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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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兵丁震驚低頭,見到地上血泊裏泡着的十分悉的手,那似乎是…他目光上調,一聲慘嚎從嘴裏叫了出來:“我的…我的手啊——”還再説,喉間一涼,身子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手裏的長刀也嗆啷一聲落到了青石地磚上。
這一變故太快,方師傅幾乎是被這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給震驚了,眼睜睜看着許夫人以一種戒備的姿勢彎,拿起了方才被她砍死的吐蕃兵丁的長刀,那戒備的姿勢幾近專業,決非是膽怯,而是防着吐蕃軍蜂湧而上。
他握了握手中長劍,忽然湧起了軍中與同袍並肩酣戰的豪情。
——從來也不知道這笑容温軟,每被三個孩子圍在身邊,既是賢淑子又是慈母的許夫人竟然有這麼驚人的一面!
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院門口的吐蕃軍似乎也被這變故給驚呆了。這一路之上他們也不知道調戲糟蹋了多少大周姑娘媳婦,還從來沒遇上過打個照面就砍人的,當真稀奇的很。
剩下的數人提了長刀就撲了進來,三名直撲那婦人,另外四名撲向提刀站着的男子,然後很快,他們就與死神打了個照面。
婦人瞧着眉目緻,肢鬆軟,然後砍起人來卻一點也不遲疑,特別是當先兩名吐蕃男子很快就嚐到了她的攻勢,那是毫無花巧的殺人姿勢,但卻是…非常致命。
一個被她捅進了腹部,另外一個…被她瞧着秀秀巧巧的腳踹在了膛上,哪知道捱到身上才覺力道極大,似乎連前骨胳也被踹碎了一般,只是習慣的捂臉曲身,腦袋就沒了…
方師傅那邊的四名普通兵丁也被他利落解決了,他既意外於同伴的身手,又頗覺費解——怎的許夫人竟然練得一手殺人的狠招?不過至少在這種危難時刻,一個能與他並肩殺人的許夫人強如一個哭哭啼啼抱着孩子六神無主的許夫人。
門口那吐蕃軍頭目慌了,立刻督促手下兵丁往前衝。他現在覺得,這婦人美則美矣,但殺起人來太狠,若是帶到氈房裏去玩樂,也不知道天明還有沒有命。
倒是可惜了她這番身手,與這副身子,只能喪於此地了!
在他的招呼之下,門口的吐蕃軍相繼要往裏面衝,而胡嬌與方師傅並肩而立,恰好守住了要入府的路。身後家僕被主母這一手給鎮住,此刻都醒過神來,各自撿了方師傅與胡嬌砍倒的吐蕃軍手裏的長刀,待得他倆面前的屍體礙事了,便大着膽子去拖,很快胡嬌與方師傅身後便堆了小山一樣高的吐蕃軍屍體。
也有想要越過這二人往院子裏闖的,被守在旁邊的家僕幾個人一湧而上敲破了頭,一刀捅過去扔在了一邊。
起先這些僕人是真心的怕,可是越來後來,心裏便越不害怕,反而被這血腥的場面給起了男兒氣概,都恨不得站在主母面前去拼殺一番,好在他們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是斷然比不上主母的身手的。
女子殺人,弱點便是力不持久,那頭目眼見得這婦人砍了幾十個兵丁,自己一身衣裙之上全是血跡,想着瞧她那小胳膊小腿,總有力竭的時候,哪知道等來等去,竟然絲毫不見疲意,不由焦躁,派人前去喚人來助陣。
這府裏的這一男一女倒是扎手的很。
胡嬌心中油煎一般,既不知許清嘉如何,又怕自己堅持不到援軍前來,自己沒命了不要緊,可是三個孩子年幼,總不能教他們也失了命!
她心堅毅,力氣又大,打定了主意拼死一戰也不能讓吐蕃軍進府去劫掠燒殺,免得害了孩子們,與方師傅並肩則戰,倒也居於上風。
城樓之上,大周兵勇與吐蕃軍戰在一處,拜胡嬌所賜,這幾年許清嘉也算被老婆給着捉對廝殺給練了出來,這幾年又跟着方師傅習武,提着刀總算是能與吐蕃兵丁有一戰之力。
他自己尚有幾分自保能力,而身邊又有數名衙差護着,城破之時戰到現在,只除了腦袋上被砸破了,下來的血將半邊臉都染紅了,左臂也受了傷,此刻竟然還能好好活着,已是萬幸。
跟着他來守城的衙署裏的兩名刀筆吏都是文弱書生,城破之時就已經被吐蕃軍砍殺。打到最後,都是在拼耐力與體力,以及殺人保命的技巧。
天空懸掛着的光亮的人眼暈,假如不是鼻端的血腥味極重,他都要懷疑這是陷入了一場冗長的噩夢裏去了。
遠處忽有驚雷滾滾,對戰雙方都有一刻怔忪,戰也緩了一緩,許清嘉趁此去瞧,竟然瞧見吐蕃軍後方殺進一隊人馬,旌旗招展,斗大的一個武字在滾滾塵沙之中了出來,他心中一鬆,旁邊還活着的差衙歡呼一聲:“定邊軍來了!寧王殿下來了!”能殺進敵營又有武字大旗的,不是寧王殿下是哪個?
