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抱一抱十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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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緩慢上升,轟轟轉動的旋翼似乎驅趕走了寒冷。
陸適坐在後座,鼻尖劃過一陣極淡的馨香,也許是洗髮水,也許是花,也許是對方特有的味道,蓋住了血腥味,讓他的呼好受不少。眼前的黑髮滑落下來,漫過她的耳朵,劉海又一次遮住她的眼尾。
鍾屏替他綁好安全帶,直起身,見他眼睛半闔不闔,問:“你的名字?”陸適眉頭微蹙。
“你的名字?”鍾屏又問了一遍。
嘴太乾,開合都有點困難,嗓音沙啞極了“陸適…”
“意識清醒。”不知道她對誰説,陸適眉頭又蹙了蹙。
“腿部有傷口,血已經止住了,傷者體力透支,肌拉傷。”字正腔圓,聲音緩和。
陸適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胳膊上突然傳來輕微的按壓力道,有一種安全。
“你妹妹和朋友已經獲救,上了救護車了。”陸適一哂,他又沒想問這個。不等他再開口,胳膊上的力量就消失了,他被送上了擔架,周圍全是公安和黃制服,還有救護人員和記者,他努力找尋鍾屏,只見一個嬌小的背影跑到了救護車邊上,在跟人説着什麼。
陸適鬆了口氣,使勁把毯子一拉,遮住臉。
閃光燈咔嚓咔嚓響,只拍到一塊凸起的藍毯子。
救援工作還在收尾,鍾屏扭了扭脖子,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大口,天陰沉,似乎要下雨,幸好趕在這之前將所有人都救出來了。
車後座扔着一本攤開的本子,鍾屏腦袋鑽進車窗,低頭看:2018年4月7下午17:48,我隊接到山地救援求助,地點羅元縣行峯山,共有21名驢友被困,其中一名驢友懷有5個月身孕。
20:50,第一梯隊抵達:老何、平安、小鐘、詞典、邁邁…會同當地公安、消防組成救援小組。
21:30,第二梯隊抵達:老王、小朱…
22:10,第一梯隊負責搜救…
4月800:12,指揮部搜到受困者信號…
01:00,邁邁搜救不慎跌落受傷…
01:20,第一梯隊找到受困的兩名驢友,由阿界先行護送下山。
02:00,重新分配救援人員………
05:40,申請sr直升機增援,啓動空中搜救06:50,直升機抵達,老何、小鐘…配合完成搜救任務07:30,搜救直升機發現受困驢友10名07:45,直升機發現餘下受困驢友鍾屏伸長胳膊,撈起本子,把夾在上面的圓珠筆拔出來,在最後一行寫上:08:20,直升機索降,成功救出最後一名受困者陸適被送進了當地的縣人民醫院,配合着做了一系列檢查,除了小腿被樹枝和石塊劃傷見血、軟組織損傷、輕微腦震盪、體力嚴重透支外,他沒缺胳膊斷腿,不幸中的大幸。
沈輝跟着救援隊找了一晚上,此刻一身狼狽,隔壁病牀上的高南在睡覺,他放輕聲音:“學兒被找到的時候已經天亮了,下身見血,馬上送救護車了。她一晚上沒睡,情緒動,加上做了劇烈運動,醫生説孩子雖然暫時保住了,但還是有
產的危險,需要留院觀察,但是縣醫院的醫療資源不夠,還是要送大醫院;另外記者都想採訪她,我已經攔住了——”頓了頓,觀察陸適的臉
“她想見你,哭得厲害。”陸適閉着眼説:“你先幫她轉院,記者那邊你安排安排。”
“知道了。”他住的是六人間病房,沒得挑,對面牀位是兩個中年男人,房中瀰漫着飯菜和橙子的混合味道,兩人對着電視節目評頭論足,陸適就是在這樣聒聒噪噪的環境中睡着的。
睡得昏昏沉沉,忽冷忽熱,醒來時頭疼牙疼,左手還在掛着點滴,外面似乎飄起了小雨,冷風吹得窗簾珠子稀里嘩啦的響。
邊上高南正坐在那裏吃飯,見陸適睜眼,忙上前:“醒了?”陸適擰了擰眉頭:“幾點了?”
“才下午三點,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陸適説:“我上廁所。”他的腿上有傷,走路不便,高南扶着他去洗手間,隔着門跟他講沈輝還在安排陸學兒的轉院事宜。
陸適一邊放水一邊聽着,完抖了兩下,舒了一口氣。洗手出來,又慢
地躺回牀上,説:“水。”
“我去買。”對面的病友一號在吃橙子,熱心地説:“走廊盡頭可以打水,微波爐也在那邊,你們熱飯就去那裏。”病友二號細心,見他們兩人的牀頭櫃上只有快餐盒和空的礦泉水瓶,説:“一樓有超市,熱水瓶、臉盆、巾,那裏都有,比外面貴個幾
錢。”高南道了謝,打算再去買點礦泉水,問陸適:“再給你帶點粥上來?”
