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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卷第十章論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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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治一直到範離憎有些面,聽得此言,心念一閃,頓時明白過來,正視範離憎,甚為驚愕地道:“你…是來自試劍林的範離憎?”範高憎恭聲道:“晚輩正是範離憎。”略略一頓,又道:“範書之子範離憎!”眾皆譁然!

一時間場中紛亂不堪,眾人或竊竊私語,或蹙眉沉思,範離憎頓時再度成為眾目之焦點。

牧野棲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範離憎,隨即恢復了平靜,專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緻酒杯,像是被它所深深引了。

七星樓樓主慨地低聲自語:“一個是範書之子,一個是牧野靜風之子,還有一個則是劍傲天下的幽求…今的劍會,註定不同尋常!”忽有人沉聲道:“幽求乃劍中之魔,他的弟子絕無資格角逐劍魁!”循聲望去,説話者乃太極劍派新任掌門不久的羅琵琶。

中原諸劍派對幽求恨之入骨,此言一出,自然立即有人附和。

範離憎站起身來,抱拳四向一揖,朗聲道:“在下趕赴洛陽劍會,只代表思過寨,諸位若是信得過思過寨,在下就沒有退出劍會的理由。何況,幽先生對範某隻有指教之實,而無教誨之恩,在下還算不得是幽先生的弟子。至於角逐劍魁一事,有諸多前輩高手,少年英雄,在下又豈敢有太多奢望?”思過寨乃十大名門之一,有誰會與思過寨過不去?既然信得過思過寨,就沒有理由讓思過寨派出的人退出劍會…範離憎的一番話看似謙讓,其實已是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羅琵琶不依不饒地道:“如此説來,範朋友要否認幽求對你有傳劍授業之恩了?”包括幽求在內,所有人全都靜候範離憎的回答。

江湖中人雖可以豪放不羈,但卻絕不能叛師逆尊。雖説有“棄暗投明”之説,其實那只是限於口頭的一種冠冕堂皇的説法,縱是背叛一個已入魔道的師父,此人亦會承受極大的壓力。

論及虛偽,武林中人未必比常人相差多少。

範離憎緩聲道:“世上有一種鳥,名為鸚鵡,常有人在它幼時便將之擒獲,再將它的舌尖剪去一截,據説如此一來,鸚鵡就可以模仿人的聲音了。世人常以此為樂,可又有誰知道鸚鵡自身喜歡的究竟是與生俱來的鳴叫,還是被強加於它身上的本不屬於它的聲音?它是該為舌尖被剪去而記恨,還是該因被賦予人的聲音而?”場上一時鴉雀無聲。

誰也不曾料到範離憎會説出這樣一番話來。

但事實上也惟有用這種方式,方能自羅琵琶的質問中身而出。在武林中有一種人,他們的武功並不十分高明,但卻極擅於説一些大而無當的道理,若要與之周旋,只恐是百口獎辯。

闌蝶不由多看了範離憎幾眼。

她忽然發現範離憎的確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並非由於他是範書之子,而是由於他的言行總是超出常人的想象.之前飲酒論劍時,她已領略了他的別具一格,此時復又領教了。

幽求如何不知範離憎一直未將他視作真正的師父?而他亦覺得自己只求能塑造出絕世劍客,讓自己悟劍一生所得不會煙消雲散,至於範離憎是否會因此而他尊重他,他不會在意。只是沒有料到此刻範離憎第一次當着他的面表白了心中所思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超

他的臉略略有些蒼白了。

範離憎正視着幽求,神情顯得出奇地平靜,只聽得他緩聲道:“幽先生,我姨娘是被你所殺,五年前我就説過必會為她報仇,所以你我終有一戰、不過,我的劍法的確由幽先生所授,相信如果我能擊敗你,也算達到了你的初衷!”幽求聽得此言,一掃方才的失落,縱聲長笑道:“很好!若是你能以手中之劍擊敗老夫,那麼無論是你,還是老夫,都毫無所憾了!”頓了頓又接道:“只是,數月之前,你的劍法尚遠不及我,又如何能勝我?”範離憎沉聲道:“你放心,相信我比你更希望能取勝你!”幽求笑了。

笑,對於幽求而言,是一個極為罕見的表情。所以,當他臉上有了欣的笑容時,場中每一個人都甚為驚訝。

幽求之所以會笑,是由於他從範離憎的眼中看到了自信。

金劍門門主扈不可沉聲道:“無論你們兩人之間有何恩怨,幽求今都必須死!在這笑菊苑中,一百多名中原劍客的亡魂已鬱積了四十餘年,今是該血債血償之時了!”扈不可的話立時挑起了眾人同仇敵愾之心,幽求頓成眾矢之的!

