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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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勵今天買了鉑金項鍊，誠心誠意跟佳佳道歉，卻沒想到事情變成現在這樣。當佳佳質疑和孩子的存在時，他本想要跟佳佳心平氣和的談，卻一下子沒能控制好情緒，跟她吵起來。

佳佳完全不聽他的解釋，就給他定了罪，這讓他氣惱，可是想想，終歸自己有錯在先，所以，車子開出不遠後，他就後悔了。

他計劃到前一個路口掉頭回去，希望佳佳還沒有離開酒店。

扔在副駕駛位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來電話説，在醫院病房醒來後看不到他，哭鬧個不停，任憑她和護士怎麼安撫，他都吵着要爸爸。

嚴勵在電話裏可以清楚地聽到的哭聲，小傢伙哭得聲嘶力竭的，可以想象，他現在一定整張臉漲得通紅，臉上掛滿淚滴，每次他哭起來，就是那樣令人心疼的模樣。

“你把電話給，我跟他説話。”嚴勵説。

接過電話，仍舊啜泣不已，接連不斷地懇求道:“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嗎？你為什麼總是不見？拜託不要丟下我，好不好？爸爸，爸爸…”嚴勵聽到他這樣，心一下就軟了，忙着安撫道:“爸爸沒有不見，爸爸去給你買吃的了，現在就要回去你身邊了。”説話的同時，車子沿着道路直行，從轉彎的路口錯過。嚴勵看着後視鏡裏漸遠的距離，有一刻晃神。

在電話裏的聲音又啜泣變成了哽咽，情緒明顯安穩下來了，半信半疑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乖乖的，不哭，我現在就回去了。”掛斷電話以前，在電話裏反覆強調“爸爸，不可以不要我。”面對一個出生以後就沒有見到過爸爸的小男孩，他能説什麼呢？自然是答應他“爸爸當然不會不要你。”聖誕前，連着發燒了好幾天，她的媽媽一個人帶着孩子，又要工作，帶他到醫院打針吃藥後疏於照顧，最後引發了肺炎，聖誕那天晚上，直接暈倒送到了醫院。

半夜醒了一次，看見嚴勵陪在身邊，就放心地閉上眼睛繼續睡，等到上午的時候醒過來，發現心心念唸的爸爸不在了，頓時大哭起來，等嚴勵趕到，小小男子漢已經哭成了淚人。

小傢伙機靈得很，嚴勵給他道歉，他下巴一抬，不接受。然後他就跟嚴勵談起了條件，要求帶着出去玩遊戲。

玩了遊戲回來醫院，整個人變得更加乖，乖乖躺病牀上，乖乖打點滴，見到護士小姐也甜甜地叫人家姐姐。只是因為嚴勵承諾過他，等他好了，可以再帶他去玩。

一直坐在病牀上等嚴勵，不管其他人怎麼哄，他都不願意躺下睡覺，嘴巴一直念要等爸爸。

等嚴勵一進病房，他就張開兩隻手臂索抱。嚴勵抱起他來，看他哭過的眼睛紅腫，心疼地在他眼皮上吻了一下，的心情一下就明朗起來，躲在他懷裏哼哼唧唧地像個女孩子一樣撒嬌。

“説好像個男子漢一樣的呢？怎麼又哭又鬧？還跟個女孩子一樣，總喜歡抱抱。”嚴勵嘴上怨怪，可是心裏很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從小缺失的父愛，好不容易有了個爸爸，自然是格外依賴。

可是怎麼辦呢？自己終歸不是他的爸爸，遲早要告訴他這個事實，所以，嚴勵一開始就教他，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要像個男子漢一樣，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應該多聽聽媽媽的話。

不過看來，效果並不怎麼樣。

在嚴勵的懷抱裏漸漸平靜下來，然後一切都恢復正常。還有半瓶點滴就可以出院了，嚴勵拿着平板，陪他一起玩簡單的小遊戲，給他講故事，時間也過得很快。

等到了出院的時間，反倒睡着了。嚴勵將他抱上車，然後送母子兩個回家。

安頓好，嚴勵帶上房門，問拿了香煙和打火機，走到陽台，把窗户關上，留自己一個人在外面。

他背靠在欄杆上，嘴巴上叼一煙，一隻手拿着打火機，另一隻手抬起來擋風，可是他嘗試了好幾次，火一直沒點着。

本來就心煩意亂，這會兒更是愈加煩悶，嚴勵轉了個身，手撐在欄杆上，打火機在手裏轉來轉去。

身後的落地窗被打開，緊接着，來到他的身旁，從他手裏拿過打火機，順利地幫他把煙點着。

嚴勵猛地一口，在寒冷的空氣中吐出一圈圈白霧。他説“謝謝！”

“這兩個字，應該我對你説才對。”嚴勵沒有説話，眼睛看着遠處，默默着他的煙。

“遇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嗎？”沉默半響，忍不住開口問他。

嚴勵重重的嘆了口氣，事情的確非常不愉快。他皺着眉頭，又沉默着了口煙，最後只是淡淡地説“沒什麼。”

