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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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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皆非的看着眼前這個比她還要漂亮許多的美人店長,明白他這番話也是在體貼自己,梁怡君同樣回他一笑,搖搖晃晃的轉身搬着花往店外走去。

當時她急着找工作,本沒有空閒讓她上求職網站一個個去投履歷、等面試,只好在出門採買生活用品時,順便看看路上有沒有貼出徵人啓事的店家。

結果一看到這間“綠映花坊”門口貼着徵人的紙條,她也顧不得提了滿滿的用品,便一手衞生紙、一手洗潔的走了進去,劈頭就説自己是來應徵的。

而店長汪彥君後來笑説自己先是被她的氣勢給駭住,後來一談之下,才發現她其實安靜膽怯,正好和他討厭的活潑開朗完全不同,於是便立刻決定僱用她。

兩人之間也如汪彥君所想的相處融洽,還因為雙方的名字有着相同的字,便互稱“大君”、“小君”讓梁怡君原本的退縮戒慎,也隨着這股友好的氣氛漸漸放鬆下來。

“唉…那棟大樓什麼時候才要蓋好啊?”跟在梁怡君身後走出店外的大君站在她身後,雙手在圍裙的口袋裏,皺着眉頭望向另一頭的建築工地,“花上都是灰塵,真不舒服。”

“外觀看起來已經蓋得差不多,應該快完工了吧?”拿起放在一旁的掃把,她朝着大君説的工地方向看了一眼,隨口説道。

“最好是,那些敲敲打打的聲音真是快把我煩死了。”嘴裏依然不滿的嘀咕着,汪彥君順手解下圍裙掛到門邊的掛勾上,然後轉身對着掃起地來的乖巧員工説道:“我去隔壁吃東西,你幫我看一下店。”突擊鄰居的廚房!

“好。”

“你想吃什麼?我讓駱惟陽拿過來。”他最會的就是差遣別人了。

“都可以。”聽她這麼説,汪彥君也沒再多問,隨便嗯哼一聲就往旁邊走去,彎進只隔了一條防火巷的小咖啡館裏。

看着大君的身影隨着清脆的鈴鐺聲消失在門後,梁怡君收回目光,心中頗有觸。

之前她和汪彥君閒聊時,曾經提過自己因為家庭因素想要多兼一份工作,結果大君便介紹隔壁的咖啡店老闆駱惟陽給她,讓她白天在花店工作,下班就直接到咖啡店上晚班,不僅工作內容單純,也省去通上的奔波勞累。

工作和住處都有了着落,兩個老闆也都對她親切温柔,令她心煩的事看起來似乎減少了許多,但即使如此,下定決心要展開新生活的梁怡君還是常常回憶起過去那個同樣對她很好,卻讓她有着比起謝還要更加深刻受的男人,每次一想,就讓她心裏緊得發痛。

她當時就那樣一聲不吭的走了,嚴允哲不知道是不是很生氣?

嗯,照他那個脾氣,肯定是怒氣沖天吧?他換了新工作、新環境後,不曉得過得怎樣?現在又在做什麼?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兇巴巴、愛生氣?這樣很容易被同事討厭的…

梁怡君心裏不停的胡思亂想,眼神無意識的落在不遠處的建築工地,每次想起那段無緣的戀情,總讓她既惆悵又低落。

“…要你去便利商店收傳真很難是不是?連這點事情都要我做,到底你是助理還是我是助理?你的大腦已經開發得比別人慢了,還鏽得比別人早嗎…”一陣聽起來有點悉的咆哮飄進她耳中,梁怡君下意識的勾勾角,沒想到脾氣這麼壞的人還真是不少。

吁了一口長氣,她將面前的垃圾掃成一小堆,轉過身拿起畚箕要收拾乾淨時,卻意外的看見一個不只“有點悉”的男人身影站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正對着他身前垂頭喪氣的女人破口大罵。

一瞬間,梁怡君方才在腦中的疑問,很快的得到了解答。

嚴允哲不曉得過得怎樣?在做什麼?是不是一樣脾氣壞?

沒錯,他罵起人來依然中氣十足,顯然很有神;而他的身材與長相原本就相當顯眼,雖然看來瘦了一些,但一頭整齊短髮,穿着長大衣的模樣,讓他看起來更加利落帥氣,唯一的缺點就是那副暴怒神情讓他俊氣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讓許多女路人都只是遠遠的張望,卻不敢靠他太近。

嚴允哲為什麼在這裏?

望着眼前那幅前男友咆哮圖,梁怡君腦中一片空白,很想逃走,但又移不開目光,結果只能傻站在原地,彷彿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雙腳就踩進了未乾的水泥裏,讓她現在動彈不得。

她該怎麼辦?躲起來?對…先躲起來,她這麼大刺刺的站在店門口,簡直就像是要他趕快轉過頭來發現自己似的!

