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幾遭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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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豫王李旦以身體欠佳為由,上書請求搬往長安東南的青龍坊,以便時常前往曲江池走動,觀荷養。
李衿知自己這個弟弟身體確實不好,心又文,便批閲同意,將青龍坊空着的一處宅院劃給李旦,租賃所需銀錢,由朝廷負擔。
是以豫王在去年初夏便搬遷入內。青龍坊內有曲江水入,可謂涼去燥,不過此刻,豫王並不能靜下心來。書房內,燭火通明。李旦滿面愁緒,眉頭緊擰成川字,負手身後,不安地踱來踱去。
近幾多大事,除去叛亂的李桐,通敵的李典不提,與他關係最切的,便是刺殺一事。李旦本不清楚自己的貼身侍衞竟然會去行刺,更想不到刺殺對象是他的親妹妹和親侄兒!
深深地嘆了口氣,李旦頹然坐在胡牀上,右手握拳在小案上捶了一下。千算萬算,算不到最親近的侍衞竟敢如此膽大包天!當初便不該可憐收容他入府!然而為時晚矣,李旦只希望自己秘密派去給廬陵王送信的信使,能不辱使命。
現在他已因牽扯刺殺而被暫且足,長姐李衿在洛陽逗留久久不回,李旦前偷偷派人送去宮城給太平公主的信又如泥牛入海。
這個節骨眼上,他也只有向三哥,還活着的廬陵王李顯求救了,望他去尋一尋太平或者去趟洛陽,怎麼也求求長姐救他!
從高宗到中宗,睿宗,最後武皇終於悍然稱帝,李唐王座幾經更迭,李旦萬萬不想再與這深不見底的漩渦有什麼瓜葛。
自己為求活命一度改叫武旦,如今好不容易有點安穩的子,他怎敢有忤逆之意?誰知這無妄之災,直接扣在自己腦門上!憂心忡忡地盯着小案上擺放的玉貔貅發愣,李旦深疲憊。
這是一尊通體透綠,雕細琢,雙目點綴以紅瑪瑙的玉貔貅,是李衿送與他的。曾經,天家也有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倫理之樂,彼時李旦還小,大哥李弘,二哥李顯和四哥李樘都還健在。
天之驕子,意氣風發,李旦稍大時,常隨幾個哥哥一道去打馬球,或者帶着妹妹太平,跟隨高宗和武后遊幸洛陽。
那時李衿還是會時常出宮跟着玄機娘子凌慕華修心養,有一次便從外頭蒐羅了這隻玉貔貅回來,做禮物送給了李旦。
悵惘無限,只嘆往昔不可追,思及今,心頭又重新籠罩上一層陰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了。手指摳住小案角,李旦想起那年的慘禍。
長壽二年,進宮問安的皇嗣妃劉氏,竇氏突然失蹤,及至城門關閉也未曾回到家中。李旦心知不好,可左右有夫情分在,不得已喬裝打扮,是夜令人引開耳目,急奔長公主李衿的公主府。
當時李衿方從宮內回府,聽説李旦來了,便讓人把他領去書房。才將振翅金蟬放好,以防隔牆有耳,李旦就奔進來撲在地上,哭道:“長姐救我。”蟬翅震動的嗡嗡聲裏,夾雜進男子低沉的哭聲,李衿回身把李旦攙了起來,讓他坐到胡牀上,慢慢地説。堂堂男兒涕泗橫,一面抹淚一面跟她説起劉竇二妃進宮之後再未歸來的事情。
李衿靜靜聽着,末了在心底輕輕嘆了口氣。面上卻依然淡淡的,等李旦哭訴完了,才將一方蠶絲手帕遞給他。
“五弟,”她抿了抿,語氣涼薄“你當知道,凶多吉少。”李旦一愣,雖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但是乍聽真的確鑿無疑,不失聲大哭起來。
“長姐,當真毫無,毫無辦法?”他如此傷心絕,李衿有些於心不忍,可以只能回答:“沒有。”李旦不再説話了,低頭咬住衣袖嗚咽,脆弱又無助。李衿沉默地任由他發。她很清楚,頭銜貌似尊崇的皇嗣,實際無比艱難,如履薄冰,事事小心畏懼。
母親現在重用武氏二侄,對僅活着的兩個兒子多有打壓和震懾。劉竇二妃早已經死了,李衿既領內衞府閣領之職,當然對此再清楚不過。
“五弟,”看李旦緩了些下來,李衿才説:“你可是與那韋團兒有何過節?”
“韋,韋團兒?”李旦逐漸止了哭聲,想了半刻,不悲憤加“長姐,是她!”
