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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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菊一下沒提防,被他一碰,才“呀”一聲驚叫,從石椅上霍然跳起,伸手一推,把滿肚肥油的葡光狠狠推到一旁。
手上被摸過的地方一陣滑膩噁心,醉菊從小苞着師傅,受人敬重,除了那該死的番麓,還沒有哪個男人敢調戲她,想想還不解氣,又靠上去“啪啪”給了他兩個嘴巴。
她是女子,又很少打人,勁也不大。
葡光捱了兩記巴掌,不但不退開,反而渾身酒氣地蹭上來,笑道:“好香的手,小美人,再給哥哥一下。我倆有來有往,你賞哥哥香掌,哥哥賞你滾吃。”醉菊哪裏聽過這些,不懂他話裏意思,倒是愣了一下。還沒張口答話,一支利箭破風而來,簌一聲,正中葡光膛。
這一箭來得毫無預兆,又急又準,葡光眼睛像青蛙似的往外鼓了一鼓,連聲音也沒出,身子就軟軟癱了下去,倒在醉菊腳下。
醉菊吃了一驚,向後猛然退開一步,脊背正巧撞入一個人的懷裏。她驚惶地回頭,瞧清楚身後人的臉,頓時鬆了口氣:“是你…”莫名其妙安下心來。
番麓臉極為難看,在原地瞪着眼睛站了片刻,一手提着輕弩,一手抓了醉菊手臂,將她往前扯。
醉菊被扯得踉踉蹌蹌:“你幹什麼?”番麓把她扯到葡光屍體前。醉菊雖從醫,畢竟是女孩,還是怕死人的,想往後避,不料被番麓狠狠抓緊了,不許她退開一點。
他單手在輕弩上又裝了一支箭,遞給醉菊:“拿着。”醉菊見他臉可怕,乖乖接了。
番麓又對葡光的屍身揚揚下巴:“他。”
“他已經死了。”
“你不?”番麓凶神惡煞地瞅着她,一雙眼睛都發了紅。
醉菊略一猶豫,番麓已經不由分説地靠了過來,抓着她的手,一舉,一扣。醉菊閉上眼睛,箭已飛了出去,簌一聲,深深扎入葡光的喉嚨。
人才剛死,血還是熱的,喉血飛濺了一地。
番麓從醉菊手裏把輕弩拿回來,拍拍她的臉頰,要她睜開眼睛,沉聲道:“再有人敢對你説那些話,二話不説給他一箭,聽見沒有?”他此刻又兇又蠻,沒有平一絲吊兒郎當的樣子,連醉菊也不敢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又滿臉疑惑地問:“他對我説的話,都是什麼意思?”番麓橫她一眼,不知想到什麼,出古怪神,又高深莫測地笑起來:“倒不是什麼壞話,只是這話只可以我對你説,不可以別人對你説。”醉菊雖然不大明白,但猜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瞪他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隱隱約約有點臉紅,把頭低了下去。
番麓嘿嘿笑了笑,轉身要走,醉菊趕緊一把將他拉住了:“你去哪裏?”身邊地上還有一具模樣恐怖的屍體,她可不要一個人被扔在這裏。(請支持四月天)番麓聳肩道:“他們兩個親兄弟,一個死了,另外一個當然也要送去陪他做伴。難道留着一個讓他報仇不成?你看着這個屍首,別不見了。”大步走開,在院裏幾個閃身就沒了蹤影。
醉菊站在原地,回頭看看葡光在月光下的屍身,旁邊小池塘盪漾詭異的冷光,不覺身上涼颼颼的,雙手摟緊了身子。
番麓這一去,竟去了半個時辰。
醉菊看着葡光的屍體,分分秒秒像在火上熬着似的,每當聽見動靜,就心驚膽顫地縮起脖子藏在亭後,生怕引來別人發現了葡光的屍體。
葡光是雲常官吏,被人發現死在且柔城,可不是小事。
她伸長了脖子,一個勁盼番麓快點來,偏偏影子也沒有瞧見,肚裏怨了番麓一遍又一遍,嘀咕着等他回來一定饒不了他。
視線內忽然人影一閃,立即眼裏一亮。
番麓肩上扛着軟綿綿的葡盛,輕鬆地回來了。
“你可總算回來了,害我擔心死啦。”醉菊心像飛起來一般,見了番麓的臉,也不覺得怕了。
番麓看着她:“你怎麼還在這?”醉菊一愣,問:“不是你叫我看着屍首,別不見了嗎?”
