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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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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過去了,快入秋的南方一樣炎熱,甚至比盛夏時還要炎人,而這也連帶導致了疫情的擴散,幾乎到了快壓制不住的地步。

雖然申伯延已經儘量隔離病人,但小村資源匱乏,總不能坐吃山空,有些發病初期還沒有徵兆的村人依舊在外做買賣,也因此附近的村落,甚至南城裏,都聽到了有人發病的消息。

而樓月恩仍是不眠不休地研究着藥方,因為她只能一個人努力,其他大夫本無法理解她的現代實驗方式。她做了幾百種搭配,卻又一次次的將其推翻,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之下,她不僅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到最後幾乎連門都不出了。

申伯延看在眼中很是心疼,他終於明白先前在京裏時,樓月恩看着他加班那種有心無力的無奈,讓他也反省起自己過去那種工作的方式,是否真是太過火了。

雖然新政的推行迫在眉睫,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他有一樣的熱忱,由此可見,百官對他的排擠,他自己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不過那都過去了,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樓月恩在申伯延忙碌體虛時,還能替他熬煮藥膳補身子,但當狀況反了過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為她做什麼。

這種無力,對一個一切都要掌握的人,是相當大的打擊。

於是,申伯延向遠在京城的沈祿討了一張藥方,或許比不上樓月恩的對症,但至少能緩解一下樓月恩的疲憊。

“公子,真的不需要幫忙嗎?”艱難地看着膳房裏的申伯延,瞧他一把一把地將藥材丟進盅裏,不心驚跳。

“不需要,你只要幫我處理那隻魚就好。”申伯延指着遠處水桶裏的某隻動物。

“這是魚?”整張臉都扭曲了,“公子,你竟説這是魚…”

“你快處理一下,等會兒也扔進來,在中午之前要燉好。”申伯延不再和她多説,他可不想拖時間餓着了樓月恩。

“是。”僵着臉動手處理起那隻“魚”心中只能暗歎着夫人你自求多福吧…

午時一刻,申伯延的那盅“魚湯”終於燉好了,聞起來香氣四溢,他小心翼翼地親自送到了樓月恩的房裏。

一進門,便看到樓月恩一臉沮喪地又倒掉了一壺藥。她整個人都瘦到下巴尖了,那弱不風的模樣雖又有另一種楚楚可憐的美,但申伯延卻是很捨不得。

他希望他的小子,永遠是那副臉蛋紅撲撲、力十足的俏模樣,而不是現在這般有如蒼白柔弱的病西施啊!

“外頭怎麼樣了?”樓月恩一看見他,問的果然是疫情的事。

“大家一定都在等着我找出藥方吧?不知道大夥兒急成什麼樣子,會不會怪我動作太慢了…”

“凡事只靠一個人本就困難,如果這麼容易,我的新政早就推行天下了,你何須如此自責?”雖是這麼説,但他也知道她的自責與內疚不是光靠一句話就能化解的。

不過,顯然他小瞧了樓月恩的堅強,她朝着他勉力一笑。

“是啊!我一個抵十個用呢!藥方一定做得出來的,應該是吧…”申伯延靜靜地看着她的強顏歡笑,並不在這時候點破,只是把藥盅端到她面前,希望能給她點安

“來,喝點湯,我親手煮的。”

“你親手煮的?你…”樓月恩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在看到他眼中的肯定時,一股熱幾乎襲上了她的眼眶。

這個在軒轅王朝裏呼風喚雨的男人、這個嚴肅正直一絲不苟的男人,居然為了她親自下廚,聞這味道還是特地準備的藥膳?!此刻,樓月恩的動無以復加,就算她曾經懷疑過他喜愛她的程度,如今有這一盅藥膳,她便再無疑慮。

“老公有勞了!”樓月恩終於能暫時放下那惱人的瘟疫藥方,拿起勺子舀申伯延煮的湯:一邊舀一邊細數:“土黃苠、紅棗、木耳、蟲草、黨蔘…這副藥方該是補中益氣、消除疲勞的,哪裏來的?”

“是我向沈祿要的。”申伯延老實道。

沈祿?樓月恩點了點頭,沈祿確實是略通醫理,不過光看藥材,她便猜得到她的親親老公與沈祿溝通時,一定產生了什麼誤會。

“這副藥雖是對症,但卻是適合男人吃的,你沒有告訴沈大人藥方的用途嗎?”

