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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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咱們也得趕緊吃飽,待會要刨紅薯曬乾,明兒個開始要到田裏施肥。”油條端着碗坐到唐子徵身旁,大口吃着紅薯。
“施肥…啊,對,小佟姊今年提早播種,所以這活兒也提早了一個月。”唐子徵想了想,暗歎自己竟在這當頭生病,沒法子上私塾,更幫不了任何忙,餘光瞥見燒餅正在喂餃子吃紅薯,他也舀了口粥哄着餃子,“餃子,來,吃一口。”餃子圓亮的大眼眨呀眨,用力而堅定地搖着頭。
“那是給哥哥吃的。”
“沒關係,哥哥吃不了這麼多。”
“不要。”見餃子萬分堅定地道,唐子徵換了個方向問:“油條,你——”
“我比較喜歡吃紅薯。”油條正大快朵頤,含糊不清地道。
“那——”
“哥,你吃吧,趕緊把身體養好最重要。”燒餅豈會不知他的心思,一直以來,包子哥年紀最長,所以最是照顧他們,有什麼好吃好用的總會先給他們。
唐子徵舀了舀粥,不低聲道“今年到底是怎麼着,都已經快四月了,為何小佟姊還是給咱們吃紅薯?以往這個時候都是吃白米飯了。”就他一個人有白米可食,教他食不下咽。
在一旁觀看兄友弟恭、你推我讓的戲碼良久的藺仲勳,低聲啓口,“那當然是因為你生病了,你把別人的份都給吃光了。”他突然想起,他也有個哥哥,但是個實在是懦弱得連站在他面前都會軟腳,教他連玩他的興致都沒有,頂多是偶爾把他召進宮,把人嚇得大病一場,以此為樂。
話落,四雙眼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我説錯了嗎?這好處全都給了你,你才能長得又高又壯,記得那初來乍到,小佟姊還給你買了包子…説來你們這三個也是可憐的,人家吃香喝辣,你們卻吃紅薯配湯,騙着肚子度。”他似笑非笑地道,魅眸透着氣。多麼正直的娃兒,被教養得這般好,沒有半點心眼,才會如此謙遜恭讓,但稍加挑撥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人的心就像是一潭清池,添着墨,一天一點,不消幾天整池就烏漆抹黑了,這法子他屢試不,這幾百回的人生裏,也就只有一個單厄離不為所動,彷佛是天生定下的子,再黑的墨也染不進他的心底,和福至相反,從一開始福至就是黑的,本不需要他添墨。
唐子徵何時被人這般惡意栽贓過,一時間漲紅了臉,想不出半句話反駁,更不敢看三個弟弟,只因那的包子,他真的一個人躲起來吃光了。
“哥哥是哥哥,吃多多長壯壯。”着木匙的餃子第一個站出來扞衞自家人。
唐子徵眼眶有點泛紅地望向他,瞧見燒餅抹着餃子角湯漬,也道:“哥哥年紀較大,乾的活都比咱們多,吃得多也是應該的。”
“當年要不是哥哥帶着咱們走,咱們早就餓死街頭了,現在就算哥哥把我的份都吃了,那也是應該的。”油條放下碗,滿足地咧嘴笑着。跳下牀,再端了碗紅薯遞給藺仲勳。
“我餓慌了,忘了跟你説這是你的份。”藺仲勳沒接過,黑眸沈靜地注視着他們。只要仔細一瞧,就會發現這四個孩子長得極為端正,尤其是那雙眼特別澄澈,像是塵俗外的清池,再黑的墨也溶不進半分,像極了杜小佟。
雖説杜小佟待人清冷,但是從她的舉措就能看出她善良的一面,她相當護短,認定是自家人,她就會全心保護,也正因為如此,打一開始才會恁地排斥他,因為他並非她的一家子。雖説他們沒有血緣,但卻像極了一家子,情舉措皆相似,而他待在這兒,反倒顯得格格不入。
他該要離開,但離開之後呢?繼續無止境的折磨?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讓老天這般罰他?如果他也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也許他的心也不會如此扭曲。
“拿去吧,你不是早膳都還沒吃嗎?”油條硬是把碗到他手裏。
藺仲勳沒應聲,手沒接穩,碗隨即墜地,就在爆開清脆的破碎聲時,門板同時被推開,湯湯水水濺到來者的繡鞋上。
當下,油條動作利落地跳上牀,燒餅抱着餃子避到角落,唐子徵手裏還端着碗,回頭暗罵兄弟無情,大難來時竟各自飛!
而藺仲勳微抬眼,就見杜小佟難以置信地瞪着地面的湯湯水水,還有沾塵的紅薯。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正忖着,他就見杜小佟大步走來,緊握的粉拳毫不客氣地朝他頭上招呼——他狠狠地愣住。
她打他?他被打?!
從沒有人敢對他無禮,甚至真正地傷到他,而她…竟然握拳揍他?!
“我跟你説過多少次了!對食物要心存,可你瞧瞧你幹了什麼好事!”杜小佟橫眉豎目地瞪着他,纖指指着地上。
“你可知道,一顆紅薯從紅薯莖開始栽種得要等多久才會長出?挖出之後得要曬消水,而後再削皮烹煮…你以為你吃下的紅薯是簡單易得的東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吃都沒得吃?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餓過,飢寒迫到生死關頭?!”藺仲勳聽得一愣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做何反應。
所以説…她是為了掉在地上的紅薯打他?一兩得要十幾條的紅薯換,這一條紅薯才值多少錢,但她卻為了一條紅薯揍了當今皇帝…他這個皇帝比一條紅薯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