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寒鴉一啼淚兩行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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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吳大人聽着微微一愣神,錯愕地沿着聲音的來路看着那邊,只見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人邁着瀟灑的步子跨進了臧家的前大門來。那年輕人見了吳大人,將手一拱,微微走了一個客套的禮節,便帶着笑意道:“大人辦公,在下打擾了。”説着走到了吳大人的面前,從懷裏摸出一枚五十兩的元寶來,用那他寬實的脊背一擋,暗暗在了吳大人的手裏,臉面上,那青年卻像是個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一般,依舊微微笑着説道:“大人,我與臧員外還有些私話説,不知可否耽擱大人幾分鐘?”吳大人摸摸這手裏早已縮回到袖子裏的銀子,暖暖的,很貼心。雖然當着這麼多下頭的官差,自己這個坐大人的不能當面拿出來掂量掂量,但是,就當下拿在手裏的這個分量,吳大人心裏估摸着也不會少。於是,一點頭,什麼也沒有説,便負手立在一旁了。此番拿眼再打量打量這年輕人,就覺得有些眼了,這不就是和晁蓋走的很近的那個年輕人麼,怎麼現在倒來和臧寒中説話,莫非是…吳大人心裏暗暗揣測着,眼眸微微轉動,又打起了什麼主意來。
而此刻,心裏滿是疑雲的除了吳大人,還有臧寒中,他看着眼前這個摸樣甚是俊美的年輕人,心裏生出百般問題來,因為對這自稱有私話要和他説的年輕人,臧寒中並不收悉。
而此刻,看穿了臧寒中心裏狐疑的史進,此刻,懷着一種詭異的笑容,一步一步“近”臧寒中的身邊。史進朝着那兩位押着臧寒中的差役一拱手,客氣道:“還請行個方便,借一步説話。”那兩個差役看着方才吳大人已經同意,當下便也退到了一邊上,兩雙眼睛牢牢地盯着那青年將臧寒中帶着往一邊走了兩步,好像生怕那年輕人耍什麼滑頭,將臧寒中救走似的。
史進還沒有開口,沉不住氣的臧寒中就先開口問道:“你我有何情,你此刻前來,又有何話要説?”史進聽了將身子背對着吳大人和眾多官差,面向臧寒中,臉再也沒有了一絲笑意,那不怒自威的面容,讓臧寒中心裏又生出不詳的預兆來,臧寒中看着這年輕人的臉方才與現在判若兩人,立刻警覺起來,便又急道:“是晁蓋派你來的吧,哼,我就知道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他叫你來殺我罷。”史進沒有借他的話,只是面無表情地説道:“我只想知道,你把秦東怎麼了?”
“秦東?”臧寒中聽着這個名字,實在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臧寒中轉念一想,看來自己沒有殺錯人,自己分析的沒錯,秦東這傢伙着實是吃裏扒外,將消息三番五次告訴了晁家,要不是秦東這廝在中間作梗,臧家也不會再得勢之時出亂子,更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局局敗給晁家,更不會落得鋌而走險,讓自己兒子死無全屍。只那麼一瞬間,臧寒中在心裏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就越來氣,越想就越有些悔恨,他現在後悔自己當時看錯人,看走了眼,將秦東拉到自己的身邊,給自己的埋下隱患。當下,臧寒中臉變得了變,怒道:“果然是晁蓋讓你來的,正好,我倒要問問你,你們晁家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三番五次地給你們報信!”就這一句話,再加上方才臧寒中臉的變化,史進已經在心裏將答案揣測了個**不離十,但是,他早在那白沙塢的時候,史進在暗中沒有瞧見秦東的影子,心裏就已經犯了嘀咕,當時看來就很不對頭,這才此番故意來走一遭當面問個明白。史進不管臧寒中説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又將原話問了一遍:“我只想知道,你把秦東怎麼了!”臧寒中瞧這年輕人的模樣,似乎臉又沉了三分,雖然還是和方才説的是同一句話,但是,這現在的口氣,已經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巴里擠出來的,沒有什麼情滋味在裏頭,冷冰冰的幾乎都沒有了什麼人情,但是,臧寒中卻在這樣的話語口氣裏,聽得出來,這青年人對秦東的情。莫非這年輕人是秦東的什麼親戚不成?臧寒中一時間忘記了説話,愣愣地看着史進,在心裏秦東的身影從記憶中飄蕩出來,可是,怎麼看都找不到這兩人在天地之別的外貌上有什麼血緣上的聯繫。
“告,訴,我!你把秦東怎麼了!”臧寒中被這近似脅迫的腔調從遐想里拉回了現實,似乎突然面對這樣一雙像是刺穿他五臟六腑的眸子很不適應一般,臧寒中硬生生地了口口水。臧寒中喉結微微上下一浮動,説道:“他對你有這麼重要麼?”