“不是説回國以後就戒煙了嗎？”頓了頓，誠懇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可能幫不上你的忙，可是你説出來，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裏強。”

“我之前跟你説過，我已經結婚了。但沒來得及跟你説的是，她也在美國，就在賓州，我這次之所以來這裏，也是因為她。但是今天，她看到我們三個人一起出現在商場，所以…”

“誤會你了是嗎？”輕鬆地展笑顏“這有什麼，我出面跟她解釋一下，不就好了？”

“可以嗎？”

“你幫助了我那麼多，總不能害你跟自己的太太鬧矛盾吧。放心，這件事給我！”推門進去，回過身來“一會兒把你太太的住址和電話都發給我，我聯繫她。你完那支煙也趕快進來，外面冷。”——從酒店離開後，佳佳直接回到宿舍。她一回去就進了房間，然後矇頭大睡，其他舍友知道她心情不好，不敢打擾她，更是決口不提嚴勵的事情。

佳佳是在手機沒完沒了的鈴聲中醒來的，睜眼看了一眼，是個陌生電話，估摸是推銷廣告，她便掛斷了繼續睡。

沒過多久，電話又響起來，她氣極，拿起手機亂罵一通，然後關了機。

世界終於清淨了。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有人來敲房門，經過這一系列的打擾，佳佳憋了一肚子火，不耐煩地問“什麼事？”靜姐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説“那個女人要見你。”佳佳頓時從混沌狀態中清醒過來，立即跳下牀，打開門問靜姐“她為什麼要見我？”

“我們問她了，但是她説，有些話，她要親口跟你説。”親口説什麼？説嚴勵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爸爸，過來宣誓主權嗎？佳佳一下子就腦袋疼起來，用力了太陽。

“如果你不想見，我們現在就轟她走。”

“見！為什麼不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如果避而不見，指不定對方怎麼想自己是個慫包呢。

“我去換身衣服，讓她在外面等着！”説完，啪嗒一聲，佳佳把房門合上了。

外面兩個舍友竊竊私語，年輕點的那個問:“靜姐，你説，她們兩個見面後，會不會當場打起來？”

“這個…那不如，我們跟過去看看？”——佳佳下了樓，看着眼前這個女人身材高挑，一頭栗波捲髮，氣場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女人，突然覺得自己刻意打扮，也沒能比得上對方三分之一的氣勢。

一晃神的時間，已經走到自己的面前，笑着問“佳佳吧？”佳佳看着她，覺她的笑容別有意味，不知道是不是情敵見面，分外的緣故。

“對面有家咖啡廳，我們去那裏談吧。”佳佳説着，不動聲地往對面去。

兩個人在宿舍對面的咖啡廳坐下，佳佳點了飲品後，一言不發。她本來就沒有話要説。

坐在佳佳對面的倒是開門見山“他回來後，我們見面的第一天，他就跟我提起你，所以我想，他應該也跟你説了我的事情，那我就不用做什麼自我介紹了。”頓了頓，她説“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既讓你覺得他坦白又覺得他太過殘忍。”説完這些話，輕輕地笑了，像是想到嚴勵時候的甜樣子。

佳佳的心卻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是嗎？嚴勵一開始就跟這個女人説過自己的存在嗎？那為什麼，嚴勵沒有跟她説過這個女人呢？如果不是自己親眼看見的話，現在還被矇在鼓裏。他的坦白，原來是屬於別人的。佳佳一下子千萬種情緒湧上心頭，如鯁在喉，什麼也説不出來了，只是默默盯着桌面看。

點了的咖啡為什麼還沒有送過來？這個時候喝着咖啡，至少能夠讓她看上去沒有那麼侷促不安。

佳佳放在台面下的手，默默地攥緊了，整個人低着頭，像是本來還旗鼓相當，現在卻突然落敗的那一方。

服務員在這個時候送上兩杯咖啡，暫時打斷了兩個人的鋒。

佳佳不停攪拌着杯子裏的咖啡，緊張而不自知。

則慢條斯理地喝一口又放下，繼續説“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初戀，很多東西都不懂，所以…後來得知他要回國發展，我知道，他是要回去繼承家業的，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所以我主動提出了分手，愛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希望他過得更好。”

“你或許不瞭解，但我很清楚，他這個人很重視親情的，大概跟他和他父親相處一直太過平淡有過，所以影響到他現在特別珍惜親情，也很依戀他。這一點，我還是覺得很欣的，一直擔心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面，會不會有隔閡什麼的，但是發現他們兩個人之間完全不存在這種問題。”

“夠了！”佳佳扔下咖啡匙，陶瓷碰撞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她花了很多的力氣才能夠稍微平復一點點思緒，聲音是顫抖的“不用跟我説這些。”

“這些事情就算我不説，那也是作為事實存在着。我和他之間，有一起度過的美好時光，現在還有，而你和他之間呢？有什麼？”最後的這幾句話，像是一把利劍，直戳進佳佳的心臟。

佳佳走在回去的路上，整個人失魂落魄。她看着路邊櫥窗上的玻璃，過往車輛車窗上映照的自己的影子，狼狽得讓她覺自己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