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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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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瓚一路撥撥砍砍,沿着地勢往上走去。林木變化,沒多久,前方出現一片稀疏空當。

二人走過去,發現已經走到了一個小小的山坡頂上,山石嶙峋,故而樹木難長。

抬頭遠眺,夕陽的餘暉將天邊染得瑰麗,林壑溪皆籠罩在一片霞光之中。

王瓚此時毫無賞景的興致,挑了一片較空曠的地方坐下。

他瞅向馥之,只見她正將纏起的衣袖解下。王瓚的目光落在她的髮間,一顆明珠澤光瑩潤。

“夜間深林危險,不若先在此將就。”他將頭靠在後面的山石上,不緊不慢地説。

“嗯。”馥之道。待廣袖和裙裳解開,理了理,也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前坐下。

王瓚瞥瞥她裳角上一片凌亂褶痕,不言語,只閉目養神。

黃昏的山風緩緩吹拂,王瓚汗濕的髮間絲絲涼,愜意不已。沒多久,心頭忽然想起一事,他睜開眼睛。

“你可帶了雄黃?”王瓚看向馥之,問道。

“未曾。”馥之道。

“為何不帶?”馥之瞥瞥他:“為何要帶?”王瓚覺得口乾,撇開眼,不再與她説話。正待看向周圍的亂石草叢,忽然“啪”地一聲,一件物事落在王瓚面前。拾起,卻是個香囊。

他訝然看向馥之。

“此物以菖蒲艾草之屬製成,君侯權以避蟲。”只聽馥之道。

王瓚嘴角動了動,一把將香囊收起。

很快降下,林壑中寂靜一片,仍聽不到一點人聲。

天幕中星斗稀少,月光正圓,卻似籠着薄紗一般不甚明朗。

馥之望着天空,思緒迴轉,憶起教場中的那一瞥。

他如今在做甚?可是在尋我?馥之想着,面前似乎浮現顧昀的臉。心頭有些熱熱的,卻又隱隱惴惴,只盼着他快些來…

王瓚伸伸懶,看向不遠處靜靜坐着的馥之,月光淡淡地灑在她臉上,似隱似現,只看不分明。

夜風吹來,漸漸有些涼意。附近的山林中,時而傳來幾聲夜梟的鳴叫,神秘而淒厲。

王瓚忽然想起一則被自己嘲笑許久的荒誕典故。

古時有一士,人稱司徒子,從中山國往鄭國,于山中路遇一美貌女子。女子恐山中有猛獸,請隨往,司徒子應下。夜宿山中,時有鳥獸之聲入耳,女子恐懼,請與司徒子同宿,司徒子未應;少頃再請,司徒子仍不許;反覆數次,司徒子皆拒。待至鄭國,一,忽見使者來,原來那女子竟是丞相之女,丞相贊慷慨相助,又懷端正,將女許給司馬子,傳為佳話。

我自然不做那等酸人。王瓚心中鄙夷道。

想着,他敞然許多,閉上眼睛,深口氣。鼻間似帶着些未知的味道,幽幽甜甜,若有若無。

“為何不説話?”王瓚忽而慢悠悠地出聲道。

馥之回神,瞥瞥王瓚那邊,沒有應話。

沒有光照,誰也看不到對方神態。王瓚睜開眼睛,也不繼續作聲。

“君侯想説什麼?”馥之問。

“上天下地,五湖四海皆可。”王瓚悠然道:“扁鵲想這般枯坐一夜?”馥之想了想,覺得他這話有理,卻也突兀得很:“不知君侯從何説起?馥之不會清談。”王瓚在黑暗中將她鄙夷一眼:“你真是姚伯孝之女?”馥之聽出了他的口氣,不以為然:“馥之不似君侯,先人從未教我清談。”王瓚更不以為然:“我父親也從未教過我。”馥之訝然。

王瓚清談,馥之曾經見識過,遣詞風度皆堪為上品。士族清談之好由來已久,青出於藍,她一直覺得這必是代代相傳才能辦得到的。就像謝臻,他的父親當年也以清談聞名,謝臻説話時的氣度與他父親頗有相似之處。

“今是你生辰?”王瓚似乎不想再繼續這話題,忽而問道。

馥之愣了愣:“我…”正要答話,這時,一陣呼喊聲隱隱傳來,似乎有很多人在一起叫喚。

二人一驚,忙打住説話。過了會,只聽聲音愈加清晰:“…虞陽侯!姚女君!”馥之和王瓚頓時大喜。

王瓚振奮地起身,雙手攏在嘴旁,大聲答道:“在此!”只見火光在漆黑的樹林中隱隱閃動,王瓚又喊了幾聲,沒多久,一隊手持火把的人出現在面前,看裝束,正是羽林衞。當前一人,身姿拔,快步向他們走來,正是顧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