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六列傳二百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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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鍾麟,字生,浙江臨安人。順治四年進士副榜,授安吉學正。十六年,遷陝西盩厔知縣。為政先教化,
秋大會明倫堂,進諸生迪以仁義忠信之道。增刪呂氏士約,頒學舍。朔望詣里社講演,訪耆年有德、孝弟著聞者,見與鈞禮,歲時勞以粟
。立學社,擇民間子弟授以小學、孝經。飭保伍,修社倉。蒞獄明決,所案治即勢豪居間莫能奪,人畏而愛之。縣城去渭不十里,鍾麟行河畔,知水勢將南浸,議自覽家寨迤東開復故道,眾難之。康熙元年夏,大雨,渭南溢,且及城,齋沐臨禱,自跪水中,幸雨止,水頓減,徙而北
者數里。兼攝興平、鄠兩縣,興平豪右分為部黨,前令不能治,廉得其狀,收案以法。奏最,內遷北城兵馬司指揮,復出為西安府同知。
八年,擢江南常州知府。常州、縣賦重,科條繁多,吏緣為。鍾麟立法鈎稽清逋,吏受成事而已。屬邑歲例餽漕羨三千金,鍾麟曰:“利若金,如吾民何?”峻卻之。諸漕卒鹹斂手奉法。
初,鍾麟在盩厔以師禮數造李顒廬,至是創延陵書院,顒講學,率僚屬及薦紳學士北面聽。問為學之要,顒曰:“天下之治亂在人心,人心之
正在學術。人心正,風俗移,治道畢矣。”鍾麟書其言,終身誦之。已而江陰、靖江、無錫諸有司爭禮致顒,顒為發明
善之旨,格物致知之説,士林蒸蒸向風,吏治亦和。
九年,大水,發倉廩,勸富人出粟賑,民無荒亡。十年夏,大旱,葛衣草履,步禱不應,責躬籥天,言知府不德累民,涕泣並下。尋丁母憂,士民乞留,不可。既歸,連遭父喪,以毀卒。郡人論賢有司知治體必首推鍾麟。先鍾麟守常州者,祖重光、崔宗泰,皆有名。其後有祖進朝,政聲尤著。重光官至天津巡撫。
宗泰,奉天人。順治初,授松江府同知,以幹稱。擢常州知府,政尚嚴厲,善鈎距,吏民驚為神明。十三年,大兵徵閩,過郡久駐,人情恇擾,宗泰先期儲偫,纖悉備具。有遊騎入村落,逐婦女溺水死,宗泰夜叩營門,白將軍縛置之法。時時單騎巡行,遇小有剽奪,隸傳呼“崔太守來”皆引避去,民得安堵。令甲,府漕以推官監兑,推官懦而衞弁橫。宗泰自請於漕督,檄之監兑,盛騶從,帶刀?建臨倉,弁卒悚懼,竟事無譁。尋以事左遷福建延平府同知。後乞免歸。
進朝,亦奉天人。以廕監起家。康熙二十三年,由部郎擢授常州知府,有惠政,以失察鐫級去,士民呼籥於巡撫湯斌,請留進朝。斌上疏言:“進朝履任未一載,守廉、治事勤,臣私心重之。頃緣失察法寶事降調,常州五縣士民輒號泣罷市,赴臣請留,
不下數千人。臣諭以保留例已久停,士民謂常州四十年未有愛民如進朝者,其減繇輕耗,興學正俗,戢
除暴,息訟安民,窮鄉僻壤,盡沾惠澤。朝廷軫念東南,如江寧府知府于成龍,特恩超擢,吏治丕變。進朝
守才幹可與成龍頡頏,而獨以一眚被謫,士民攀留,言之泣下,臣不知進朝何以
人之深如此。臣受事四
始獲法寶,是受事之
,已為失察之
,且當候處分,何敢代人凟奏?惟臣蒙恩簡畀封疆大任,屬吏之敗檢者得糾劾之,廉能者不能為之一言,非公也。民情皇皇如是,而不為之解