“幾前我進宮問母親安好,在內殿稍作歇息,她前來奉茶,竟意圖,意圖…”嘴氣得顫抖,李衿且朝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原來是這韋團兒從中作祟,李衿心中哂笑,應該是勾引皇嗣不成,便佔着是御前户婢的便捷,對母親信口開河。
劉竇二妃應該是被她誣衊牽連。可一個賤婢之言竟也可以令二妃身死,李衿知道不是她母親糊塗,而是她本就有意打壓自己的兩個兒子。
即便是自己的兒媳,可她先是君,才是母親,這是她與支持皇嗣的朝臣們的對抗。李衿心知,此事絕無轉圜的餘地。
“五弟,你回去吧,二妃之事,莫要再問。”此事不了了之,數後,韋團兒再想要加害李旦,卻反遭告發,杖斃於庭。如今已過了幾年了,李旦想起此事,依然心有慼慼。但他也很清楚,那時候,是長姐替他報了仇。
後來他被母親剝奪接見公卿百官的權力,險些被來俊臣以謀逆罪名審死。也是李衿,暗中將他宮內的樂工安金藏推出來,此人當眾剖腹,以證皇嗣不反,武皇深受動,才放過了李旦。
比起母親,她的長姐會讓他活命,何況他也不願坐那寶座,所以後來的神龍政變,李旦非常堅定的站在李衿這邊。李旦深知自己該有的分寸,故而更遠離朝政,做個聽話的好弟弟。可偏偏出了這事。
心中一團亂麻,突然聽見有人推門進來。抬頭一看,年輕的男子青袍長身,戴着青銅面具,遮住了左半邊臉頰。
這是他府中的一名門客,田復生,因擅長琴而深得李旦賞識,頗得他信任。
“復生,”李旦見他來了,急忙站起來“可是宮內有回信了?”田復生搖搖頭“啓稟殿下,未曾。”李旦方燃起的希望又滅了下去,他沮喪地坐回胡牀上,愁容滿面。
長姐,你究竟何時才回長安啊?洛陽,集仙殿。沉靜姝糊糊醒了過來。不知是幾時了,她想翻個身,卻發現自己的被李衿牢牢圈住。
當真是睡覺都不放過她,想到自己被這胚子在觀風殿到暈過去,沉靜姝便氣不打一處來。不覺賭氣,也不管會不會吵醒李衿,沉靜姝兀自掰開她的手指,滾到一邊去。
“卿卿?”聲音帶着將醒未醒的低沉,李衿一摸,發覺沉靜姝不在懷裏,急忙睜眼尋人。幸好沉靜姝背影的輪廓就在眼前,李衿往前挪了挪,伸出手臂把沉靜姝撈過來。
美人又在懷裏,李衿儘管困着,卻自然而然地把手伸進她的褻褲,尋着她小要進去。
“你!”漆黑裏,沉靜姝生生被鬧了個紅臉,不氣惱,啪的一下重打在李衿手背上,掙她的懷抱挪開老遠。
“卿卿?”這回李衿徹底醒了,定睛一看沉靜姝又滾過去背對着自己,不由奇怪。
“怎麼了?”她又跟着挪過去,依然想抱沉靜姝“如何忽然就生氣了?”可是手臂才落在沉靜姝側,又被打了一下。
“…”
“縱慾不節非君子!”沉靜姝轉過身,雖然看不清李衿的臉,卻依然瞪着眼前的輪廓影子,狠狠兇她:“你再這般輕薄於我,我便去寺裏吃齋唸經,不回來了。”
“…”突然遭了一通嫌棄,李衿有點回不過神,可聽沉靜姝説要去寺裏青燈古佛,大概急了,不知怎地就回答:“你去了,我就納妾。”可話出口就後悔,奈何覆水難收,納妾二字清清楚楚被沉靜姝聽去。
“李衿!”沉靜姝醋意大發,自己才説去寺裏吃齋唸佛,這胚子就想着納妾?定是早有這念頭,才如此迫不及待,沉靜姝更氣了,可嘴上又不肯認輸,遂咬牙道:“你想納妾就納好了,千個百個也不關我的事!”説罷狠狠一翻身,挪出老遠,蜷起身子徹底不想理這得隴望蜀的登徒子了。
“呃…”李衿知道自己説錯了話,可腦子昏沉着,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挽回。她想了半天,看沉靜姝沒蓋被子,便拉起已經捂暖的錦被,小心拖過去,蓋在她身上。
“莫要着涼了,”李衿輕輕道“我曉得錯了,卿卿不喜歡跟我做那事,我收斂些便是。”沉靜姝依然不理她,李衿暗自懊悔“衿兒一時口不擇言,胡亂説的,沈姐姐怎的就放在心上了。”對方還是沒反應,李衿辭窮,悶了好一會兒,又低低地認錯。
“卿卿,我見着你,總是忍不住的,你莫要再生氣了,明明才肯在我身邊沒多久的。”委屈到了極點,沉靜姝聽她的語氣也甚是難過,心裏登時一軟。她是不是有點太傷人了?李衿見沉靜姝不願理她,默默躺下,背過身去,輕輕地嘆氣。
沉靜姝揪心了,隨即便轉過來,靠過去從後抱着李衿。
“衿兒,我説氣話的…”後背一片香軟,李衿馬上轉過身,好好抱住沉靜姝,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我不會納妾的。”認真地説完,李衿安心地抱着沉靜姝,很快又睡了過去。
“衿兒…”沉靜姝這次不忍心吵她了,且由李衿抱着,讓她安心舒睡。這般過了不知多久,隱隱聽見打更報時,李衿和沉靜姝都醒了過來。約摸還有一會兒將天亮了,沉靜姝依偎在李衿懷裏,了眼睛“衿兒,我們何時回長安?”
“過兩天吧,”李衿道“卿卿想家了?”睡意已走了八九分,沉靜姝遂搖了搖頭“不是想家。”她執過李衿的手,在她掌心劃了幾筆。一個旦字,李衿立刻心領神會。
“莫擔心,我自有處理,況且…”她頓了頓,湊近沉靜姝的耳朵“還有些小蛇要引一引才出來。”以沉靜姝的聰慧,從張姚二人的奏摺裏也能猜出幾分幕後搞鬼之人,不過她沒有再問。李衿也未多説,她憐愛地摸摸沉靜姝的臉“今得空,我帶卿卿去白馬寺走走吧。”白馬寺,洛陽第一大佛寺,始建於漢,幾遭戰火,但因為武皇酷愛佛教,在武周時命人多番修繕,現在儼然是一大聖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