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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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嫣望着他，心高高地吊起，砰砰的撞得烈。

“嫣説兩句便走。”她輕聲道。

謝臻神淡淡，仍舊不説話。

姚嫣深口氣，少頃，定了定心，開口道:“公子方才所言不差，嫣對馥之姊確有心結，做過何事，嫣亦不爭辯。”她的臉上燒灼，眼眶卻湧起陣陣澀意:“嫣心慕公子久矣，今來尋公子，亦知羞恥難當。只因家中迫，嫣不入宮闈，想到的，便也只有公子…”她的聲音漸弱，卻羞窘得再也無法説下去，低頭不敢看面前。

四周似凝結了般，無一絲涼風，只餘蟬鳴仍聲聲繞在耳畔。

過了不知多久，只聽一聲輕輕的長嘆:“女君何苦如此？”姚嫣抬頭。

謝臻注視着她，雙眸如墨。

“女君厚愛，臻在懷。”他開口道，聲音低低:“然女君所求，臻無以相與，非不能，實不也。”姚嫣望着他，一動不動。

“臻本無心之人，深愧於女君。”他的嗓音温文依舊，如輕風過耳，卻不像從前般人思緒。落在姚嫣心間，血似附了冰一般，點點凝起。

好一會，姚嫣艱難地張張口:“那馥之姊呢？公子也是無心？”謝臻微怔，片刻，邊浮起一絲淺笑，卻似含着苦意。

他深深地看了姚嫣一眼，沒有回答，只向她一揖，轉身走去。

姚嫣望着他，忽然，淚水將那身影模糊。她忙舉袖拭去，卻見謝臻衣袂微微揚起，只餘一片遠去的清淺背影。

她深深閉上眼睛，再睜開。蟬鳴悠長，道路上只剩下她一人，方才的一切竟恍如夢境。

怔忡了好一會，她深口氣，緩緩抬起頭來。

心中漲得發痛，此刻卻平靜無比。只覺僅存的那點思慕與不甘，也已在謝臻方才三言兩語之下，如風掃落葉般湮滅而去微風拂來，周身涼意陣陣。手上似攥着什麼，硌得生疼，她低頭看去，卻是上佩的香囊，方才手握得太緊，竟被拽了下來。

姚嫣忽而苦笑。

謝臻於她而言，本就是伸手難及的人，自己卻總心存妄念，如今隻手捅破而一敗塗地，可謂咎由自取。今所為，便放在昨，也是想都不敢想呢…

痴念於己，何嘗不是累贅？也好，也好！

姚嫣盯着香囊，突然抬手，使勁渾身力氣將香囊朝路旁擲去。

香囊下面綴着玉塊，沉沉地落向樹叢那邊。未幾，忽然聞得“嘶”一聲，似有人痛呼。姚嫣愣了愣，轉頭望去。

虞陽侯王瓚，手中捧着一束新折的菡萏，從池邊林立的怪石中行將出來。

“少敬可知我先夫何以早逝？”室中，大長公主坐在案前，手託茶盞，開口道。

姚虔靠在軟褥上，靜靜地看着她。

大長公主往茶湯上緩緩吹一口氣:“我皇兄害死的。”姚虔一怔。

顧氏乃開國之臣，基久遠。大長公主的先夫顧遷，是顧氏長子，顧銑的兄長。

顧遷善騎好，讀兵策。當年正值北方胡患，而朝中將才缺乏，顧遷穎而出，受命為大將軍，率六萬騎北擊鮮卑，立下不世之功。十幾年前，顧遷聲名正盛，卻在一次騎馬出獵之時摔斷脖子，當場斃命。

此事一出，天下扼腕。人們每每提起，總道天妒英賢。

大長公主看向姚虔，微微一笑:“少敬，他們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可我就是知道。他想給兒子留下個易掌的朝廷，不想，顧遷身後還有顧銑。”姚虔目光凝起。

室中光照氤氲，大長公主的目光卻明亮:“你可知他多心虛？我去同他説要改嫁，他想也不想便應下了，宗正反對也不理睬。”姚虔看着大長公主，她的面容緻依舊，與二十年前幾乎無所分別，卻又似帶上了些陌生的東西。

未幾，他長長地口氣，淡淡道:“你要我做什麼？”大長公主抬起雙眸，直直地望着他:“我兒要娶長公主。”姚虔心中早已知曉大概，聞得此言，淺淺一笑:“你莫非尋錯了人？此事與貴公子去説豈不更好？”

“少敬以為他不知道麼？”大長公主亦笑了笑，聲音低緩:“他什麼都知道。少敬亦知曉孟賢其人，他不喜朝中糾葛，便將甫辰也教得如他一般。然身在其中，豈得隨？少敬且看，無論他或甫辰，在那般位置，誰可超。”説着，她向姚虔斂容平視，字字清晰:“女君若嫁入顧府，風揚起，亦不可置身事外，少敬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