安輯,非仁也。畏罪緘默而使輿情不上聞,非忠也。敢據情陳奏。”章下部議,格不行。聖祖諭曰:“設官原以養民,湯斌保奏祖進朝清廉,百姓同聲懇留,可從所請,以勸廉吏。”進朝復任。未幾,以老疾乞免,民恆思之不置雲。
趙吉士,字天羽,安徽休寧人,寄籍杭州。順治八年舉人。康熙七年,授山西城知縣。縣居萬山中,地產馬,饒灌木,時
民間牧馬,停南堡村木廠,民困,往往去為盜。武弁路時運貪而擾民,民殺時運作亂,與大同叛將姜瓖合,連破諸邑。及瓖誅,餘盜匿山中。吉士到官,定先撫後剿之策,有投撫者,給示令招其黨。詗知羣盜陰事,選鄉兵,得技優者百人。令紳户家出一丁,與民均役。分夕巡城,行保甲法,匿賊者連坐,鄰盜相戒不入境。
時城多抗賦,河北都者賦倍他都。吉士往諭朝廷德意,勖以力耕勿為盜,眾悚息。
暮寢陶
中聽訟,左右多賊黨,吉士陽若勿知,詰朝深入,察其形勢。最險者曰三坐崖,東西兩葫蘆川繞其下。
葫蘆口,則官軍不得登。吉士默識之而還。
山賊楊芳林、芳清等時出肆掠,九年
,吉士入山勸農,撫姜瓖舊卒惠崇德,詢得二楊所在,命二卒立擒至,杖系之。賊渠任國鉉、鍾鬥等糾眾尾之不敢發。會有陝西叛弁黃某入葫蘆川與國鉉合,吉士謀間之,遣山民持書付國鉉等,偽誤投黃所,黃得書疑國鉉等,率眾去。國鉉等既失黃弁,無所恃,有投誠意。靜樂盜李宗盛踞周洪山,遣其黨趙應龍劫清源,吉士遣惠崇德入山説國鉉等,令獻趙應龍可免罪。國鉉與宗盛紿應龍縛付崇德,應龍恨為所賣,盡發諸盜陰謀。吉士會兵剿宗盛,復遣崇德往説國鉉等使無動,遂擒宗盛,賊黨益渙。
十年,廷旨下總督治羣盜,期盡剿絕。吉士曰:“山劇賊不過十餘人,其它率烏合,一聞盡剿,恐山中向化之民畏罪自疑,反為賊用。今靖安堡初復,請協兵三百以駐防為名,剋期入山,可一戰擒也。”靖安堡者,近葫蘆口三十里,昔以屯兵,吉士就廢壘新築之。守備姚順率兵至縣,吉士約期進屯。先期七
置酒大享客,夜半,席未散,吉士上馬會師,疾驅四十里至水泉灘。分三隊,一襲東葫蘆,一襲西葫蘆,自偕姚順進駐東坡底,為兩葫蘆要道。東西賊援並絕,國鉉等為內應,呼曰:“官兵入山矣!”兩葫蘆賊皆走上三坐崖。吉士遣人至崖下語之曰:“汝等良民,毋為賊脅,官且按户稽丁,不在即以賊論。”眾乃稍稍去,僅存二百餘人。分兵要賊去路,賊四竄,被獲頗眾。分搜巢
,縱降賊,質其
子,俾捕他賊以自贖。入山旬有六
,盜悉平。乃召山中民始終不附賊者三十七家,賚以羊酒,立為約正;其素不與徭役者千四百三十家,編其籍入都圖。自後
山無賊患。吉士初患山路險阻,命每都具一圖,鱗比為大圖,召父老詢徑途曲折注之,以次及永寧、靜樂鄰縣諸山。每獲賊,善遇之,因得諸賊蹤跡。上官知其能,不拘以文法,用卒成功。
治城五年,百廢俱舉,內遷户部主事,監揚州鈔關,擢户科給事中。忌者劾其父子異籍被黜,尋補國子監學正。四十五年,卒,祀
城名宦祠。
張瑾,字去瑕,江南江都人。康熙二年舉人。十九年,授雲南昆明知縣。時吳三桂初平,故軍衞田隸籓府者,徵租量豐歉收之,事平沿為額,民不能供。又軍興後官司府署器用皆裏下供應,而取給於縣,故昆明之徭,尤重於賦。瑾請於大吏,奏減其賦,不可;乃疆畫荒地,招亡,給牛種,薄其徵以濟軍衞之賦。一年墾田千三百餘畝,三年得萬餘畝。又均其徭,裏蠹無科派,
民無包收,諸侵漁弊皆絕。民舊供縣公費
十金,瑾曰:“吾食祿於君,不食傭於民。”革之。總督曰:“陳仲子之廉,能理劇乎?”又問:“今家幾何人?”對曰:“子一,客與僕各二。”瞷之,信,皆驚異。自公費除而上之取給者亦減。
昆明池受四山之水,夏秋暴漲,怒入閘河。沙石壅
