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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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無稽之談,鄉下人才信這一套,你怎麼也跟著起鬨。”
“我不管!我一定要點上,一定要!”
“好,好,點上,點上,讓我來。”阿漁拿起火柴,劃著了,卻不知從哪下手。
“先點哪一支呢?”
“當然是龍燭羅!先生,先生,什麼都是丈夫先嘛。”兩條火焰跳了起來,越竄越高,映得臉孔發熱。對著燭光,我合上雙手,虔誠地祈禱著:但願我和阿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做一輩子思愛夫。
“哇,房花燭夜原來是這般情景呀!”阿漁湊過來,偎著我的臉,咬著耳朵説:“新娘子,你該知道,宵一刻值千金呀!”
“討厭…”忽然一般熱橫遍全身,臉孔發燙。我想掙箍在上的雙手,卻被他整個擁進懷裏,連翻帶滾地跌向牀心。
“乖,你的臉好燙…”
“你也一樣。”
“你的心跳得好快…”
“你也是。”
“我摸摸看是不是一樣。”
“不要嘛,人家…”我一溜鑽進被子裏,緊緊地裹住自己,一顆心驟然膨脹著,向體外進擠了出來,膛象要裂開了似的,口乾喉緊,彷彿著了火一般。
就在同時,被底下伸進一雙手,緊緊地摸住我,接著一個熱烘烘的身體靠進來。
一接觸到他那熱滾滾的嘴,便有一種兼有生氣和電氣的熱傳到我身上,使得全身都顫抖起來。我覺得自己象一個氣泡,不斷往上冒、往上升,又好象放在熔爐中燒煉的玻璃模型,一點點在熔化,消失…
夜深了,人靜了。我偎在阿漁臂彎裏,側著臉凝視著他,燈光映照著那清晰突出的輪廓,黑濃的雙眉,深陷的眼窩形成一片陰影,直而飽滿的鼻子下,是一張弧度優美的嘴,實在太美了,我覺得心裏有種異樣的滿足與快,忍不住熱淚盈眶。輕輕地替他拂去散落在額前的黑髮,小心地拭著沁出的汗水,心中溢滿著無限柔情意…忽地,一個念頭掠過腦際,我支起身子叫了一聲:“阿漁!”
“嗯?”他仍是閉著眼睛,聲音中透著無限慵懶。
“你是不是水手?”
“我?我不是水手,是助理三副。”
“船員是什麼樣?水手又是什麼樣呢?”
“還不是跟普通人一樣。”
“是象電影裏那些海盜呢,還是象那些滿臉橫喝酒玩女人的傢伙?”
“都不是!”
“那是什麼樣,你告訴我嘛!”
“乖太太,有什麼話留著明天再講吧,我困死了。”他拍拍我,不願再談下去。沒多久就傳來細微的呼聲。哼!他倒好,説睡就睡,真會享福。
悄悄地翻過身來,打了個哈欠,真困,眼皮直有八千斤重,全身痠軟,四肢乏力;是該好好睡一會兒了,明天一早還要搭車南下旅行呢!
眼皮才閉上,立刻又彈了開來,眼前象晃動著一盞走馬燈,許多事都一幕幕轉著閃著。上船、水手、新娘、夫、家。酒筵中的情景,父母的容顏,賓客的笑語,朋友的祝福,雜地呈現著,一幕幕、一片片,象海水不斷拍打的岩石,一陣陣衝著。想到好久好久以前的小事,又想着很久很久以後的種種,糾纏在一起,撕扯著,戰著,想要抓住它們仔細思考一下,卻是一個也抓不在…
睡意越來越濃,朦朧中,我閉上了眼睛,進入夢境,又彷彿人還是醒著,腦子裏的走馬燈依舊在轉動著,轉動著…早上醒來,仍然有著宿醉般的疲倦,睜開惺訟的睡眼,不覺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消,人整個地醒了過來。喲!怎麼一夜之間天花板竟變得黑污污的兩團?
“這就是那一雙龍鳳花燭留下的後遺症。”阿漁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笑嘻嘻地指著燭台,又指指天花板説。
“唉呀:不對!怎麼有一蠟燭還剩下兩寸沒燒就熄滅了?”我失聲地叫了起來,一絲不祥的念頭迅速閃過腦際,很快地竄開來,一陣昏眩,兩股熱通上眼眶,一個踉蹌跌坐在牀上,叫了一聲“阿漁”再也説不出半個字來了。
“乖,阿乖,你怎麼啦?臉這麼難看?”恍惚中阿漁輕搖著我,急促地説道:“你還真相信那所謂的傳説啊?平看你蠻開朗、氣的,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小心眼了?把夫婦間的未來寄託在兩蠟燭上,不是太滑稽了?你呀!真是‘新人物,舊思想’,快別想了,收拾收拾該出發了,今天是我們新生活開始的第一天,我要你帶著笑容,來,看着我,笑一下,嗯?”我定定地仰視著他,那深褐的眼球中鑲著一粒全黑的瞳仁,裏面反映出一張哀愁的臉孔,哪裏象新娘子嘛!簡直就是黃臉婆,才結婚第二天就這麼難看,怎麼可以?
隨著阿漁的手勢,我靠在他前,靜靜地偎依著。想着小時候常聽長輩們所説許多過年時的忌和典故,其中有一次,我記得最清楚,年卅晚上不能摔、跌倒、捱打或哭泣,否則明年就會倒黴,偏偏八歲那年的大年夜,經過院子時我滑了一,跌得並不重也不很疼;要是在平時,我會站起來拍拍**了事,但是今天是除夕,今天摔了一可大大的不妙呀!想到它的嚴重不覺“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聲驚動了家人,也嚇倒了自己,怎麼我又犯了另一個忌?越想越怕,越哭心裏越躁,越覺得氣悶,任媽媽親友們怎麼勸都化不開我心裏的結,哭到最後,連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收場,還差一點挨一頓**。過完年,早將這碼子事忘得一乾二淨,也不記得有什麼厄運降臨。
這時我靠在阿漁肩頭問道:“你會愛我多久,阿漁?”他握住了我的肩膀,用他那雙坦白的、深沉而狹長的眼睛,正面注視著我回答道:“永久,永久,這輩子,下輩子,阿乖…”這句話由他嘴裏説出來,竟有著特殊真切而永久的意味。我把他摟得緊緊的,用一顆跳動的心告訴他我多麼愛他,多麼高興,同時,也撫平了心中的皺摺。拉開窗簾,灑進滿屋的陽光,頓時室內顯得光輝而明朗,連天花板上那兩大塊黑漬也談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