“我…”申伯延啞然無語,他如何説得出來是要煮給自家夫人吃?這有多滅他大男人的威風?而且這藥方,還是他半誤導半暗示沈祿這是他自己要喝的,只是不方便麻煩正在閉關的樓月恩,才會找到沈祿頭上。

“我明白了。放心,這藥對女人一樣能用的。”樓月恩看出了他的心態,一股笑意升起,但臉上仍故作鎮靜,繼續舀着湯裏的

既然她不追問,申伯延也當作沒事,想不到她突然又來句回馬槍,“大人,你也有面子問題啊…”

“咳!咳咳咳…”申伯延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嗆了,狂咳一陣,最後好氣又好笑地瞪着她,“快吃吧!”樓月恩也不敢頑皮了,便把注意力放回藥湯上,順便轉移話題。

“嗯?這藥方不是燉雞?這是什麼,我怎麼沒看過?”

“這是魚。”

“魚?帶殼的魚?”越看,樓月恩越覺得可疑…

“該不會是甲魚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確實是帶殼的,村民替我抓來,説是很補。”申伯延當初要了只魚,村民就送來了,他廚藝完全不行,哪裏知道這是什麼魚?

“怎麼,你不喜歡吃嗎?”

“我…我吃!”管牠是什麼魚?總之這是老公的愛心,拚了命她也要吃下去…

然而湯才一入口,樓月恩的表情一僵,小臉上的肌動着,卻是遲遲不喝下第二口。

“怎麼了?你的表情有點奇怪?!”申伯延微微皺眉。

“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吃點?”樓月恩言又止,最後索將碗推給他。

申伯延不疑有他地喝下一大口,之後也很乾脆地全噴了出來。

“噗…怎麼會苦成這樣?還有一股草味與土味,明明你煮的時候就沒這些問題。”他又吃了一口魚,“還有這魚,怎麼會這麼韌…”樓月恩苦笑道:“這藥材有的要事先處理,汆燙浸泡方式不一,大人一定是拿來就丟進鍋裏吧?還有這湯裏的魚,如無意外,大人煮的應該是甲魚,它還有一個俗名,叫鱉…”申伯延完全無言了,果然隔行如隔山,如果不是她認識這些藥,被他毒死都有可能。

樓月恩見他大受打擊,心忖自己大概表達得太直接了,連忙安道:“這裏是南方,聽説南方人四隻腳的只有桌子不吃,兩隻腳的只有人不吃,所以吃個鱉又算什麼呢,是我們不習慣罷了…”申伯延搖了搖頭,“唉,這麼難吃,你別吃了。”

“那怎麼可以?良藥苦口,這是大人的愛心,怎樣我都要吃的!”樓月恩見他氣餒,連忙由他手上將碗搶了回來,立刻灌下去一大口,小臉都漲紅了。

只不過那鱉…還是算了。

“你這傻瓜。”申伯延心湖一蕩,不由上前輕摟住她,憐愛地順了順她的長髮。

“我下回再煮別的藥湯來,這盅你就別喝了。”

“噗——”這下,換樓月恩很乾脆地噴出來,幸好她面對的不是他的方向。

“呃,不勞大人,真的,我、我很好,神都恢復了,大人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不用忙我的事…”對上她無辜的眼神,申伯延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最後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明明很忌憚那鱉湯啊!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飾什麼。就像那瘡疫的藥方,明明你很心急、很擔憂,就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要知道我們是夫。”

“明明就還不是…”她低聲咕噥着。

這次申伯延是真的笑了,她真的非常在意這件事啊!

“怨氣這麼深?我都不知道你急着把藥方找出來,是為了想抑制疫情,還是想盡快和我圓房了!”

“大人…”居然被他打趣了?樓月恩瞪向他,最後仍是笑了出來。

瞧她終於真心展笑顏,申伯延也安心了一些。他不像沈祿那麼會科打譯,但他仍是用他的方法,逗自己的小子笑。

“好了,這幾沈祿要從京裏回來了,到時候會有好戲看,我會讓你知道,不會有人因為你拿不出藥方而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