,水乃溢。浸瀕池田,歲勞民力濬之。晉寧州境毗於昆明,受東南諸箐之水,舊跡有河道入江,上官議鑿之以通閘河。瑾按地勢為圖白之曰:“閘河獨受昆明之水,已不能吐納,沙石旁溢為害,豈可更受晉寧水乎?且其地高若建瓴,沙石犖确尤甚,殆不可治。”台司持之堅,則指圖爭曰:“高下在目,何忍陷民於死!”總督範承勳曰:“令言是也。”議遂寢。
縣有止善、登、利城諸裏田,坳垤錯出,不旱則潦。瑾廉得旁近有白沙、馬嫋、清水三河,可資蓄
,年久湮
,率民濬治。三月河復,田以常稔。大小東門外舊皆市,兵後為墟,盜賊窟其中。為創造室廬,以居
亡,移城中騾、馬、羊諸市實之。貨廛牧場相比,盜遂絕跡。安
園者,故籓囿也,請耕之以食孤貧廢疾而無告者。
是時上官多賢者,每倚信瑾。兵備道以
民所墾田牧馬,求之期年,不與,久亦稱其直。將軍僕殺人,按察使置酒為請,陽諾之,退而正其罪。巡撫僕子謀奪士人聘
,即縣庭令士人行合巹禮,判曰:“法不得娶有夫之婦,婦乘我輿,壻乘我馬,役送之歸,有奪者治其罪。”時人作歌詩以傳之。初至,滯獄以百數,斷訖皆當。後一省疑獄輒付瑾治,屢有平反。居三年,病卒。士民圖其像藏之,請祀名宦祠。
江皋,字在湄,安徽桐城人。順治十八年進士,觀政刑部。父病,乞養歸。喪除,授江西瑞昌知縣。故事,歲一巡鄉堡、校户籍,斂輿馬費,皋罷之。縣城近河,壖岸善崩,屢決改道,環城無隍,民病汲。皋出俸金,率先效力,築堅堤,濬壅。水復其故,形勢益壯,民居遂蕃。三籓叛,縣界連湖南,土寇乘間起。皋曰:“吾民緣飢寒出此,迫之則走藉寇”飭鄉、保長開諭撫安,而密督丁壯巡查,屢擒其魁,盜遂息。居七歲,考最,遷九江府同知,尋擢甘肅鞏昌知府。大軍入蜀,治辦軍需。值歲除,檄徵騾馬千匹,茭芻器具,取具倉猝。皋策畫便宜,供應無缺。士卒驕悍,所過漁奪百姓,皋遇,輒縛送軍主,斬以徇,繇是肅然。
越四歲,調廣西柳州。時新收嶺西,兵猶留鎮。軍中多掠婦女,皋白大吏,檄營帥,籍所掠送郡資遣,凡數百人。軍餉不繼,士譁噪將變,皋馳諭緩期,趣台司發餉,應期至,軍乃戢。郡民王纘緒,故官家子,經亂,產為四奴所據,隻身寄食僧舍。皋詰得之,悉逮捕諸奴。奴懼,納二千金乞免,佯受之。訊伏罪,乃出金授纘緒,命奴從歸,盡還其產,柳人歌誦之。太和殿大工興,使者採木,民大恐。長老言故明採木於此,僵仆谿谷,橫藉不可數。皋曰:“上命也,何敢匿諱!”使者至,令民前導,自控騎偕使者往視。巨木森絕巘,下臨深谷。下騎,掖使者攀援以登,崖益峻,無側足所。使者咋舌曰:“是不可取。”還奏免役。民讙呼,戴上恩德。
尋被薦提學四川,以母喪解官。服闋,補陝西平慶道副使,遷福建興泉道參政。以事左遷,旋以恩復職,卒於家。皋於廣西聲績最著。其後稱張克嶷、賈樸。
克嶷,字偉公,山西聞喜人。康熙十八年進士,選庶吉士,改刑部主事,累遷郎中。有獄連執政族人,諸司莫敢任,克嶷請獨任之。內務府以其人出使為辭,克嶷鈎提益急。牒問奉使何地、歸何期,力請部長入告。事雖格,聞者肅然。出為廣西平樂知府,瑤、僮雜居,盜不可詰。克嶷至浹月,以信義服苗酋。獲巨盜二人,斃其一,宥其一,責以偵緝,終其任盜不敢窺。調廣東州,屬縣賊蜂起,或稱明裔,聚眾千餘人。克嶷疾馳至其地,命吏士速據白葉祁山,設疑兵,賊不敢
。會夜半,大風起,簡健卒二百斫其營,呼曰:“大兵至矣!”城中鼓譟出兵以助之,賊奔祁山,要擊之,斬其渠魁三人,眾散乞降。巡撫將上其功,克嶷曰:“此盜耳,而稱明裔,興大獄,株連多,恐轉生變。”乃以盜案結。郡有大豪戕親
者於路而奪其
