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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課堂上寫出《三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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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寒從進入松江二中讀高一不久,也就是1998年的下半年起,開始了他的長篇小説《三重門》的寫作。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

現在我們在媒體上常常看到説"一個留級生寫出一部長篇小説"、"一個17歲的少年寫出長篇小説"什麼什麼的,好像《三重門》是韓寒留級後寫的,是韓寒17歲時寫的。其實嚴格地來説,韓寒的《三重門》寫於留級前,寫於16歲,也許開始準備的時間更早。

據説"三重門"出自《禮記·中庸》,即王天下有三重焉:禮儀、制度、考文。但不知怎麼,"三重門"三個字,總讓我們隱隱約約地到中學生生活的沉重。不過,中國學生生活的沉重實在是"命中註定"的。我們的老祖宗造字的時候,做夢也不會想到今天會有電腦,會有五筆字型這種漢字輸入方法。而現在竟巧合得我們只要用五筆字型打一下詞組"沉重"的碼(iptg),不加選擇的話,跳出來的就是"學生"。

我是在韓寒讀高一的第二學期,即1999年的二三月份,才知道他在寫小説的。那時,他的小説已接近尾聲了。我提議等他寫好後幫他複印一份,萬一原稿丟了可惜。我是趁給他複印的機會才看上一遍的。小説情節淡淡,但語言老練、幽默得不可思議,看着看着常常會忍俊不。看他的小説,你絕對不可能一目十行去看情節和故事,而是十分愉悦地欣賞他那妙趣橫生的語言。我對他的小説是充滿信心的,而且他的一手鋼筆字也十分漂亮,沒謄寫過的草稿就是正式的書稿了,也就這麼一稿就完成了。

在1999年3月28去上海市區參加"新概念作文比賽"複賽時,《萌芽》的胡瑋蒔和趙長天知道了韓寒寫了部長篇小説的事,於是就約定寫好後讓他們看看。

參賽回來,韓寒將全部書稿訂正一遍後,四月份把書稿送到了胡瑋蒔那裏。

胡瑋蒔看後讚歎不已,馬上送給了趙長天看。

趙長天讀後,自然知道它的價值,便推薦給了上海的一家出版社。

可是半年過去了,這家出版社沒有給韓寒迴音。最後,這家出版社的有關編輯"公事公辦",並沒有因為名家的推薦而放棄或改變自己的選稿標準。他在給韓寒的退稿信中説:"人物描寫概念化,缺少生動的情節和細節,小説的青味、校園味不足,缺少生活氣息…小説的文字較油滑調侃,表現了中學生的某些陰暗心理…","小説某些地方格調不高,使人懷疑作者本身的品位…"1999年12月,曾在《文匯報》上看到過一篇題為《語文‮試考‬60分的孩子寫出長篇小説》的文章的作家出版社編輯袁(《首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選》責任編輯),在上海組稿時和《萌芽》聯繫後,得知《萌芽》編輯部看過韓寒小説的兩位編輯都毫不掩飾對韓寒才華的讚賞,同時也對這部小説能否出版似乎有些擔憂,便馬上和韓寒聯繫。韓寒因為上晚自修要到晚上九點半以後才能回到寢室,所以袁一下子沒能和他聯繫上,只得把電話打到家裏來,要我想辦法轉告韓寒,讓他儘快將書稿送到她在上海的住宿處。

晚上九點半以後,我打通了韓寒的電話,轉告了袁的意思。

上午,韓寒即將書稿送到了袁住宿的賓館。

韓寒捧着厚厚的一疊稿子,坐在袁面前,充滿自信地説:"我要的不是比《花季·雨季》好一點點的東西,我要的是獨一無二、旁人無法替代的最的東西。"後來,袁在《作家文摘》上撰文《我編<三重門>》時説:"他的大言不慚表現得如此坦蕩、率真,讓你無法計較他的狂傲。"韓寒還坦率地告訴袁:《中文自修》雜誌曾選載過《三重門》其中兩章,但刪掉了許多可能會"遺毒"同齡人的東西。