梁怡君緊張的轉身要回到店裏,只是身體太僵硬,原本被她緊緊握着的掃把竟然啪的一聲倒在地上,她心一慌,想要彎身去撿的同時,卻又踢到了鐵製的畚箕,發出了更響亮的匡啷聲。

不是吧…她簡直快教自己嚇死了,趕緊手忙腳亂的抓起打掃用具,打算衝進店裏偽裝成一隻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鴕鳥,卻在站起身的同時,正巧與嚴允哲往她這邊看過來的視線對個正着。

驚恐的看着他同樣愕異,隨即轉為狂怒與憤恨的神情,以及丟下那個可憐女助理,拔腿就往正好是綠燈的斑馬線衝來的動作,梁怡君就像一隻被獅子盯上的獵物,拖着又軟又顫的‮腿雙‬,跌跌撞撞的縮回店內。

小綿羊的逃亡生活,宣告結束。

站在“綠映花坊”的店門口,嚴允哲渾身散發出來的狂烈火氣,幾乎要讓一旁那些鮮豔綻放的花朵和青葱翠綠的植物盡數化為灰燼。

他還記得一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從忙碌的新職場回到家時,不僅愛貓顯得無打采,門邊的櫃子上還出現了一封可疑的信函。

嚴允哲一開始還天真的以為是害羞的女友寫給他的情書,沒想到打開一看,上頭卻只有寥寥數句,突如其來的告知兩人之間就此結束。

他傻了好一會兒,卻依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在打了數百通電話卻毫無迴音,殺到她家還是同樣找不到人,她的家人甚至説了一些讓他若有所悟卻也更加莫名其妙的話後,終於又氣又痛的明白,梁怡君是真的就這麼狠心卻又不明所以的棄他而去!

嚴允哲完全摸不清頭緒,連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顯見她是真的鐵了心要離開這個環境、這個地方、這些人——包括他!

遭受背叛的打擊讓他幾乎什麼都不想做,只想追在她身後將她抓回來!

但男人的自尊又不允許他為愛荒廢一切,只能藉着工作來淡忘,卻惱怒的發現這傷口癒合得太慢,他的努力總是事倍功半的消耗着,他無法坦然的展開新的情生活,只能狼狽的假裝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説真的,若他打定主意要將這個女人找出來的話,他並不是沒有這種門路,但那又怎樣?她就是拋棄了他!

這樣無情的女人,他還找她做什麼?她真要走,真覺得他不重要的話,那就隨她好了!

想是這樣想,但嚴允哲還是很不爭氣的探聽她的消息、尋找她的下落、試探着打電話給她,然後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直到現在!

就在他幾乎要死心放棄,強迫自己回想起單身生活的美妙愜意時,卻在他負責的新建案附近意外見到這個可恨的女人!

兩人對視的那一眼就像是猛然撕下了他傷口上的瘡疤,痛得他怒氣橫生,只能説是老天有眼,梁怡君,你把脖子洗乾淨給我等着!

瞪着那個手上抱着一大束花,以為這樣就能遮住自己的傻瓜,嚴允哲冷哼一聲,邁開腳步走到她面前。

“你——”

“先生你好,請問要找什麼花嗎?”不讓他説完,梁怡君劈頭就先開口為強,硬是把他的話給打斷。

“你的膽子倒是變得不小,敢在我講話時嘴了。”他嘲諷的冷笑道,“我買你手上的花。”既然她有這個勇氣,他就陪她攪和!

虛張聲勢的梁怡君聽他這麼説,又開始結巴起來,“這些…是黃‮花菊‬,通常是掃、掃墓的時候用…”

“正好,我就是要找這種。”他帶着殺氣的嗓音讓梁怡君身子又是一顫,自己一時慌張從最近的花桶裏就抱了這一大束來遮臉,哪裏曉得會選得這麼準?嗚…

“需、需要包裝嗎?或是其他的…”

“不用,直接給我。”她真以為他要的是那些花?嚴允哲強硬的從她手中抱過那些開得正美、正適合在墳前的‮花菊‬,順手就回一旁的空桶子裏,隨即一臉沉鬱的瞪着那個緊張得臉慘白,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崩潰的女人。

“梁怡君!”他連名帶姓的喚道,看着她因為自己的呼喚而驚跳了一下,“你這個親戚的公司開得可真遠。”他並沒有像平常一樣大聲咆哮,但那冰冷聲調裏的怒氣卻顯得更加尖鋭,梁怡君聽着嚴允哲那明顯嘲諷的語氣,説着自己當時的謊言,腦袋只覺得陣陣發熱,但身體卻又怕得冷汗狂,只能努力盯住堡作桌上那些花材與工具,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對、對不起。”她不知該説些什麼,只好道歉,或者説…她也只能對他道歉。

“為了什麼?”

“很多事情…”

“例如你為了分手而對我説謊?或是趁我不在家時,一聲不吭的寫了一封只有‘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再見’三句話的爛信就跑得不見人影?還是讓你媽以為你找到一個有錢的男朋友,為了不被戳破真相,把存款、薪水和遣散費拿給你家裏去付賠償金,還自以為做功德的讓他們以為是我出的錢?”他一個又一個的質問,隨着愈來愈明顯的火氣,讓梁怡君每聽一句,頭就跟着壓低一分,最後幾乎下巴都要貼上口,更加沒有面對嚴允哲的勇氣。

“你有什麼話説?”看着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嚴允哲在心裏冒出了一連串的低咒。

他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明明氣她的不告而別,明明對她的行徑惱恨至極,但在真正見到她後,除了那些不滿、憤怒,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安心與眷戀,同時熱切期盼着她説出一些足以説服自己的理由,好讓他能理所當然的原諒她、重新接受她…或是真正的放棄她。

但她什麼都沒説,只是安靜的傻站着,讓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與各自的情緒糾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