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第九章智者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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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笑風樓內牧野棲仍毫無睡意,在牀上輾轉反惻,他想到了朱元名在宴席上所説的那一番話,心中有種難以抑止的怨憤。
牧野棲忖道:“龐紀竟兩次將我利用了,此人果然與痴愚禪師大不相同,無怪乎自他成為正盟盟主之後,正盟一改之前處處被動的局面。我奉師命進入風宮,師父雖曾令我設法削弱風宮的勢力,而且我也成功地助正盟滅了玄,但龐紀卻如此待我!若非朱元名最終還是投靠了白,我在攻襲天山莫寒行宮那一役必定會失敗,豈非會使我在風宮中的地位削弱?
在正道人眼中,我是風宮宮主之子,是魔中人,我以損害父親的利益為代價,卻成全了龐紀,讓他在正盟中如中天,受萬眾敬仰!”他越想越煩躁不安,乾脆翻身坐起,大聲道:“我要喝酒!”伺侍牧野棲的婢女小意被驚醒後,趕緊匆匆穿戴後點起一支蠟燭進屋,睡意猶存地道:“少主,你晚上剛喝了不少酒,再喝恐怕會傷了身體…”
“我讓你拿酒你便拿!”牧野棲不耐煩地道。
平時牧野棲對待婢女、下人一向不錯,故他身邊的僕從都暗自慶幸伺侍的是一個地位尊崇卻頗為和藹的少主,比及風宮四老身邊的婢奴幸運多了。小意從未見牧野棲如此喝斥下人,心中一驚,燭火一傾,幾滴濁油滴在了她的手上,她連哼也不敢哼出一聲,立即道:“是,小婢這就去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小意就端來了幾個緻的小菜,還有一壺熱好的酒。
當她將酒菜送來時,牧野棲臉上的惡意已退去,只是仍顯得有些陰鬱,與平時小意見到的那個笑意盎然的牧野棲截然不同。
小意擺好萊,又為牧野棲倒上滿滿一杯酒,正待退下,卻聽得牧野棲淡淡地道:“你留下。”小意看了牧野棲一眼,目光立即低垂,低聲道:“是,少主。”牧野棲讓小意再添一隻杯,要她相陪。
小意低垂着頭,小聲道:“小婢只是一個下人,怎配與少主飲酒?少主能讓小婢在一旁伺候着,已使小婢不盡了。”她那恭順得近乎楚楚可憐的神情讓牧野棲心情略略好轉,他道:“這兒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太拘禮,坐吧。”小意道了一聲:“多謝少主。”牧野棲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小意心中微微有些涼意,由於她已伺侍牧野棲半年多了,牧野棲卻還不知她的稱呼,無論主子對下人是寬厚還是苛刻,下人永遠是下人。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道:“婢女賤名小意,實不足少主掛齒。”牧野棲見她言語文雅,神情嬌羞中又略顯拘束,模樣清麗可人,不由對她有了些好,忖道:“她在我身邊這麼久了,我倒不曾有絲毫留意。”當下道:“小意?此名倒有些意思。”言罷他再未多説什麼,只顧飲酒,神情若有所思。他本是滿懷心思,這時似乎已完全忘了還有一人與他同坐,偶爾舉杯向小意示意同飲,目光卻很少投向小意這邊。
但牧野棲每一次向小意舉杯示意,小意都不折不扣地陪他喝一口。在她看來,她只是一個婢女,而牧野棲卻是尊崇無比的風宮少主,而且牧野棲舉手投足間自有超凡俗、飄然出塵的風度,更讓人心生一種可望而不可及之。此刻即使牧野棲讓小意喝的是毒藥,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喝下。
牧野棲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抬起頭來,望着小意,道:“你在風宮已有幾年了?”由於酒的作用,小意的雙頰已浮現少女所特有的健康暈紅,如秋水般的眸子亦有了水氣,這使她顯得格外水靈。同樣是由於酒的作用,小意已沒有了最初的緊張不安。