,克嶷微行跡而得之。獄成,當大辟。監司以督撫命為之請,曰:“稍遼緩之,當有以報。”克嶷曰:“吾官可罷,獄不可鬻也。”卒寘諸法。或假親王命以開礦,縛執之。其人出龍牌,克嶷命系之獄,以牌申大府。情既得,立杖殺之。丁父憂歸,遂不出。年七十六,卒。
樸,字素庵,直隸故城人。貢生。康熙二十三年,授廣西柳州同知,有政聲。思明土屬負固抗官,大吏知其能,調任思明治之。夜遣健卒潛入山,焚賊寨,遂出降。署思明知府,土田州岑氏母子相爭,土目陸師等構之以為利,殺人千餘。樸至切諭,母子俱泣。師等聚眾謀不軌,先懾以兵,單騎往,曉以禍福,乃聽命。建明倫堂,設義學,代完寒士逋糧。民立生祠奉之。擢貴州平越知府,罣誤去官。樸在廣西,嘗條上邊事,巡撫彭鵬奇其才。四十年,詔舉廉吏,鵬特疏薦,授江南蘇州知府。與吏民相見以誠,屏絕請託,政聲大起。四十六年,聖祖南巡,幸蘇州,嘉其清廉為吳中最,擢江常鎮道,吳民數千人遮道請留賢守,御書“宜民”匾額賜之。調蘇松常鎮太糧儲道、布政使參政,仍兼管蘇州府事,從民原也。革四府徵糧例規,積弊一清。忤總督噶禮,摭事劾之,四十九年,去官。留吳門三年,歸裏卒。
邵嗣堯,字子昆,山西猗氏人。康熙九年進士,授山東臨淄知縣。有惠政,以憂去。十九年,服闋,補直隸柏鄉。興水利,減火耗,差擾,民安之。縣人大學士魏裔介為嗣堯會試座主,家人犯法,嚴治之,不少貸。又有旗丁毒毆子錢家,入縣庭,勢洶洶。嗣堯不稍屈,系之獄,移文都統訊主者,主者不敢承,具論如法。值歲飢,或言勒積粟家出粟,嗣堯曰:“人惟不積粟,故歲飢則束手,吾方蘄令積粟家獲厚利,何勒為?”已而蠲粟者眾,歲不為災。有言開滏陽河通舟楫者,巡撫于成龍使嗣堯往相度,嗣堯力持不可,謂:“此河旱潦不常,未可通舟楫。即或能通,恐舟楫之利歸商賈,挑濬之害歸窮民矣。”事遂寢。
盜殺人於縣界,立捕至,置之法。或毀於上官,以酷刑奪職。尚書魏象樞奉命巡視畿輔,民為申訴,事得白。于成龍復薦之,補清苑。嗣堯益奮自勵,屢斷疑獄,人以包孝肅比之。二十九年,尚書王騭薦嗣堯清廉慈惠,行取,擢御史。三十年,出為直隸守道,持躬清介,苞苴杜絕。遇事霆發機
,勢要憚之。所屬州縣,肅然奉法。
三十三年,江南學政缺,聖祖諭曰:“學政關係人材,朕觀陸隴其、邵嗣堯守學問俱優,若以補授,必能秉公校士,革除積弊。”時隴其已卒,遂命嗣堯以參議督學江南。既蒞事,虛衷衡校,論文宗尚簡質,著四書講義,傳示學者。甫試三郡,以積勞遘疾卒。身無長物,同官斂貲致賻乃得歸葬。士民思之,為立祠肖像以祀焉。
聖祖澄清吏治,拔擢廉明,近畿尤多賢吏,如彭鵬、陸隴其及嗣堯,當時皆循名上達,聞於天下。鵬及隴其自有傳。又有衞立鼎、高廕爵、靳讓,治績亦足媲美。
立鼎,字慎之,山西陽城人。康熙二年舉人,授直隸盧龍知縣。地當兩京孔道,驛使旁午,供張糗崿,悉自營辦,不以擾民。先是縣中徵糧,勺杪以下,皆用升合量。納草以銀代,仍抑價買諸民間。立鼎令輸户含納奇零,統歸斛鬥,徵草則以本輸,民甚便之。興行教化,獎拔士類,丕變其俗,尤以清廉著稱。尚書魏象樞及侍郎科爾坤奉命巡畿內,至盧龍,已治具,不肯食,僅啜一甌。曰:“令飲盧龍一杯水耳,吾亦飲令一杯水。”諸大獄悉以諮之,立鼎引經準律,象樞大稱善。于成龍之巡撫直隸也,嘗
駕於霸州,奏舉循吏,以立鼎、陸隴其並稱。嗣巡撫格爾古德以事至盧龍,謂立鼎曰:“令之苦,無異秀才時。秀才徒自苦,今令苦而百姓樂,非苦中之樂乎?”疏薦立鼎治行第一,靈壽令陸隴其次之。內遷户部郎中,秩滿授福建福州知府,以年老致仕歸。教授鄉里,以倡論道學為事。年七十有六,卒。
