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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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清晨院落被一陣咳嗽聲打破,劉戚從夢中驚醒,止不住一陣乾咳,彷彿要將心肺都掏出來似的。
“莊主,您沒事吧?”老管家劉淳端着茶水進屋,關心地開口詢問。
屋子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煙霧繚繞,明亮的陽光正透過雕花的窗欞投到正中間的長案上。那裏擺着幾個牌位,大多被煙火燻得發黑,唯一看得清楚的一個,上面書寫着“愛子劉湘之位”屋外的陽光正通過屋檐一角入此間,給陰冷的房間帶來了一絲暖意。然而,劉戚的病似乎更加的嚴重了,就連打開裝香品的檀木盒子的手,都有些簌簌地抖動着。
金獸香爐中慢慢升騰起異香的煙氣,曖昧不明地開始縈繞整間屋子。劉戚坐在平慣常坐着的太師椅上,一手抱着温暖的手爐,一手端起桌上今晨剛送來的湯藥。那曾經堅強有力的雙手,如今形如枯槁的老松一般,爪牙縱橫糾結,青
的血脈
可見。
那原本常用燃香的博山爐已然不堪重負,缺裂了半邊,正靜靜在一旁立着。就算已經殘破,劉戚仍沒有將其丟棄的意思。
“百里大夫説了什麼?”突然發聲問身邊的劉淳,劉戚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眼神直直望向通向庭院的那扇門。他猶然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每次他任的召喚,劉湘就會放下手頭的工作,一臉彆扭地站在門口請安。那樣的劉湘,總是他內心深處最眷戀的倚靠,然而,又是最不可能實現的倚靠。
老管家嚇得手中的茶水都快灑了,急急忙忙放在桌面上,然後抹抹額上並不存在的虛汗,嘆了口氣回答:“百里大夫也説了,瞞不過莊主您,老奴就實話實説了。據百里大夫的估算,莊主您可能,活不過這個
天了。”話未説完,這個重
情的老奴已經開始淚眼漣漣,泣不成聲了。
將手中沾上鮮血的帕子丟到一邊,劉戚從案頭拿起另一塊帕子,捂着嘴開始了新一陣催命一般的咳嗽。他早就料到自己命不久矣,只是沒想到竟然會來的如此之快。
前兩天,已經身為大公主的白撫英尚派人送來了兩大盒子的香品,看情形足以用到金秋。然而,既然他已經活不過這個天,再多的香品又有什麼用呢?
“沒有任何方法了嗎?”就是早在十幾年前就視死如歸的他,因了未了的心願強撐到了今天,又如何能夠輕言放棄。
“百里大夫已經出去尋藥去了。説是就在近旁。月內就可以趕回來了。”劉淳據實以告。
劉戚苦笑了一下。百里子路此言純粹是在安家人。果然近旁就有救命之藥地話。又何必拖延至今
才匆匆前往。想來自己地病症是已經到了無藥可救地地步了。所以連擁有武林“碧發醫聖”美稱地百里子路才會忙不迭地逃之夭夭。
自從劉湘失蹤之後。整個福臨山莊就像瞬間失去了主心骨。即便現在劉陽和劉甄已經獨立起來。還是不及劉湘在時地鼎盛樣子。
“蜀中劍神”負相如。
“碧發醫聖”百里子路。甚至連自己地同門大師兄六陽。都紛紛離開了這座莊園。
“爹。您在想什麼呢?孩兒喚您這麼多聲。您都沒有聽見。”乍然在面前響起地聲音終於喚回劉戚神遊地靈魂。劉陽一雙藍眸帶着關注。正直直盯着劉戚。
“陽兒今怎麼有空清晨過來。平
不都是午後才來地嗎?”劉戚岔開話題。不想自己悲觀地情緒影響到全家大小。
“爹。您看看誰來了!”劉陽地手往旁邊一引。讓出一個空間來。
“大師兄!”劉戚不再是以前那個固執到無可救藥的劉戚,面對死亡的威脅,讓他不自覺珍惜起身邊親近的人事物來,因而此番見到去而復返的六陽,多年師兄弟的情爆發,心中喜悦自不自勝。
“小師弟,師兄回來了。”六陽也是深深慨。
回到雲谷中處理了一些事情之後,他見谷中事務已經井然有序,完全擺
了上一代掌門恩怨的影響,重新建立起了新的執法和長老會,因而他自覺繼續呆在谷中反而事事不自在,所以
代了一聲,又回到了福臨山莊。
在路上,他通過老朋友佟棟已經知曉了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江湖上發生的是是非非,對於劉湘近乎自殺的舉動實在不敢認同。既然小娃兒已經在皇宮中安身立命,他不想涉及宮闈,也就沒有再與劉湘聯繫。
“這是新掌門狄江恩師侄讓我帶來的珍草‘嫣英’,乃是救命的良方。”六陽拿出一個黑的盒子,遞到劉戚手中。
劉戚一眼就看出這盒子的材料非同一般,入手之後更覺分量沉重,自然裏面的草藥不會是什麼山溝溝裏面的野草。新掌門是個有心人,晚輩的一番心意,劉戚自然收下,只等百里子路回來,好好看看這奇珍藥草要如何入方,如何使用了。
此方話語剛歇,劉甄帶着胭脂從角門進來,隨行的還有前雲谷第十六女弟子李碧君。
看見劉甄等人,六陽突然舒展眉眼,笑呵呵對着劉戚道:“老弟啊,你可真是有福氣。先是一個劉湘,名聞天下,再是劉陽,習得不世神功,就連三小姐都是惠名遠揚。”劉戚一聽,這可不樂意了,犟嘴道:“大師兄,這些個孩子都是你從小看到大的,怎麼這個時候才來講這些個有的沒有的,莫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吧?”