幽求道:“老夫早已準備在今將此事做個了結,諸位要取老夫命,儘管用劍來取就是!雖説四十五年前老夫殺的人的確太多,但以他們一百餘人尚且不能自保,亦只能怨他們學藝不!江湖本就是一個憑藉實力説話的地方,當年若是有幾位真正的劍道高手在場,我幽求又豈能活到今?”幽求提及這一點,他人一時倒無以反駁,按理洛陽劍會應已雲集了中原劍道高手,最終卻被幽求一劍所滅。無論怎麼説,都不甚光榮。幽求雖然過於嗜殺,但他的為惡,卻可謂是光明正大的為惡。

忽聽得一人道:“在下雖非武林中人,卻亦想斗膽説幾句。”説話者正是南宗。只聽他接着道:“以在下之見,當年洛陽劍會必有陰謀。眾所周知,當年逍遙門門主太叔岱宗為最後一位劍魁,其劍法必定十分高明,為何在那次劍會前夕湊巧遭到不幸?同樣湊巧的是,當年洛陽劍會前,曾盛傳縱橫山莊的武帥秦傲將角逐劍魁、當時秦傲秦大俠的武功已極高,世人猜測新一任劍魁應非他莫屬,但最終秦大俠並未出現在當年的洛陽劍會上。可以説,若是有太叔岱宗與秦傲兩位前輩高手在場,幽求絕不可能勝過他們的聯手攻擊!在下覺得。此事多半有些蹊蹺,倒好像有人早已料到幽求會出現在洛陽劍會大肆殺戮,故早早地為他掃清了道路。”説到這兒,南宗略作停頓,補充道:“這只是南某人的淺薄之見。”幽求並未怒形於,反而問道:“你何以對此事知曉這麼多?”事實上,他對自己當年何以能一口氣殺絕百餘名劍客一直有些困惑,此時聽南宗提起。就想聞其究竟。

南宗肅然道:“四十五年前,閣下大開殺戒,最後只放過一個不愔武學之人,此人就是我們南家的人。”南家一直在資助着洛陽劍會,在劍會中出現南家的人自在情理之中。

幽求沉聲道:“你懷疑這一切是我所為?”南宗搖頭道:“在下不懂武功,卻也知道閣下當時絕對不可能同時完成數件事情。”幽求長了一口氣,道:“不錯,如果勝利是以詭計得來的,那樣的勝利不是榮耀,而是恥辱!”他的聲音略略提高:“老夫知道諸位除我而後快,但我想奉勸諸位還是待到逐出劍魁後再動手不遲,否則洛陽劍會又將有中斷的可能!”

“好狂妄!分明是不將中原劍道羣雄放在眼裏!”金劍門門主扈不可冷冷地道。

“我只是在述説一個事實而己。”幽求道,他之所以不願此刻與眾人手,那是由於他心中希望範離憎能成為今的劍魁。

他當然不會親自奪取劍魁,一旦他出手,必會使竟爭變為生死搏殺。何況,在他看來,場中還沒有人配做他的對手…範離憎的劍法是他所傳;牧野棲曾經敗於他手中。至於其他劍客,雖比範離憎、牧野棲兩人成名較早,幽求卻不屑一顧。

扈不可還待再説什麼,卻聽得古治道:“也好,幽求,我等就答應你。以俠道評斷,你是一個魔者;以武道評斷,你還算是一個真正的武者。相信你不至於出爾反爾!”他倏然長身而起,猶如一隻鷹隼,掠空而過,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飄至最末一席,大聲道:“幽求,五年前你我曾有一戰,卻未能盡興,今再聚,且在此飲上幾杯,待到決出劍魁後,你我再戰如何?”幽求哈哈一笑,道:“你肯出手,今一戰,總算有些意思!”他的神從容,與古治隔席而坐。

古治的決定,他人自然不便反對。

闌媒向身邊的婢女道:“你們去伺待古老前輩吧。”

“是。”兩名婢女應了一聲走下長廊,自席間穿過,走至古治這邊。

絕世劍客幽求近在咫尺,她們竟無驚懼不安之…是由於有古治的存在,還是由於她們不諳武學,不知“幽求”二字意味着什麼?

