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金陵賣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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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深秋九月,天氣已轉陰涼,葛品揚離堡時穿的是件青布長衫,只須在面容上稍加修飾,得憔悴些,便很像個落魄王孫了。
他身上雖然帶有不少銀兩,但為了要符合目前的潦倒身份,卻不敢去歇店,而在昔陳後主所建之臨
、望仙、結綺等有名之三閣舊地附近,找了一座寺院,向廟中僧人商租了一間
陋的雲房。
這座喚做寶雲寺的僧院,由於香火冷落,僧人們便將多餘的雲房分別租出,承租者各式人等都有,品極為複雜,葛品揚先還不注意這些,覺得一下便能租到了房子,運氣還算不錯,但是,當天
一黑下來,他便
到後悔了。
寺中和尚真個可惡,不但云房出租,竟連門外走廊也都留人收費,葛品揚房門口便住着兩位不太討人喜歡的朋友,一個是饒舌的老太婆,一個則是滿身疥瘡的老病漢,兩人白天出外乞討,天黑後回來,一人一個席捲,正好攤在葛品揚進出必經的雲房門口兩邊。
尚好葛品揚沒有紈垮習氣,心中雖是不願,但既已住下來,也就懶得再作他遷打算,他自嘲地想,有這麼兩個人把門,不是很夠氣派麼?
歇宿一宵,第二天,他出寺,選擇一座酒樓之下,鋪開一幅舊白布,用四個破磚壓住四邊布角,布上大書:“忍痛割讓祖遺玉器一件!”龍門棋士叫他非遇上賣主不必解釋玉佛珍貴之處,他便索連玉佛名稱也不寫出來,反正這一輩子也不會碰上賣主,混過半年光陰算了,能無人問津更好!
葛品揚倚牆盤坐,白布就攤在膝前,合上眼皮,拱着雙手,承受着秋陽的温暖,周身舒適無比,到這時他才深深領會到“叫化做久了,雖南面王不易也”這句話的道理,設非心懸師尊及凌波仙子等人,他倒真想這樣永久坐下去呢。
可是,事情那有這麼簡單?他的清靜,不過頓炊光景,即為四下攏集的好奇者打破了。
“叫他拿出來瞧瞧!”
“對,對,拿出來瞧瞧看!”葛品揚先還推做聽而不聞,但是,最後有人伸手指到他鼻子上,並且一面叫一面拿腳踢,教他不能不理了。
他微仰起臉,半睜着眼皮搖搖頭道:“算了,你們買不起的。”這句話大大刺傷了四周的閒人,立即有人大喝:“揍他!”不過,好還好在金陵畢竟是個文化悠久的古都,喊揍的人儘管不少,真正動手的卻沒有一個。
最後有人打圓場了,那人用腳撥撥葛品揚道:“朋友,你東西既然標明瞭出賣,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也不妨呀,你又沒有喊價錢,又怎知誰買得起賣不起呢?”葛品揚睜開眼來微笑道:“諸位之中有誰的家財在一百萬以上麼?”
“你説什麼?”
“我説一百萬!”
“不懂你的意思!”
“家財在一百萬以下者,抱歉,本人不願回答,這樣説夠明白了吧?”
“喂,李掌櫃的,你聽清他説什麼沒有?”
“我聽清啦,他,是個瘋子!”
“哈哈!”有人在大笑之餘,還向白布上吐唾沫,呸呸連聲。葛品揚到又好氣又好笑,但是,無論人們反應如何,他也只有忍而受之一途,龍門棋士可沒有允許他隨便暴
身份,橫豎只有半年,倒黴就認了吧!
不大一會,四周突然靜了下來,睜眼一看,原來圍觀者已跑光了。
他笑了笑,心想:這樣倒好詎知一念甫畢,第二批好奇者又已圍了上來。
葛品揚雖然又以同樣對答將這批人打發了,但是,金陵城中有的是人,第二批尚未退盡,第三批立即跟着湧到。
周旋到天黑收攤,先後差不多應付了三四百人之多。
葛品揚回到寺中,深深籲出一口氣,點亮油燈,掩上房門,正想在燈下看點書消遣消遣,門外那老乞婆和那老病漢卻於此時一起回來了。
老乞婆大概今天乞討的成績不太理想,破口大罵:“臭囚犯,你離老孃稍微遠點好不好?”一邊罵,一邊還似乎在摔破鍋破瓢什麼的。老病漢像呻般地嘆了口氣,一句話也沒有回。
老病漢的軟弱,益發助長了老乞婆的氣焰,嗓門兒愈吼愈高,最後只聽到老病漢嘆了口氣説道:“好,好,別吵了,離遠點就高遠點,唉唉,這又何必呢,我們睡在這兒也不止一年二年了,多多少少也算老鄰居了,你看,再過去已正對門口,門外吹進來的風,…唉唉,真是,再説每個月大家同樣都是付三十枚當十青錢…”聲繼續低弱,葛品揚聽了十分難受,設非四下裏住的這種人物太多,他真想接濟此人一點銀子,另換個避風的地方。
那老乞婆見老病漢説得可憐,且已自動向外拉開席捲,一肚火氣已漸平息,但是,老病漢最後一句話卻出了病。
但聽老乞婆似是托地跳將起來,暴吼道:“是的,老孃每月也只繳三十個大錢,怎麼樣?臭貨,臭囚犯,知不知道你的錢是臭的,就這一點不同,知不知道,你這臭東西!”葛品揚實在忍不下去了,正待開門干涉之際,遠處突然有人沉喝道:“再吵都給我滾出去!”一聲吼喝,四廊頓歸寂然。
葛品揚聽得出,這聲吼喝,正發自寺中那個專管房地租賃事務,身軀偉岸,滿面油光,形似屠夫的肥和尚,雖然他對這名肥和尚沒有好,但此刻卻止不住一陣快意,世間惡婆娘十有九個是欺忠厚怕狠的,真是一點也不錯!
一夜安靜,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