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細草四By王子之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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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細草(四)by王子之騎半年以來,燕凜的臉上總是寫着深深的失落。
即使北靜王世子史靖園到駕前伴讀,他從此在宮中不再孤單,然而燕凜內心最深處的,那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寂寞,卻只似嚴冬的層冰積雪,漸深沉,
漸寒冷。
因為他覺得到,他的容相,正在一步一步地遠離,那個他曾全心全意呵護過的孩子。
容相併沒有做些什麼,他不過是從昔每
一次的看望,變為隔天一次,三天一次,五六天一次,最後像現在這樣十天半月都來不了一次;不過是從昔
永遠包容温厚地望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淡,逐漸變得敷衍,最後到現在的毫不在意,連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息的耐心都欠奉;不過是從昔
一臉欣
驕傲地細細檢查他的窗課,變得越發地不以為意,越發地馬虎了事,最後到如今只是隨手翻過,不置一評,不發一語。
明知他每都要入宮議政,明知他每
都要到上書房批閲奏章,卻仍是一次又一次地剋制,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容相很忙,容相不希望自己去打擾他。直到終於熬不住思念的滋味,放下帝王之尊親去尋他,得到的卻永遠只是一句心不在焉的“國事繁重”他想要與他的容相分擔政務,回答卻永遠只是不冷不熱的逐客令:“國家大事不是誰都能擔當得起的,皇上還是玩去吧。”容相甚至懶得抬頭,於是他連一次正視,都不能得到。
他以為是因為自己還不夠聰明,不夠勤奮,於是開始三更休五更起,完全不顧惜身體地學習太傅們所授的文韜武略。但無論他多麼用功,多麼進取,得到多少太傅們由衷的驚歎,他的容相卻仍不肯正視他,不肯關注他,只是越行越急,越行越遠,急得讓他無力,遠得讓他絕望。
容相,你可知道,我這樣刻苦,這樣努力,為的不是要追上你,超越你,而只是你的一次駐足,一次正視,不要捨下我,不要拋棄我。
但為什麼,你竟然吝嗇得連這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肯滿足我?
燕凜的心已如雪般冰寒,可惜竟還是有人要雪上加霜。
彷彿是約好了的,他身邊信任的近人竟都異口同聲地開始指責起容相,説他目無君上,説他專橫獨斷,就連一向對容相敬佩有加的段太傅和素來對容相讚不絕口的王公公也不例外,而且放話還最狠,最驚心。
燕凜很痛苦,很惑。他不明白為何身邊的世界會變得如此陌生。他質問王公公為什麼,王公公想了很久,深沉的痛苦在眼中時隱時現,最後沉痛地説道:“皇上,天子無私事,無私情,望皇上千萬以國事為重。”那句話,在燕凜耳邊迴響了一天。
那個晚上,他讓王公公帶他到相府去。出乎他意料地,王公公只是眼中掠過一絲異,竟沒有説什麼話就答應了。
他只帶了王公公一個,身邊沒有半個侍衞,然而一路上竟是出奇地順利,在相府裏也沒有碰到半個多管閒事的人,就連門前的護衞也看不到。
只是到了容相書房前,王公公就突然不見了人影。
燕凜也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痴痴地看着映在窗紙上的容相的身影。
房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影,但他不在意那是誰。他只在意他的容相,那個曾保護他,養育他,教導他,鼓勵他的男子,那個不知不覺間已填滿他生命的男子。
房中傳來觥籌錯之聲,還有隱隱約約的言笑聲。燕凜想聽得真切些,便走近了幾步,不料卻聽到一句他這輩子都不能忘懷的話:“燕凜不過一黃口小兒,我容謙又有何懼哉!”燕凜聞言劇震,踉蹌着退了幾步,尚未站得穩時,又聽房中容謙道:“況且…我若是不高興了,這天下是姓燕還是姓容,只怕仍是未知之數!”聽得窗外那孩子跌撞着遠去的聲音,容謙心中不由無比酸楚地一嘆。
走出了這一步,怕是再也沒有回頭之了罷。
他轉過頭,看着正諂笑着附和的左將軍淳于及,心中不由冷冷一笑。
讓這種人統領左軍,先帝未免太不謹慎,自己也是看走眼了。
如此不忠不義之人,絕不可再留在他的身邊。其弟淳于化情堅毅,倒還可堪大用,就讓他頂替這左將軍之位吧。
他微笑着起身,親手為淳于及斟了杯酒:“如此良夜,淳于將軍請再滿飲此杯。”説罷,他已舉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
分明是上好的佳釀,為何此刻入喉,卻似比黃連還要苦澀,比鴆酒還要傷人。
手上下筆如飛,容謙在每一份奏章上寫下一針見血的批示,然而上卻是一片心不在焉。
“皇上…”上書房門外傳來悉的腳步聲,容熗渙散的瞳孔驀地收縮,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攥緊,一時竟覺
不過氣來。
他輕輕地苦笑一聲。
半年的冷落,籌劃的不正是這一刻麼,為何事到如今,反倒是狠不下心來了?