當時袁雖然尚未看過《三重門》的稿子,但她心裏似乎已經認定:這個不惜以六門功課高掛"紅燈"而留級為代價的少年創作的長篇‮女處‬作,將由她來當責編了。

表示,很快會給韓寒迴音的。

後來袁在《我編<三重門>》中説:"《三重門》果然很,它的行文似有《紅樓夢》的格局,它的用筆又有《圍城》的韻味,它的語言藏龍卧虎、古納典。語言本身有細節,有格,有生命,充滿靈。它寫的是一部校園小説,但卻折出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一個17歲的少年對社會、對人生、對世事、對周圍的一切,常能發出一些深刻獨到、直抵要害的見解來,那份智慧、那種鋭,足以讓成年人都汗顏。但是,作為一個深諳做書規則的編輯,我當然也一眼看出了小説中一些足以讓出版者緊張並且肯定想做某種迴避或繞道而行的東西。我需要自問的是:如果我來做《三重門》的責編,我有沒有膽識讓它以真實的本來面目與讀者見面?一位同行在看過我編的《首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選》後曾對我説:"這樣的書在我們社可能是無法出的,要出的話,肯定會刪掉許多東西。"然而這套新概念作文發行後受到廣大中學生的熱烈歡和讚賞,同時也受到了老師和家長們的普遍認同和好評。我想,這一代孩子們身上某些出格的東西、叛逆的東西、違背約定俗成的規矩的東西,也許正是進步的東西、超前的東西、促進社會向前發展的東西。"據説後來當有媒體披韓寒的《三重門》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後,許多中學生都寫信給作家出版社,他們擔心作家出版社對《三重門》也進行刪改,都希望作家出版社能把原汁原味的《三重門》呈獻給讀者。事後證明,作家出版社非常尊重作者的原稿,也充分尊重和理解讀者的願望。也許這正是作家出版社能經常推出深受讀者喜愛和歡的暢銷書的原因所在。

2000年初,袁給了韓寒一個新千年的驚喜:作家出版社決定儘快出版韓寒的《三重門》。但是,袁要求韓寒對《三重門》做一次修改。袁起先擔心韓寒對她提出的修改意見不能接受。"但韓寒確實聰明絕頂,他對小説的修改既完全地保留了自己,又讓你覺得你所擔憂的某些東西他已極有分寸地做了處理。"《三重門》終於順利地通過了終審,這是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第一部高一在校學生寫的長篇小説。

此後,袁又要韓寒寫一個語言"個化"的自我簡介和後記。也就是我們今天在《三重門》中看到的那兩篇東西。

期間,韓寒辦了一件"大事"--休學。

4月23晚,韓寒一個人去了北京。24晚上,他在中國作協招待所打電話回來説:出版社的事情都已辦妥,合同也已簽好,很快就能上機印刷。

書馬上就要出版,算是了卻了韓寒的一樁心願,也將滿足廣大翹首以盼的讀者的願望。由於一些媒體的宣傳,書還沒出,就有許多人在問哪兒有賣《三重門》的。各地不少韓寒的"崇拜"者甚至打電話到家裏來,詢問書什麼時候出版,他們那兒能不能買到。

一個剛讀高一的少年,寫出了一部20多萬字的長篇小説,而且得到了國家級出版社的如此重視,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應該説韓寒很幸運,他遇到了許多真誠關心、幫助他的愛才的老師和伯樂。這對許許多多文學愛好者來説,是夢寐以求甚至一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在韓寒身上竟是這麼"輕而易舉"地發生了。在文學這條道路上,他抄了一條很近很近的奇蹟般的近路。

一部《三重門》,20多萬字,也真是難為了一個高一學生。試想,就是認真地抄一遍也得多少時間?更何況要構思,要"偷偷摸摸"地寫。

我後來問他:"你是用什麼時間寫的?是不是熄燈後鑽在被窩裏打着手電寫的?"他説:"不是。你試試,在被窩裏連稿紙都攤不開,能寫東西嗎?我是在上課時寫的。"我問:"你上什麼課寫的?"他説:"上什麼課都寫,只要靈一來。"寫作長篇小説需要全身心地投入,作者的腦海裏除了自己的真實的世界外,還有一個虛擬的世界,小説中的人物時時刻刻在腦子裏活動,有時這兩個世界叉甚至顛倒的事也有可能發生。這就可以理解他是沒有時間和力上好課、讀好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