“很重要。”史進看着臧寒中,深深地盯入了他的眸子裏。
“他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麼在乎他何去何從。”臧寒中此時此刻,不覺得自己再被詢問什麼,反倒有種莫名的渴望,在冥冥中引領着他,要讓他再尋找某個他最陌生的,卻是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但是,他究竟要問什麼,究竟要去尋找什麼,臧寒中一時間卻心念混沌,連自己也説不明白。
“他是我的兄弟。”
“就這麼簡單?”臧寒中聽着這幾乎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心裏似乎有些不敢去相信。
史進頓了下,很肯定的説道:“就這麼簡單。”臧寒中聽到這裏,明明覺得自己的快要接近什麼了,可是,偏偏又像是斷了線索似的,一切又變得毫無頭緒起來,他想要去尋找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遙,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永遠都不可能邁出這一步。
史進看着臧寒中那猶豫又複雜,微微摻雜百千愁苦的面容,長長地嘆了口氣,換了一副表情,道:“我知道你臧寒中心裏鬼的很,到現在都不願給與別人一點方便。好吧,我現在就拿你的思維、拿你的價值觀來和你談談。”臧寒中聽着微微抬起了些頭來,遲暮的眼神望了史進那光亮的眸子,等着史進下面的話。
“方才你也看到了,你指望吳大人給你兒子臧敖做葬禮,那簡直是白做夢,他們官府是什麼樣的人,你曾經沒少和他們打道,想必在這點上你比我還明白。沒有銀子,他會幫你處理後事麼,沒有銀子,他恐怕都不會讓我這般隨意地和你説話了吧。”史進拿手一指那邊滲着血漬的草蓆,繼續説道:“你兒子已經被砍掉了雙臂,死無全屍,好在晁蓋並非惡人,給你將那兩條臂膀一同帶了回來,但是,那一領草蓆裹着,就讓官兵當院給你淺淺挖個坑埋了,別説你這宅子埋個死人壞了風水,讓你倒黴,就是埋在地下的臧敖也不講究啊。”臧寒中聽着這話,確實是説到了他的痛處,心頭一軟不由地又有些老淚縱橫。
“你平生都是投機倒把佔盡好處,這樣吧,我和你也做一筆買賣,你告訴我秦東的下落,我幫你買口棺材將臧敖埋回你臧家的祖墳。你看,這便宜我故意留給你佔,你該不會不同意吧?”史進説完,故意撇了一眼那邊的草蓆,轉過臉來,又看着臧寒中,史進通過臧寒中的表情,他知道,臧寒中心裏是肯的。
果然,臧寒中點了頭,但是,他卻沒有先説出秦東的下落,而是問道:“這樣的買賣,我確實不會拒絕,但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臧寒中看着史進,頓了頓,頗有些認真的樣子道:“只是因為你們是兄弟?”史進依舊堅定地點點頭。
“時候不早了,又要緊的話快些説完,我這腿啊,累了一天都發麻了。”吳大人站在一邊催促着,伸手遮着嘴巴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史進回身看了眼吳大人,笑道:“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史進應付了吳大人,便立刻轉回頭來,收束起笑容來,有些急切地看着臧寒中道:“吳大人等不耐煩了,這買賣做成做不成,就都看你自己的了。”臧寒中瞧了一眼兒子的屍體,咬咬乾癟的嘴道:“好,秦東的下落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如何讓我相信你會按着你的承諾來做?”史進看了看臧寒中,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討價還價。史進面對臧寒中這個問題,着實沒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史進看着臧寒中一字一句地道:“你現在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了。”説罷,史進便要掉頭就走。
臧寒中立刻伸手將史進抓住,近似懇求地道:“好好好,我告訴你,但是你一定要履行你的承諾。”史進點了頭。
臧寒中頓了下,説道:“秦東就埋在別院裏,地上有破瓷爛盤的地方,埋的不深…”史進聽着眼眸徒然鎖緊,雖然他知道秦東出了事,但是,當下聽了卻依舊痛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