“此番老夫回到谷中,晚輩們都已經自立,老夫也就不想手了。偏偏就在回來前幾天,發生了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六陽刻意頓了頓,清清嗓子才繼續“卻原來,谷中有一小輩,姓鳳,小名衍生的,曾經隨着尹青秋入世辦理事情,無意間聽聞福臨山莊三小姐端莊賢淑,秀外慧中,也不在意未曾謀面,他小子竟然就一心相中了三娃兒,
夜思念。”
“六陽師父怎麼拿晚輩開玩笑呢?”劉甄尚未聽完,已經幾乎要捂嘴偷笑了,只好嗔着眉發聲打斷。
“娃兒別急,這好笑的還在後頭呢!”六陽捋捋灰須“聽聞老夫來自福臨山莊,那小子竟然開始惴惴不安起來了,反覆輾轉了幾夜,才終於鼓起勇氣來向老夫表明心跡,託請老夫為媒,向三小姐提親呢!”
“胡鬧,簡直胡鬧。”劉戚聞言簡直哭笑不得。
“可不是嗎?那小子是尹青秋師侄,論起輩分來,還得稱呼三丫頭一聲‘師祖’。於是老夫就明明白白和他説了。老弟啊,你知道那小子怎麼回答的嗎?他竟然説要離師門,自立門派,以備將來來向三丫頭提親。”
“大師兄,您不會就這樣放任他吧!要知道雲谷對於叛出門庭之人,那可是…”劉戚憑空擔心起這個未謀面的師門晚輩來。
“師弟放心,老夫已經説服了那小子,也已經替他另行提攜了一門姻緣,算是對師門的些微補償了。”六陽呵呵再笑“你這三丫頭聲名在外,將來是不愁不能嫁個好婆家咯!”
“大師兄,您就莫再取笑甄兒了,看她連耳子都羞紅了。”李碧君恰在劉甄身側,眯着眼睛趁機戲
了一下自家晚輩,很是受用,頓時眾人都笑了起來,更是羞得劉甄幾
就地找個
把自己埋起來。
好半晌,眾人終於不再熱衷於欣賞劉甄的糗態,劉戚藉着話題扯到了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上。
“説起來,陽兒和甄兒是都不小啦!”他大嘆一口氣,幾乎將幾年來淤積於口中的煩悶一掃而空“以前還可以説上面有湘兒擋着,長子未婚,則次子也就拖延下來。如今湘兒不在了,是時候考慮這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了。當然,還有胭脂。你隨着甄兒這些年,苦了你了。福臨山莊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為你找一個稱心的婆家還是不成問題的。就是不知道你們三個孩子心中,可有自己中意的對象。”突然的問題讓劉陽、劉甄、胭脂三人頓時呆若木雞,面面相覷。
“爹老了,如今病態嚴重,怕是時無多。爹現在就想着在臨死之前可以看見你們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好叫爹走得安心。”
“爹,您怎麼好端端的説起這話來了?”劉甄第一個不高興了。
“爹,別説婚禮了,我們還等着您抱孫子呢!”劉陽也湊上前道。
一家三口看着對方,突然沉默了。
一旁的六陽和李碧君、胭脂母女,悄然退出了小院。
屋外,暖陽高照,牆角那株寒梅尚勝放着最後的花朵。六陽突然想起劉湘總是在練功的時候盯着這一方角落直看,後來才知道,正是劉湘費盡心思栽下了這一株梅樹,親手養護,好取了寒香的梅蕊來給子路開的藥方入藥。甚至,連後山那一片月光草園圃中,也種植着不少各地藥草,全部都是為劉戚準備的。
儘管,那一個滿心滿神照顧着劉戚的孩子已經不再福臨山莊,但是那點點滴滴的心意,卻完好無損地保留了下來。
“還真是個無論什麼時候都叫人心疼的孩子,您説是吧!大師兄。”李碧君翩然而過,映着梅花剪影,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