廕爵,字子和,奉天鐵嶺人,隸漢軍。康熙初,謁選,授直隸蠡縣知縣。縣多旗屯,居民田之半,佃者倚勳貴為利,持吏長短。河數決孟嘗村,歲比不登,民大飢。廕爵至,曰:“吾未暇理他政,且活民。”倉有粟二萬石,請發以賑。牘再上,不許;請解官,乃許之五千石。廕爵曰:“若今歲又惡,民不能償,二萬石、五千石等死耳,吾且活吾民。”乃盡發之。更出帑五百金貸民種麥。夏旱,蝗起,捕蝗盡。秋又大霖雨,河暴溢,率吏民冒風雨捍禦,堤完而歲大
,民乃安。某甲以財雄諸佃,多為不法,誣諸生為奴,而籍其田。按治得實,置之法。豪猾忄習服,莫敢犯令。於是設義倉,置鄉學,尊禮賢士,民大和悦。調三河,一以簡易為治。或問之,曰:“前令已治矣,何紛更為?”前令,彭鵬也。聖祖校獵至三河,問父老:“高令與彭令孰賢?”對曰:“彭廉而毅,高廉而和。”上稱善,擢順天府南路同知。于成龍問以捕盜方略,條上三事,略言:“盜以旗屯為逋逃藪,請嚴保甲首實之令,使無所匿,而平
能使之衣食
足,則可不至為盜。”成龍韙之。會丁父艱歸。成龍總督南河,築界首堤,以屬廕爵。堤成,上南巡閲工,召見,賜克食。起復補湖北德安府同知,累擢四川松茂道、直隸口北道,皆有惠政,卒於官。子其倬,官至大學士,自有傳。
讓,字益庵,河南尉氏人。康熙十八年進士,授浙江宣平知縣。旱災,請蠲甚力,巡撫張鵬翮以為賢。父憂去,服闋,授山西汾西。會親征漠北,供張杜絕擾累,民力不足,請以正賦辦治。行取,擢御史,數上疏言察吏安民,實行教養。聖祖諭曰:“朕御極四十年,惟冀天下黎庶盡獲安全,邊疆無事。如靳讓所言,必令家給人足,無一人凍餒,此非朕所可必者,恐其不過徒為大言。曩者錢鎯、衞既齊亦曾為此言,及後用為大吏,皆不能自踐其語。靳讓曾為縣令,其所為能如是乎?通州驛馬事繁,著調為通州知州,果能如所言,朕即超用。”上意試之也,許其便宜啓奏。讓布衣羸馬之官,皇莊、旗莊恣肆病民,繩以法,不少貸。私錢、私鑄悉
止。時
河捕魚,誣累平民,讓分別治之。
商藉權貴勢,謀專賣麥豆及設姜肆牟利,並拒絕。上聞,皆韙之。會學政更替,命九卿舉所知。上曰:“朕亦舉一人。”命以僉事督學廣西。逾年,調浙江,除弊務盡,教士先德行而後文藝。值南巡,召對,褒獎曰:“汝不負朕舉,朕將用汝為巡撫。”讓以母老乞終養,賜御書“天庥堂”額以榮其母。尋母喪,以毀卒。
崔華,字蓮生,直隸平山人。順治十六年進士。康熙六年,授浙江開化知縣。政務寬平,建塾校藝,士爭鄉學。縣舊有裏總,主賦税,橫派滋擾,除之。又以虛糧為累,請豁於上官,未竟其事。十三年,耿籓亂作,縣南墾户多閩人,豎旗以應,城守千總吳正通賊,陷城,刃相
。華從間道出,檄召十六都義勇鄭大來、夏祚等,涕泣開諭,立聚萬人,躬冒矢石,閲五
,城遂復。總督李之芳上其事,詔嘉之。
時閩寇方熾,分三路犯浙。衢州當中路之衝,縣城再陷,慘掠尤甚,民無叛志。華率兵退保遂安,圖恢復,時出有所擒斬。大兵扼衢州,久與賊持。十五年,始遣將由遂安復開化,至秋,大破賊軍。浙境漸清,
亡初集,積逋尤多。華圖上遺黎困苦狀,乞為請命,盡蠲十三年至十六年額賦。贖民之
徙者,俾得完聚。疫癘盛行,廣施藥餌,全活無算。
先後論功,十九年,擢江南揚州知府。值湖、河並漲,屬縣被災者眾,華加意撫卹。二十三年,命九卿舉中外清廉之吏,廷推七人,外吏居其三,華為首焉。擢署兩淮鹽運使,軍興商困,乃權宜變通,令先行鹽、後納課,務與休息,商力甦而賦亦無缺。先是湖南諸府因兵蠲引三十九萬有奇,至是有請補行蠲引者。華以兩淮浮課重,又帶加斤,若補蠲引,必致額售者滯銷誤課,力言不便,事得寢。三十一年,遷甘肅莊涼道,未行,卒。淮商祠祀之。