“一個屍首有什麼好看的?他又不會跑掉。”番麓擠擠眼,笑起來:“我和你説笑呢,你居然當真?”醉菊被他氣得幾乎暈過去,磨牙道:“我本想幫你忙的,你倒來戲我。”番麓上下打量她:“瞧你這樣子,也只能幫倒忙。”他不久前的凶氣全不見了,又掛上那副不正經的嘴臉,踢踢地上的葡光,掂量着肩上的葡盛,皺眉道:“真沉,一肚子民脂民膏,早知道要一箭解決他們,前幾天何必喂那麼多山珍海味?”轉頭對醉菊道:“我要一個一個把他們藏起來,你在這乖乖等我。”醉菊點了點頭,看着番麓扛着葡盛走遠,才猛然醒悟過來,出憤憤之:“可惡,誰要乖乖等你?”連跺了幾下腳,也不管地上還有一具屍首,怒氣衝衝回房去了。
她心裏只顧着生氣,竟沒有開始那樣驚惶害怕。
進房坐了許久,一點睡意也沒有,只是怔怔看着門外。到了半夜,番麓果然過來了,進門大模大樣坐下,拿去桌上的茶壺就往嘴裏灌,自言自語道:“屍首要藏,染血的地板也要洗刷,忙了我一個晚上。唉,那兩個傢伙比豬還沉,扛着他們找藏屍的地方真不容易,走了好遠,肩膀酸得連手都提不起來了。”越説越可憐。
醉菊雖然惱他,但知道他這樣辛苦都是為了自己,心裏過意不去,只好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訕訕地問:“那裏酸了?”
“肩膀。”(請支持四月天)醉菊輕輕為他捏。她跟着師傅,推拿等等都學過,手法老道,就是勁小了點。
番麓才不理會她的勁是大是小,被她這樣着就是難得的福氣,眯起眼睛,嘖嘖道:“真舒服,這肩膀一定前生修了福氣,才有這麼漂亮的手為它捏。”醉菊瞪他:“我知道,你下一句準沒好話。你敢説一個字,我就不幫你了。”番麓嘆了一聲,倒真的乖乖閉了嘴。
過了一會,醉菊問:“他們死了,你怎麼對上面代?”番麓不答。
醉菊道:“你説話吧,只要你別説難聽的話,我就幫你。”番麓這才道:“他們不是死了,而且得了足夠的金銀珠寶,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怎會這樣?”
“安排假象我最拿手,不然收拾兩隻肥豬,我用得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嗎?”他確實是安排假象的高手,騙倒天下的白娉婷之死就是他鬧出來的。
醉菊想起他去殺葡盛,竟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應該是事先就做好了佈置,也不再追問。
兩人在房裏聊天,説着閒話,不知不覺都有了些睏意。
醉菊瞅他:“你明天沒公務?還不快去睡?”番麓打個哈欠:“睡什麼?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該亮了,你見了死人,晚上黑漆漆一個人會怕。我在這裏陪你到天亮,白天了你再睡就好,到處有光,也不會怕。”醉菊聽他這麼説:心頓時軟得要化開似的,聲音也輕了下來:“我不怕的,你累了一夜,這麼熬着可不是辦法,快去睡吧。”番麓又嘆道:“不瞞你説,我一旦殺了人,幾天夜裏都會做惡夢,本睡不着。”醉菊蹙眉道:“我開個安神的方子給你,好嗎?”
“安神的方子我也有,一定管用,就是葯引難找。”醉菊奇道:“什麼稀罕葯材?我幫你想想去哪找。”
“肯讓我抱着睡覺的醉菊神醫一個…”話音未落,肩膀已經捱了醉菊一拳,番麓無奈道:“我就説葯引難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