“隨便買點吃的,餓死我了。”陸適了下板牙,疼,他蹙眉“買個熱水瓶,我喝熱水。”高南去買東西,陸適扯了扯點滴繩子,上面有半袋。
繩子細長透明,中間的體滴得不急不緩,他恍惚了一下,想起了那
連接天空的黑
繩子。
忘記問高南了,s…r…?
正想着,聽見對面那兩位病友的話題從某豔星的某段豔史轉移開了。
病友一號説:“我老婆説門診那邊還有記者呢,今天可熱鬧了,警察都來了。”病友二號:“記者還沒走?要我説那些爬山的一個個都是傻,吃飽了撐的,都是閒得慌,你爬就爬啊,有本事爬得上去再爬下來啊,結果上去了下不來,
費警力!”病友一號:“哈哈哈,還有一個還有一個,聽説裏面還有個孕婦,救下來的時候那些警察都蒙了,留了一大灘血,大着肚子爬山,在山上被困了一晚上,説出去人家都不相信!”病友二號:“哎喲,那孩子沒了啊?”病友一號:“我老婆説好像救回來了。”病友二號:“嘖嘖,跟小強一樣的哦,這樣都沒有掉。”病友一號:“我説她就是神經病!”病友二號:“我看他們這些什麼驢友驢友的,都是神經病,一點腦子都沒有,幾歲的人了啊,都是腦殘。”陸適的臉
彩紛呈,
筆一沾可以作畫。他輕輕咳了一聲,按鈴叫護士。
等了三四分鐘護士才慢地進來“什麼事?”陸適忍着脾氣,説:“點滴好了。”護士看了看,幫他拔出針頭。
又等了一會兒,對面倆病友還在批判“腦殘的驢友”高南還沒回來,陸適口渴的厲害,索起牀,拿起空的礦泉水瓶走出了病房。
雨勢漸大,地上的塵埃被一陣陣捲起,從窗外望去,樹枝都偏了個兒,醫院大樓對面的商鋪,有幾家招牌燈都已經亮了起來,天陰得像是五六點。
四人間病房裏堆着幾個包,兩件印着“sr”標誌的黃制服,還有一些搜救設備。
鍾屏打着哈欠,在牀上翻了個身,臉上被砸了一個紙巾團。
“你到底是來照顧我還是來睡覺的啊?”鍾屏眼,貪戀牀上的温暖:“我困啊。”隔壁病牀上的邁邁又扔了一個紙巾團:“別睡了,幫我掏
煙。”鍾屏半蓋着眼皮,摸到牀頭櫃的包裏,從裏面拿出煙和打火機扔過去。邁邁點上煙,看着她説:“這麼困,你也
一
提提神。”鍾屏半天沒反應,過了會兒,她突然爬了起來,直愣愣地看着邁邁。
“…幹嘛?”鍾屏下牀走過去,拔走她嘴裏點燃的煙,説:“在病房呢,注意點!”
“哎喲——我的乖寶寶,病房裏又沒別人,你還給我,哎,別掐了呀,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你!”鍾屏伸了一個懶,拿起一隻塑料小臉盆,再從包裏掏出一塊小
巾,説:“你安分點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小心再把另一條腿摔斷!我也就陪你一晚,明天我就趕回市裏去了。”邊説邊走了出去。
身後一串挽留:“啊?別啊——”走廊盡頭可以打熱水,邊上還有一個水池,有病人家屬在洗碗,鍾屏接好熱水,等對方走了,她才把臉盆放進水池裏,又接了點冷水,擺到枱面上,甩了甩巾擰乾,趁着熱氣騰騰,洗臉擦脖子。
陸適看見不遠處的人拿着一塊粉小
巾,擦過嘴
,再滑過纖長的脖頸,鎖骨處曲線優美。
她還穿着黃的制服褲子,只不過上身的外套已經
去,剩下一件貼身的黑
背心,
肢果然不盈一握。
陸適慢地走過去;她還在擦胳膊。
陸適擰開礦泉水瓶蓋;她把巾扔回臉盆裏。
陸適打開熱水龍頭;她重新擰巾。
瓶口對準接水,塑料瓶急速收縮,陸適沒留意;她又開始擦脖頸。
關龍頭,陸適走到她背後;她擰乾巾。
“喂——”陸適喝了口水,滾水燙過嘴和舌頭,他齜了一下,塑料瓶撞上小背心,從他手中
落。
鍾屏被燙地一彈一轉,背後臉盆掀了個身“啊——”一頭撞進一個堅硬的懷裏,水淋了她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