週中鋐,字子振,浙江山陰人。康熙中為江南崇明縣丞。崇明故重鎮,兵籍千人,預取軍食於官,不獲,彀刃譁噪。官吏鹹避匿,中鋐獨
身前,宣佈順逆利害,
切聳動,眾皆投械散。擢華亭知縣,民有被誣殺人久繫獄,中鋐立出之,而坐其實殺人者。提標兵庇盜,前令莫敢問,中鋐捕治置諸法,境內乂安。四十三年秋,大霪雨以風,海水驟溢,漂數縣。乃具衣糗棺槥救恤之,又為請賑蠲租,活民甚眾。雍正四年,以催科不及格罷,縣民萬數遮言,上官聞於朝,得復職。"時左都御史硃軾被命修海塘,知中鋐賢,悉以事付之。塘成,丁母憂,民復籥留,中鋐先已擢松江知府,至是予假治喪,還視府事。五年,議濬淞、婁諸水,以中鋐署太倉知州,董其役。六年二月,築壩於陳家渡,一再潰,與千總陸某晝夜冒險指揮,倉卒覆其舟,既歿而築合。事聞,贈太僕寺少卿。
當中鋐令華亭時,奉賢猶隸境內,後析為縣,中鋐適為知府,至是民懷其澤,奉以為奉賢城隍之神,歲時祈報,著靈異,長洲王芑孫為廟碑紀其事。道光七年,巡撫陶澍復濬吳淞江,疏請立廟江干。
劉棨,字弢子,山東諸城人。康熙二十四年進士。三十四年,授湖南長沙知縣,以廉明稱。時訛言裁兵,撫標千人環轅門大噪,棨為開陳大義,預給三月餉,示無裁意,眾乃定。總督吳琠以循良薦之。三十七年,擢陝西寧羌知州。關中大飢,漢南尤甚。州無宿儲,介萬山中,艱於輓運。棨請貸鄰邑倉粟,約民能負一斗至者予三升,不十輓三千石。大吏下其法賑他邑,鹹稱便。又奉檄賑洋縣,移粟沿漢而下。棨先遍歷審勘,剋期給發,數
而畢。謂洋令曰:“此粟貸之官,倘民不能償,吾兩人當代任。”比秋大
,洋縣民相勉還粟,不煩催督。
始寧羌地苦凋瘵,棨為均田額,完逋賦,補棧道,修旅舍。安輯招徠,期年而廬舍萃集。山多槲葉,民未知蠶,遣人旋鄉里,齎蠶種,募善蠶者教之,人習其利,名所織曰“劉公綢”士苦無書,為召賈列肆,分購經籍,建義塾,親為講解。
四十一年,擢甘肅寧夏中路同知,未赴,母憂去。以代民完賦,負累不能行,囑弟代售遺產,不足,弟並以己產易金償負。民聞之,爭輸金為助,卻不受。服闋,補長沙府同知。入覲,奉温旨,試文藝於乾清門,即擢山西平陽知府。裁汰陋例,蠲除煩苛,訟牘皆立剖決之。四十八年,九卿應詔舉廉能吏,以知府被舉者,惟棨與陳鵬年二人。
四十九年,擢直隸天津道副使,駕澱津,詔許從官恭瞻親灑宸翰。棨因奏兄果昔官河間知縣,奉“清廉愛民”之褒,乞賜御書“清愛堂”額,上允之。歷江西按察使、四川布政使。五十五年,上詢九卿,本朝清介大臣數人,求可與倫比者。九卿舉四人,棨與焉。駕幸湯泉,又以棨治狀語諸從臣,會廷推巡撫,共薦棨,上嘉納之。以四川用兵,未輕調。五十七年,卒於官。
兄果,官山西太原府推官,有聲。改河間知縣,康熙八年,駕幸河間,問民疾苦,父老陳果治狀,召見褒之。卒,祀名宦。棨子統勳、孫墉、曾孫鐶之,併為時名臣,自有傳。
陶元淳,字子師,江蘇常人。康熙中舉博學鴻詞,以疾不與試。二十七年,成進士,廷對,論西北賦輕而役重,東南役均而賦重,原減浮額之糧,罷無益之費。閲者以其言戇,置二甲。三十三年,授廣東昌化知縣,到官,首定賦役,均糧於米,均役於糧。裁革雜徵,自坊裏供帳始,相率以力耕為業。縣隸瓊州,與黎為界,舊設土舍,制其出入,吏得因緣為
,元淳立撤去。一權量,定法度,黎人便之。城中居人,舊不滿百家,至此户口漸蕃。元淳時步行閭里間,周諮疾苦,煦嫗如家人。