許清嘉心頭鬆了一口氣,這一城百姓總算得救了。
他心中記掛兒,眼瞧着定邊軍跟一把尖刀一樣直了敵軍,將守營的吐蕃軍給砍的四散逃離,當先那人一杆長槍如入無人之境,身上盔甲深黑,卻似泛着寒光一般,身後跟着的護衞們緊隨其手,馬踏連營,直朝着城門衝了過來,他身後似帶着巨一般,將吐蕃軍很快淹沒,偶爾掙扎一下的身影,很快便被收割了頭顱,再無動靜。
寧王殿下衝進城內,許清嘉在城樓之上提着砍刀往下衝,此刻他終於不定堅守城樓,急急忙忙便要回家。也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吐蕃軍,一刀砍在了他背上,大約是那把刀砍人砍的太久,竟然捲了刃,他只覺得背後巨痛,轉頭一刀便砍倒了那名吐蕃軍。
城下已經有定邊軍將士一路砍將上來,準備接管城樓,見到他這服,便知是守城官員,略微接,已經耽擱了回家的路。
城內城外,此刻殺聲震天,吐蕃軍與定邊軍正面鋒終於開始,不再是大周百姓一面倒的被砍殺劫掠。
許清嘉在城樓之下搶了個無主戰馬,爬上去便縱馬急馳,路上遇到擋道的兩軍拼殺,他便提着砍刀一路揮過去,從沒有這一刻覺得這麼心焦過。
之前是不得不堅守城樓,不能回家,此刻卻是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到家裏。
他衝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了寧王殿下的護衞有五六騎在府門口守着,都是戒備的狀態,他跳下馬來,心跳的厲害,好似要從腔子裏衝出來,額頭隱隱疼痛,似乎有血要將眼前視線遮住。
院子裏,許府家僕東倒西歪,被砍傷的死了都有,方師傅提刀立在一邊,許清嘉衝進門的時候,恰瞧見寧王殿下正彎着身子,懷裏摟着自家老婆…從他的方向去瞧,恰能瞧見寧王殿面的側面,他目光裏的温柔顯而易見。
許清嘉的心在這一刻似乎都跳停了,他呆呆站在門口,似乎想要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然後瞧見躺在寧王殿下臂彎裏的胡嬌似乎滿身血跡,吃力的要從寧王懷裏起身,卻被寧王牢牢抱住“你身上有傷,先別急着掙扎,等包好了再起來!”那語聲大異於往常。
許清嘉是過來人,且又對胡嬌愛到了骨子裏,一個男人眼裏鍾情一個女人,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乃至眼神都容易透了出來,他呆呆的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方師傅抬頭瞧見滿身血跡形容狼狽的許清嘉,咳嗽了一聲:“許大人你回來了?!”正被寧王強抱在懷裏的胡嬌立刻朝着他伸手:“夫君——”許清嘉立刻收拾好面上表情,直衝了進來,從寧王懷裏將胡嬌接了過去,笑的十分:“多謝殿下援手!”似乎方才他心裏的巨濤天都不過是幻景,眼前才是最真實的事實。
他家老婆受了傷,而寧王殿下不過是出於道義而出手抱住了她。
寧王伸開的手裏頓時空空如也,看着他們夫倆互相凝視,似乎都沒辦法從對方的眼裏了,心下微黯,直起身來待:“本王還有要事,既然這裏無事,回頭再敍!”現在也不是敍舊的好時機。
許清嘉立刻歡送寧王:“殿下慢走!等城中之事料理完了,下官再請殿下來喝酒!”寧王高大的身影背身而立,許清嘉瞧不見他的表情,但方師傅卻瞧得清楚,寧王殿下眉頭擰在了一處,似乎遇到了十分糾解的事情,然後…大步昂首而去。
院門口,寧王的護衞還留在那裏,他們如今要守着這宅子。
作者有話要説:今晚三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