或是出於別的原因?

範離憎默然無言。

牧野棲亦是沉默不語,但他的神比範離憎悠閒從容。

是否由於他有成竹?

闌蝶櫻口輕啓,道:“羊前輩、姬公子、慕容夫人、扈大使、習姑娘、範公子、牧野公子,想必七位己留意到這千餘盆‮花菊‬吧。”姬泉道:“難道角逐劍魁,與‮花菊‬有什麼關係?”闌蝶道:“不錯,在這一千一百盆‮花菊‬中,有兩盆‮花菊‬的莖其實是曇花,是嫁接而成的。不如就將這兩盆花稱為曇菊。曇花雖美,卻只能花開一瞬,這兩盆曇菊亦是如此。小女子略通花事,知道兩盆曇菊將在一個時辰內盛開。曇菊與曇花一樣,也是甫開便謝。七位若是有人能在曇花盛開的那一刻,將花以劍採摘,就屬今的劍魁!”居右忍不住道:“闌姑娘,恕老未直言,姑娘又是奏樂又是折花,固然顯得文雅,卻終是有些不妥。難道以這種方式,就可以看出誰的劍法更為高明?”闌蝶微微一笑,道:“歷次劍會中,均分幾個階段,未到最後階段,多是儘量避免作生死搏殺,只是方式各不相同.小女子以琴音劍意相試,雖不能説全無偏頗,但總是有些用處的.當然,也許還有高人不喜此法,卻又身懷絕世身手,那麼他自可挑戰上屆劍魁,只要能在五十招不敗,亦可參與最後角逐!”頓了頓,繼續道:“至於‘以劍折花,決定劍魁’看似近乎兒戲,其實曇菊僅有兩束,又是稍開便謝,要得一束曇菊,着實不易。”居右道:“姑娘所言,亦不無道理.只是,洛陽劍會已中斷數十年,又何來上屆劍魁?”閘蝶環視眾人,道:“小女子有個建議,既然太叔大俠已經作古,那麼就由他的後人代其先人之責,不知諸位意下如何?”聽得此言,眾人先是一愕,很快紛紛贊同。

事實上,與其説他們贊同闌蝶的建議,倒不如説這是由於眾人急於想知道太叔岱宗是否真有後人在世。

闌蝶最後徵求了古治的意見,古治微微頷首。

闌蝶這才道:“阿楚,你可將‘縱橫劍’與古老前輩了。”眾人皆是一怔,不明其意。

卻見自暗雪樓閃出一名少女,年約十四五歲,竟是身着女子極少穿的黑衣衫。

衣衫把她的肌膚襯得更顯雪白。

目睹此少女,眾人心頭皆是一震。

極美…極冷!

眼前的少女就是由這兩種極富衝擊力的印象融合而成,讓人縱是驚鴻一瞥,也必今生難忘。

她的冷,與闌蝶的優雅、恬淡正好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反差。

同樣讓人心神大震的還有她捧着的那柄劍。

劍未出鞘,但憑劍鞘,眾人就可一眼認出她手中的劍正是“縱橫劍!”惟有“縱橫劍”的劍鞘才是方形的…劍鞘的方正亦在暗喻着劍會的公正。

“縱橫劍”在銷聲匿跡十餘年後終於又重現世人面前。

而自四十五年前那場變故後,世人本以為逍遙門已永遠消失,沒想到事實卻並非如此。

難道,這位淨如千年玄冰的少女是逍遙門的後人?

一直從容平靜的牧野棲在乍見黑衣少女的那一剎那,神突然劇變。

由於他赫然發現了黑衣少女竟是鄂賞花的弟子斷楚!而鄂賞花則殺了他的祖母楚清!

“斷楚此時已經出現,那鄂賞花會不會就在左近?”牧野棲心中轉念着。

斷楚手捧“縱橫劍”目不旁視,徑直來到古治席前,奉上“縱橫劍”道:“請古老前輩過目。”古治接過劍,無須拔出,就已覺到此劍的不凡之氣,他頷首道;“正是‘縱橫劍’!”斷楚這才向眾人道:“家祖己仙逝多年,今我太叔斷楚願代祖父向諸位討教!”她的聲音極為獨特,很清脆,卻無法讓人到一絲温暖氣息,只覺猶如玄冰破碎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