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歷史1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份怯懦來得古怪,阿四卻能瞭解。誰讓她的丈夫是夜夜總往阿四酒鋪跑的宏親王呢!
“宏福晉,我們好久不見了。”她竟然記得她?!容心又是一怔,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幾年前在宏親王府,不!那時候,他還只是王爺,未加封親王。僅此一面,至今她仍記得她?
“阿四小姐真是好記。”阿四笑嘻嘻地搖了搖頭“哪裏是我好記,是福晉氣度不凡。”桌上不見門酒,阿四心知她必是不喜紅酒的,立刻差人換了茶來“要熱熱的普洱。”茶上來了,依舊是如紅酒般濃重的琥珀,氣味卻不是酒的醉人。容心淺嘗了一口,初品時有點澀,再回味又有些醇厚“普洱我倒喝過,可今喝似有些不同。”
“我這普洱是放到酒窖裏同紅酒一起藏着的,它和紅酒共呼,早已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自與一般普洱不同。”普洱茶被稱為茶中的紅酒,在百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是具有收藏價值的茶呢!
“阿四小姐果然見識非同凡響。”
“宏福晉才真是不簡單呢!形容相貌、氣質風度非尋常女子可比。”這話倒是阿四的肺腑之言。
那一年在宏王府見着她的時候,她始終垂首聽着宏王爺的吩咐,從前到後無一個“不”字,不管宏王爺説什麼,哪怕是立時三刻把院搬回家來,她也全數諾諾。
光這分心境,就不是普通女人做得到的。
着阿四讚賞的眸光,容心展開進門後的第一縷笑容“那阿四小姐覺得,以我這樣的能耐可否在你酒鋪找份活做?”
“宏福晉,您這是跟我開玩笑呢!您堂堂宏親王的福晉,怎麼能在我這小酒鋪裏幹活受累?”阿四又是一陣笑,這回笑得可夠假的。只因她心裏明白,像容心這樣的女人,大概一輩子都不知道開玩笑是怎麼回事。
她們活得極認真,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字一句不止是認真而已,已成了謹慎。話一出,落地便有聲,容不得半點虛假,更別説是玩笑了。
果不其然,容心拿出了她所有的認真向阿四宣告——“我是真的想在你這兒謀一份差使,我一個女人家,想找份活養活自己實在不易。阿四小姐也是女子,必然能體會個中辛酸。後還要多多仰仗您、麻煩您。”
“宏福晉…”
“別再稱呼我‘福晉’了。”她捻眉淺笑,一面朝後堂走去“我已遭休棄,不再是什麼福晉,倒是個地道的棄婦。”休?這事倒不像愛新覺羅·奕陽行事的風格。她追在她的身後,大失風度地嚷着:“休這事是可以商量的,你再跟宏親王説説,他定會回心轉意。”
“不用,是我將自己給休出宏親王府的——我犯了‘七出’中的‘無後’,自當懂禮數,自行休棄。”容心笑地站在天井裏,低頭有雪,仰首有天。此處雖小,卻讓她豁然開朗。
“今後,有什麼不懂的,還煩請阿四小姐多多教導容心。”阿四心情陡跌,她望着容心踏着雪地輕快的背影,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錯了。眼前的容心是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宏親王福晉嗎?
還有個重要的問題在等着她解決——宏親王知道他的福晉離開親王府,跑到她阿四酒鋪來做女工嗎?
還有個更重要的問題擺在後頭——她到底該不該告訴宏親王,你老婆跑我這兒湊熱鬧來了?
福晉離家出走,這是多大的事,簡直是可以留載史冊的逸聞啊!阿四怎敢隨便處置,還是找正主兒商議為妙。
才出了房,丫鬟便急急地跑了來,説有人送紅酒請阿四小姐品嚐。
這京城裏人人都知阿四酒鋪的女店家喜歡紅酒,時不時便有人送紅酒給她,有的是想借她巴結上宏親王,有的是與她有着相同的喜好,同是愛酒之人。
這瓶酒…
阿四低頭望去,悉的琉璃瓶,悉的年份,悉的紅酒。這一模一樣的酒,她也有一瓶。她離開杭州城時,有個男人藉着另一個女人的手送給她的。她帶走了那瓶紅酒,也順道帶走了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一切情。
她開了那瓶酒,卻一直不曾喝過,放在廳堂的正中央任它自生自滅。
她以為不會再跟那男人有絲毫的牽扯,她也以為自己會永遠放下那段無始無終的情。
怎料…
一模一樣的酒再次送到了她的面前,在她找宏親王奪去了他大半家產,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的時候。
他們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看起來還真是怪異呢!
一手提着紅酒,一手提着裙裾。撇下眾人,獨自向後門而去,她有種莫名的覺,那個送酒來的人定還在後院門外靜默沉思。
女人的覺總是很神奇,蕭瑟的身影籠罩在枯樹下,看他腳邊的雪…怕是站了好幾個時辰了。
站了幾個時辰才有勇氣託人送酒給她,他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
“酒是你送的?”她揚起的聲音不經意間送抵他的耳膜,他一驚,回頭見是她,牽起的嘴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好久不見。”是啊,好久不見。
幾年的光景就從他們的腳邊順溜了過去,雪融化了還留有痕跡,時間走了,卻再找不到影子。
穿越時空之前,她還在做四小姐的時候,聽過一闕詞: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
情也成空,愛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
幽幽一縷香,沉落深深舊夢中。
她不喜古文,不擅詩詞,卻獨獨對這闕詞過耳不忘。
這詞像是特地為他們倆而寫,穿越了百年的時光送到她的面前,只為邀她來到這百年以前的大清王朝,只為請她見一見這個從草到紅頂,又再度變回草的男人。
他們…是前世今生註定要相遇的,即使百年的時光也無法阻擋他們的聚首。
塵緣如夢,他們的夢何時醒了?
“坐。”阿四揚手請他坐上暖榻“這京城的冬天不比江南,你怕是不慣吧!這上邊暖和,倒還可坐坐。”她歪着身子坐在他的旁邊,中間隔着一張小几,上面擺着小半瓶紅酒,跟他今送她的那瓶——一模一樣,卻只剩了小半瓶。
兩隻琉璃杯,她慣用的那種,各倒了一杯紅酒,那小半瓶便就此空了。
“胡…”她一開口,反倒沒了下文“我該如何稱呼你呢?叫你胡大人?胡東家、胡老闆?還是稱呼你的號——雪巖?”百年後的歷史,人們多叫他胡雪巖,卻不知這名字還是從她這裏隨便叫出來的。
他啞然一笑,捧起琉璃杯,用手心温暖着冰冷的紅酒。
“我的紅頂子、黃馬褂全都被奪了去,我已不是胡大人了。我將一千萬兩銀子給了朝廷換回我這待罪之身,代價是康沒了,我的生意大多也了結了。我已算不上胡東家、胡老闆。
“至於我的字號…我本認不得多少字,更沒什麼學問,字號這東西是你給我的,我便藏進了心裏。若你不慣以‘雪巖’二字叫我,還是照老規矩,喊我‘胡順官’吧!這名字聽着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