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杜鵑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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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的夜似乎來得特別的早,晚鐘過後沒多久,一輪明月就從一塊烏雲裏鑽了出來,把天地染得一片碧青。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廂房的木桌前,託着下巴發呆。桌面上攤着一疊稿子,但我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這個小寺帶給我的覺太奇怪了,我的意識彷彿在提醒我一些什麼!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我愣愣地盯着燈泡,燈泡四周有很大的一圈暈。這暈在抖,抖一下就好像大一些,有些金和銀的星在暈圈裏飛。我眼睛,伸了一個懶。覺得自己的腦袋也有點不大對…昏昏的,又頗漲悶。
我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拉開門,走到房外,在石階上站了一會兒。天空的星好像減少了。遠處的樹梢白花花的,像掛着一層霧氣。我惘然定睛看着,突然發現樹叢那邊閃過一個人影。
我悚然一驚“是誰?”沒人回答,只聽到絡絲娘在草叢裏“刮拉刮拉”十分有勁的樣子,又聽到金鈴子“吉令令”地搖着金鈴。
我定了定神“明月,是你嗎?”仍是沒人回答,到底是誰?難道是我眼花了?我緩緩向樹叢走過去。
樹底下確實有個人影,只是她既不是忘懷師傅,也不是清風與明月,而是一個女子,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時竟有些怔忡,這背影似曾相識,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你是誰?”我忍不住出聲詢問。
那女子回過頭,樹陰在她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使我看不清她的臉“你終於來了。”我疑惑了,聽她話裏的語氣,彷彿跟我認識一般,而且,似乎知道我會來到這裏。我不解地道:“我認識你嗎?”
“呵呵。”她笑了,像是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笑的話“當然,如果連你都不認識我,那還有誰認識我?”我更是驚奇“可是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裏,我怎麼可能認識你呢?”她緩緩地站起來,我這才發現她竟然穿了一件清末的旗袍,寬大的裙子,寬大的袍子和袖口,銀灰的底,絲綢緞面上繡着一朵朵白的花朵,我定睛細看,竟是一朵朵緻的杜鵑花。
“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我們認識好多好多年了。杜鵑。”她嘆息着,緩緩走出樹陰,在明亮的月光下,我看清她的臉,驚得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一股寒意從我的脊背直往上躥,我驚恐萬狀“你怎麼…”
“你看,你還能説不認識我嗎?”她淺淺地笑了。
“怎麼可能?”我恐懼地大叫“你到底是誰?為何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沒錯,你沒聽錯,我也沒有看錯。
眼前這個女子,跟我活就像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只是,她梳髻,穿旗袍,着三寸金蓮,一副清末的裝束。
“我?”她笑了,這一笑,我發現她與我還是有些許不同的,這種千嬌百媚的笑容我是斷然笑不出來的,她緩緩向我行來“我就是你啊!杜鵑。”
“胡説!”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我驚恐地後退着“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啊!”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步步近我“你為何不信,我是杜鵑,你也是杜鵑。我是你,你也是我,我們是同一個人…”
“走開,你不要過來。”我驚恐萬狀地大叫“走開,走開,我不是你,不是你。”
“杜鵑…杜鵑…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她的聲音在我耳邊悠悠響起,我忍不住大聲尖叫起來“啊…”
“啊…”我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仍坐在木桌旁。耳邊迴響着屋外傳來的晨鐘“洪…洪…洪…”漸漸地平靜了我的心緒,我了太陽,原來是南柯一夢。
窗外一片鳥叫聲,朝霞映得那雪白的紗窗有點淡紅,似乎也有點風,窗外那棵樹“你”地響動。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前,推開窗,一股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我深深地了一口氣。
看向窗外,金黃的太陽光落在窗外那棵樹的樹梢,那些小小的樹葉,一張張的更像上了蠟似的。鳥兒在枝頭“啾啾啾”跳着叫着,十分歡快。
我梳洗妥當,便徑直向大殿行去,一路上回想着昨晚的夢境,甚是費解,難道真是有所思,夜有所夢?昨見了杜鵑,晚上使夢到一個叫杜鵑的女子。可是,她與我生得一模一樣,又作何解釋呢?
我搖了搖頭,把這個令我費神的夢拋到腦後,抬起頭,已經行到大殿門口了。忘懷師傅背對着我,領着坐在一邊的清風、明月“篤篤篤”地敲着木魚正做早課。清風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閉着眼睛喃喃地念經。只有明月連木魚也忘記敲了,烏溜溜的兩隻眼睛朝我頭上看到腳底,一邊對着我笑。
“禿!”忘懷師傅的木魚捶子忽然敲到明月頭上了。
“禿禿!”又連敲了兩記。忘懷師傅不念經了,側過臉去看着明月。明月立即問上眼,漲破了喉嚨“南無佛,南無法…”地亂嚷起來。
我忍不住笑了,捂着嘴,轉身離開大殿。
用了早膳,明月領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