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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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人們喝酒，往往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座的每個人要輪起杯，每人起杯之前還都要説上幾句祝酒辭，請客的要寒暄，被請的要客套，都竭力施展自己的文才讓“情”和“酒”這兩個詞彙對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一些人還喜歡使用這樣的祝酒辭:情都在酒裏，喝！

我深為不解，情本是在人的意識中，看不見摸不着的，什麼時候突然物化，變成了具有較強可溶的一種物質？意識突變為物質，思維突變為存在，真要把哲學家們搞得一頭霧水了。再仔細一想，情如果能輕易地被溶解和稀釋，那是哪門子情？

可是，在現實生活中的確有這樣一種能夠被溶解和稀釋的所謂“情”那就是逢場作戲的“情”是啊，人的情本是有定量的，全部用於至親至尚嫌不足，如今社應酬這麼多，誰用得起高純度的情？不把自己僅有的一點點情摻上些酒水稀釋之後再用，搞一搞“情均沾”恐怕真要造成自身“情資源枯竭”了。雖然我們在經濟上比以前富裕得多的，可是我們在情上仍然是相當貧困的，不管在多麼重要的際場合，還是讓我們覺得真是揮霍不起我們那點少得可憐的情。

怕把貴重東西用盡了，就在這貴重東西中摻點廉價的東西來湊合着用，這也是打細算會過子的表現，誰也不能説這麼做有什麼不講究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説，在好東西中摻假也是商的慣用伎倆，現在是市場經濟，商理念滲透入情領域，可也不足為怪。

所以我們大家在某些際場合經常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局面:一羣人你斟我讓，觥籌錯，“情”一詞被高頻度地反覆使用，酒盡人散，人們記得剛剛在酒席間表達了很多的“情”可是對誰表達的嘛，想來想去，還真就記不大清了。

我覺得，用酒來代表情的，正是沒有真情的表現。真正的情是不需要任何替代物來代表的。世人皆知最親莫過父子兄弟，可誰又見到父子親兄弟因為情深而推杯換盞、互相勸飲的呢。聚在一起狂斟濫飲、大作情文章的，多半是一羣半生不、沒什麼情基礎的人，所以才需要反覆對情進行渲染與粘接，酒在這個時候成為渲染劑與粘接劑就是順理成章的了。

我深信，情與酒是多少有些關聯但聯繫不很密切的兩種東西，誰也代表不了誰，誰也幫助不了誰。情只會悄悄地呆在我們的心裏，酒裏是容不下它的。所以，當我也喝一點酒的時候，還是喜歡放下酒杯説話，端起酒杯就喝，一般不在喝酒的時候大作什麼關於情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