容謙裝作不經意地抬起頭,這一抬頭,便看到一臉平靜的燕凜。
沒有失落,沒有悲哀,沒有憤怒,沒有殺機,有的,只是一片波瀾不興,卻不知道掩藏了多少暗湧急的平靜。
容謙心中輕嘆,也不知是欣多一些還是苦澀多一些。
自己的苦心沒有白費。此刻喜怒不形於的他,終於還是長大了。
從今起,那個在自己懷中淘氣的燕凜,那個會因為自己而不願説“朕”的燕凜,那個興奮地舉着窗課渴望自己誇獎的燕凜,再也不會回來了。
只是…看着他眼中的血絲,暗淡的臉,還有鬢邊那
觸目驚心的白髮…
這成長的代價,是否也太慘重了些!
容謙低下頭,掩飾自己眼中不自覺出的悲哀,口中淡淡道:“不知陛下駕臨,恕臣有失遠
。”説着請罪的話,手上卻仍一刻不停地批示着奏章,對燕凜看也不看一眼,容謙此語可謂毫無誠意,只餘隱隱的倨傲與冷漠。
聽着燕凜的腳步聲一步步地近,容謙儘管大有風雨
來之
,然而手上仍是忙碌如常,絲毫不亂。
“容相!”一直裝得無動於衷的容謙聞聲右手猛地一顫,把筆下的奏章污了一大片。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對上那雙一如往昔般明澈的眼睛。
再沒有隔膜,再沒有偽裝,再沒有矯飾,眼前的面容誠摯而落寞,分明就是那個他無比悉的孩子,那裏還有半點方才那少年君主的影子。
恍惚間,容謙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看着那個還不會走路的孩子一臉渴望地伸出雙臂:“容相,抱抱。”直到燕凜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喚回:“容相,這些子我…朕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那樣渴求卻又猶豫的眼神,那樣委屈卻又惶然的語調,此時的大燕君王,彷彿只是一隻離羣的幼獸,正向着同伴遠去的方向,一聲又一聲軟弱而不甘地哀鳴。
那一剎那,容謙幾乎要放棄一切偽裝,放棄一切努力,只想緊緊地抱住那把聲音的主人,告訴他,他沒有做錯什麼,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過失。
只要他願意,只要他説一句話,這半年彼此的傷和落寞都會煙消雲散,一切,都可以回到從前,回到那段只有温情和歡樂的
子。
但是,他不能。
用盡所有的神力控制住自己將要決堤的情緒,容謙低下頭,神
如常地批示完手上的奏章,再抬頭淡淡道:“皇上方才説…恕臣愚魯,皇上這些
子都做了些什麼?”然後,不出意料之外地看到燕凜臉上的血
瞬間消失殆盡,只餘一片絕望的蒼白。
容謙垂首,把所有的傷痛阻隔在眼瞼之內,嘴上卻仍是毫不留情地道:“國事非同兒戲,皇上如無要事,還請先回吧。”
“既是如此,朕就不打擾容相了。”燕凜輕輕一笑,臉竟已奇蹟般地恢復了完美的平靜,只是雙眸深處卻隱隱透出死寂般的冰冷:“國事繁重,朕親政之前,還請容相多多擔待。”説罷,他已轉過身去,靜靜地,一步一步地走出上書房,留下的,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直到燕凜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眼前,容謙方自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他想要笑笑,卻只覺臉上的肌僵硬得全然不聽使喚;取過茶盞想要潤潤喉,右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衣袖也被濺出的茶水打得濕透;執起筆想要批閲案上的奏章,卻又無力收拾紛亂成一團的思緒,舉筆良久,折上仍只是一片空白。
扔下筆桿,容謙頹然倒入椅中,心內一陣苦笑。
這一次,真的是再不能回頭了。
他是該悔恨,還是該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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