臉上的表情,突然問:“媽媽似乎對這門親事一點都不意外?”家中很多人都能猜到自己的親事多半會是外祖家籌謀,但現在來得如此突然,祖母等人聽聞時都有驚詫,對方卻處之如常。
“意外是沒有,老奴更多的是驚喜。”周媽媽含笑接話,“蕙寧公主中意姑娘不是近兩年的事了,您樣樣皆好,她想你做她兒媳婦也是正常。”陸思瓊眨了眨眼,並未繼續追問。
周媽媽卻突然嘆氣,語氣裏帶了幾分愁苦:“只是那龔家二爺,聽説從小就是個主見極強的人,不知這終身大事會不會聽任公主安排,奴婢擔心姑娘您受委屈。”
“隨緣吧,定親也不是成親,他不同意再解了便是,我也不是那等死纏爛打之人。”陸思瓊故帶任的隨口道了句,“左右過了這陣子便好。”周媽媽大驚,“姑娘何出此言?婚姻大事怎容兒戲,您這是不中意龔二爺呢還是怎樣,如何存了這往後要退親的念頭?”
“這本就是權宜之計,不是嗎?”陸思瓊説得認真無奈,盯着對方又道:“媽媽,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情,且都毫無徵兆的,您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情?外祖家的那位韓公子,是突厥來的。”周媽媽啞口無言,徵徵的發呆在原地。
陸思瓊瞅她神,心道果然。按理説若有秘密事關自己,那孃親當年肯定也是知情,周媽媽乃她近侍,雖説這些年身在陸家,但心裏認的主子怕也就自己和外祖母。
何況,能留在自己身邊,必然是信得過的。
是以,她故作失落的又道:“蕙寧公主與外祖母急急的給我定親,也是生怕變數,想我留在京城的意思。
媽媽,那位韓公子的來意何其明顯?”這前後細想之後,她突然覺得那韓拿着蕙寧公主玉佩對自己説的那些荒唐話,也未必不能當真。
“老夫人,都告訴您了?”周媽媽的容,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本就手足無措起來。
問出之後,還使勁搖頭,只覺得難以置信:“這事怎麼會説?那姑娘您以後在侯府,該怎麼立足?”她這話説的讓陸思瓊費解,正尋味着,外頭突然傳來寶笙的聲音:“姑娘,侯爺來了。”爹爹,這麼晚?
陸思瓊表情一喜,對於父親的到來總是開心的,忙起身往門口去。
周媽媽看着她急切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什麼,可恍然之後,卻是替她心酸。
姑娘對侯爺的父愛,如此期待呢…
德安侯穿着尋常的家居直袍,間空無一物,頭髮束得整齊,一如他往嚴謹的作風,單手負在身後走了進來。
陸思瓊請安之後,上前奉了茶,啓道:“父親怎麼親自過來了?您有吩咐,使人傳個話給女兒就成。”細辯之後,便能聽出向來自信無比的她,這話裏透着小心翼翼。
屋內燭光映,明亮如晝,德安侯端着望着女兒遞過來的茶,送至嘴邊飲了兩口,只覺得滿口茶香。
他看着少女緻的容頰,腦海裏回想起昔與原配新婚燕爾時的子,表情鬆緩了幾分,出鮮有的笑意,與她道:“瓊姐兒坐吧,為父平少在內院走動,對你不免疏忽了。”
“父親嚴重了,女兒一切安好。”她開懷答話,似有汩汩暖淌進心裏,遍襲全身。
德安侯微微頷首,繼而揮退了左右。
周媽媽臨至屋檻前,回身望了眼,父慈女孝,顯得格外温馨。尤其是姑娘臉上的笑意,由衷的笑顏,比往更加燦爛。
德安侯就這樣凝望了女兒好一會,接着才放下茶盞開口:“沐恩郡主今兒來府裏的事,你母親與我説了。”陸思瓊呼微促,她擔心父親生氣自己婚事又讓外祖家過問,而府中到現兒才知曉。
“這門親事是好,你祖母的意思也是應了。”德安侯話至此,語氣悠長:“只是,瓊姐兒,你自己可願意?有時候親事再顯赫,你若不中意,也無意思。”竟是在問她的意願!
沒有人比德安侯更在意陸家的前程,但府裏除了陸思瓊,還有哪個姑娘可能和龔家這等門第的人家結親?
這個認知,不只是陸家眾人,連陸思瓊心中都明白。
可父親居然親自來問她的看法,陸思瓊心中動容,開口就道:“女兒聽父親的。”
“你這孩子,”德安侯欣的語調里加了幾分心疼:“這關係到你的一輩子。瓊姐兒,你莫要因為旁人説好便應下,我陸文青雖無本事,卻也不屑用女兒做去換所謂的前程,你也不必在這方面受委屈。”他話落起身,走過去輕拍了拍對方肩膀,低頭看着她清聲再道:“你孃親只有你一個女兒,要知道你若嫁得不稱心,也是要怪我的。
這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若是不願這麼早定親也無關係,為父總不見得連個女兒都養不起。”直等德安侯離開嬌園,陸思瓊仍久久未曾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