瓊郡處海外,軍將多驕橫,崖州尤甚。元淳嘗署州事,守備黃鎮中以非刑殺人,遊擊餘虎縱不問;且貪,索黎人獻納。元淳廉得其狀,列款以上,虎私以金賄之不得,造蜚語揭之。總督石琳下瓊州總兵會訊,元淳申牘曰:“私揭不應發審,鎮臣不應侵官,必挫執法之氣,灰任事之心。元淳當棄官以全政體,不能蒲伏武臣,貽州縣羞也。”初鞫是獄,鎮中令甲士百人佩刀入署,元淳據案怒叱曰:“吾奉命治事,守備敢令甲士劫持,是藐國法也。”鎮中氣懾,疾揮去,卒定讞,論罪如律。崖人為語曰:“雖有餘虎,不敵陶公一怒。”而總督卒因元淳倔彊,坐不檢驗失實,會赦免。復於計典黜之,巡撫蕭永藻初授事,曰:“吾初下車,便劾廉吏,何以率屬?”為言於總督,乃已。
元淳自奉儉約,在官惟供韭一束。喜接諸生,講論至夜分不倦。屢乞病未果,竟以勞卒於官。昌化額田四百餘頃,半淪於海,賦不及二千,浮糧居三之一,民重困。元淳為浮糧考,屢請於上官,乞豁除,無應者。乾隆三年,元淳子正靖官御史,疏以入告,竟獲俞旨免焉。
廖冀亨,字瀛海,福建永定人。康熙二十九年舉人,四十七年,授江蘇吳縣知縣。值歲旱,留漕賑饑,不足,自貸金易米以濟。士人其誠,相率捐助,賑以無乏。吳中賦額甲天下,縣尤重,冀亨減火耗,用滾單,民皆稱便。知收漕弊多,拘不法者重治之,凡留難、勒索、蹋斛、淋尖、高颺、重篩諸害,埽除一清。太湖中有蘆洲,或墾成田,或種蓮養魚,官吏輒假清丈增糧名以自利。冀亨曰:“湖蕩偶爾成田,未可久持,今增其賦,朝廷所得幾何,而民累無盡期。”一無所問。初,冀亨蒞任時,有吳人語之曰:“吳俗健訟,然其人兩粥一飯,肢體薄弱,凡訟宜少準、速決,更加二字曰‘從寬’。”冀亨悚然受之。收詞不立定期,民隱悉達。嘗自謂訟貴聽,聽之明,乃能速決而無冤抑。在吳三年,非
盜巨猾,行杖無過二十,蓋守此六字箴也。
有庠生授徒鹽商家,自刎死,勘得實。或有謗其受賄者,冀亨無所避,卒釋鹽商勿罪。東山巡檢報鄉人弒父屠嫂,未遂,自盡。冀亨方秉二燭閲其詞,燭無風齊滅,知有冤。剋渡湖往驗,大風,舟幾覆,從者
變。冀亨曰:“縣官伸冤理枉而來,神必佑之,何懼!”須臾抵岸。訊得父故殺狀,巡檢得賄誣報,俱論如律。
冀亨既有聲於吳,他縣疑獄,往往令推治。會有宜興知縣誣揭典史故勘平民為盜,刑夾致死,冀亨奉檄按驗。知縣者總督噶禮之私人也,或告宜少假借,冀亨不為動。檢踝骨無傷,原揭皆誣。獄上,噶禮屢駁詰。再三審,卒如冀亨議,以是忤總督。時巡撫張伯行以清廉著,深契冀亨,布政使陳鵬年尤重之;而噶禮不懌於伯行,尤惡鵬年。四十九年,鵬年被劾,並及冀亨,以虧帑奪職。逾年,噶禮敗,冀亨始復原官,以病不赴選。及卒,吳人祀之百花書院。
冀亨歿後,家留於吳,入籍嘉定。曾孫文錦,嘉慶十六年進士,由翰林出為河南衞輝知府,有惠政,祀名宦。文錦子惟勳,道光十三年進士,亦由翰林為貴州鎮遠知府,撫苗有法,終貴陽府。
佟國瓏,字信侯,奉天人,隸漢軍籍。康熙三十年,由筆帖式授山東文登知縣。縣俗愚悍,有勸治宜嚴峻者。國瓏曰:“為政在誠心愛民,興利除害,化導之而已,嚴峻非民之福也。”副將某以暱蝕餉,軍大噪,夜半斬關出屯東郊。國瓏聞變,單騎往諭曰:“吾與軍民同疾苦,有冤當訴我,何妄動為?”眾猶洶洶,國瓏當砲立,曰:“吾不忍見爾曹族誅,請先試若砲。”眾動
,曰:“公廉明,軍何敢犯,然事已至此,奈何?”國瓏力任保全。究其故,得實。縛
扌失之,眾泣拜而散,副將尋被劾去。