她答道:“有三年多了。”牧野棲繼續問道:“你覺得風宮最終會勝還是會敗?”若是平時,小意聽到牧野棲向她問起這一點,足以將她驚出一身冷汗,而此時在酒意的作用下,她卻拋棄了重重顧慮,道:“這些年來,風宮有勝有負,有成有敗,勝敗皆在人為而已。”牧野棲饒有興趣地望着小意,道:“但你有沒有聽過‘不勝正’這一説法?”小意顯然頗有些醉意了,她吃吃一笑,道:“難道少主竟自認風宮為?我娘生前是一個名門正派的伺傳人,可最終…我娘一生坎坷,早早離世,我在風宮中伺侍少主,卻沒有受什麼委屈。照我看來,所謂的正,就如一張紙的正反兩面,以這一面為正,另一面則為,反之亦無不可。”顯然她娘曾有過不少坎坷,以至於小意只能以一言帶過而不願提及。
牧野棲怔怔地坐着,竟久久無語。
良久,他方緩緩長吁了一口氣,一連灌了三大杯酒。這時,他與小意一樣,亦有了醉意,小意忘了替他斟酒,而牧野棲也忘了小意是伺侍她的婢女,他只顧自斟自飲起來。
當燭火即將燃盡時,牧野棲已醉了。他強自站起身形,卻因動作太大,一下子震動了桌子,將蠟燭震翻,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小意趕緊上前將他扶住,她的腳步也有些虛浮了,兩人踉蹌着摸到牀邊,小意扶着牧野棲讓他躺下,沒想到牧野棲的身子倒下的同時,將她的手也壓住了,小意的身軀不由自主地與牧野棲緊貼着,一股男人的氣息撲鼻而至,小意的心跳倏然加快,似乎隨時都會跳出心腔。
她的聲音輕顫道:“少主,小意的手…讓我替你了衣靴…”牧野棲“嗯”地應了一聲,翻了個身,非但未使小意的手臂可以出,反而將大半個身子壓在了她的身上。
小意腦中“嗡嗡”亂響,呼越來越急促,喉底乾澀,渾身一陣燥熱。她一動也不敢動地躺着,想要説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來,惟剩嬌之聲。她尚可活動的那隻手死命地抓住被子的一角,似乎在竭力堅持着什麼。
牧野棲的氣息吹在她的耳後、頸上,她的身子越來越軟,眼前清晰地浮現出牧野棲那張俊朗不凡的臉,高大拔的身軀,以及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她的暈眩之越來越明顯,此時已不僅僅由於酒的作用…
當牧野棲動了動身軀,部觸及她嬌的耳垂時,小意“啊”地一聲呻,猛然擁住牧野棲,整個身軀向他纏上、貼緊…
在那一刻,她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她只知道自己的情慾已飽漲到無以復加之境,她的心中已有火焰熊熊燃起,而她卻願意讓烈焰熾烤着她的每一寸肌膚…
莫可名狀的異樣覺讓牧野棲略略清醒了一些,他覺到了懷中的火熱、柔軟與幽香,他忍不住道:“你…”他的話尚未説完,已被一片滾燙的香封住…
牧野棲睡着了,在渲過後的疲倦中,他暫時忘記了心中的不快。
小意無力地坐起身形,披上衣衫,靜靜地在黑暗中坐着,她的心情平靜得連她自己都到有些意外,儘管方才她經歷了對於一個女孩而言極為重要的一刻。
也許,她的平靜來自於她的無所求,她自知自己無論地位還是其他,都無法與牧野棲相提並論,她覺得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認為值得做的事而已。在此之前,她從未有過如此念頭,當事情降臨時,卻猶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牀,替牧野棲壓了壓被褥,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忽聞外面傳來一聲驚呼:“有刺客!”呼聲打破了夜幕的沉寂。
驚心動魄的警號聲隨之響起,在夜空中迴盪不息。
牧野棲一躍而起,隨即便聽得他喝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