歲飢,民騷動,國瓏歷村墟,給賑撫諭,捕治兇渠,民賴以安。邑豪宋某以鄰婦貸錢不償息殺之。吏役得賂,皆為豪掩,又以千金賄國瓏。國瓏怒,覆驗婦有重傷,鞫得其情,置豪於法。邑故瀕海,副將林某縛商舶之泊島嶼者數千人,指為寇,國瓏訊釋之,別捕誅真盜四十餘人。
五十年,擢山西澤州知州。歲祲,發常平倉以貸民,剋期輸還無。又減耗羨,革陋規,省徭役,平物價,民情大悦。國瓏嘗以論事忤太原知府某,某嗾人誣揭之,坐罷任。州民鳴鐘鼓罷市,
詣闕。既而得白,留原任。時平陽民變,巡撫檄國瓏以兵往,國瓏曰:“是速之亂也。”單騎馳赴,民皆額手曰:“佟公至,吾屬無慮矣!”乃安堵受撫。五十九年,以疾乞免。後以所屬高平令虧帑被逮,責償萬金,民
其惠,捐金投州庫代償其半雲。
陸師,字麟度,浙江歸安人。少負文名。康熙四十年進士,授河南新安知縣。修學校,集諸生治經,童子能應試者免其徭,民興於學。響馬賊季國玉為患久,捕誅之。巡鹽使者下縣,取鹽犯四十人。師曰:“律以人鹽並獲始為犯,今勘犯止二人,何濫為?”父憂歸,在途,有六七騎挾弓矢,驅牛車,載婦女三十餘人,言歸德饑民,某將軍買以歸者也。師叱止之,令官還婦女於其家,白將軍收其騎卒。或謂已去官胡忤將軍,師曰:“知縣一未出境,忍以饑民婦女媚將軍耶?”服闋,補江蘇儀徵。有盜引良民為黨,師親馳往捕,見壞器滿地,言有暴客食此不償值,因而鬥毀。詰其人,狀與盜肖,事得白。
徵,勸富户先輸,秋則減其耗,令自封投櫃。故事,驛夫臨時取給鋪户,倉猝滋擾。一切
革,但令户
賦一錢歸驛,商賈以安。揚州五縣飢,大吏令縣各以五千金糴穀備賑,具舟車往,則虛而歸。師察知府意
縣官借補所虧也,力爭,於是五縣皆得穀以賑。
卻鹽商例餽,固請,乃籍其入以修學宮,具祭器樂舞,浚泮池,植桃李其上。修宋文天祥祠,又以其餘建倉廒,潔治囹圄。質庫書票,故有月無,勿論久近,皆取一月息。師辭其歲餽,令視他縣月讓五
。舊有豬税,下令蠲除之。
課最,行取擢吏部主事,升員外郎。掌選,有要人求官,力持不可。督山東礦務,條上開採無益,罷其役。還,擢御史,巡河、讞獄皆稱職。康熙六十一年,河督陳鵬年疏請以師為山東兗沂曹道,未到官,卒。祀名宦祠。
龔鑑,字明水,浙江錢塘人。早與同郡杭世駿齊名。雍正初,以拔貢就選籍,授江蘇甘泉知縣。縣新以江都析置,故脂膏之地,鑑恥為俗吏,一以子惠黎元、振興文教為己任。故某侍郎子與有舊,入謁,有所囑,拒之。有同城官為大吏所暱,令伺察屬吏者,有挾而請,又拒之;巨室延飲,又拒之。於是大江南北盛傳甘泉令不近人情,鑑益自刻苦,無一長物。
縣境邵伯埭受高、寶諸湖之水,地卑下。鑑謂當於農隙運土築高埂沿堤為防,以徐議溝洫。堤上即植桑,興蠶事。其西境地高,浹旬不雨即龜坼,宜每一里為水塘以蓄之。如是則高下之田俱無患。大吏韙之,然不能行。邵伯埭下有芒稻河,設閘水尤要。值大水泛溢,鑑冒雨至,呼閘官
之。閘官以鹽漕為言,不可。會總河嵇曾筠視河至,鑑直陳,厲聲訶閘官,曾筠即令啓閘。又用鑑言,定鹽漕船過湖需水不過六尺,過即啓閘,無得藉口蓄水,為民田患。每歲晏,江都之鰥寡孤獨多入甘泉部中。
西湖聖因寺僧明慧者,恃前在內廷法會恩寵,幹求遍於江、浙。一以書幣關白,鑑杖其使而遣之。事
傳,上聞。世宗召明慧還京,錮不許出。當是時,甘泉令聲聞天下。在任六年,以父憂去官,貧,至無以葬。河南巡撫尹會一故為揚州守,雅與鑑善,招之,
使主大梁書院,以脩脯助葬。遂卒於河南。
鑑湛深經術,能摘先儒之誤,顧書多未成。所成者詩疏説,闡明李光地之説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