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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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如鐵,氣勢凌人,宋初顏從認識他起只見他這樣發過兩次脾氣,上一次是面對圖圖察的小王爺,當時他臉一沉,小王爺就落荒而逃了。
“我已經將宋姑娘的事情上報給父皇知道,至於你所説的那些貴族元老,都老得剩下一把骨頭了,憑什麼來干涉我的事情?”他雙臂一展“初顏,站到我身邊來。”宋初顏走過去,他像是嫌她的步子小,邁上一步將她扯進懷裏,昂首看着阿薩“你看清楚了,這個女人,我認定了,誰也改變不了。我知道,當年是你把我從天雀接回來的,你救了我的命,但是當我病好後問起你我病前的事情,你卻刻意隱瞞了我認識初顏的事情,功過相抵,我也不欠你什麼。”
“殿下!你不要一時糊塗!”阿薩從沒見拓跋雷如此頂撞自己,頓時覺得臉上很掛不住。
“阿薩,你可以走了。除了我這裏,應該還有許多事情等着你做。”拓跋雷很明白地在下逐客令。
“殿下,請你三思。”阿薩彎下,他雪白的鬍鬚在風中顫抖着。
宋初顏望着他的背影,剛剛聚集起來的力量卻讓她發抖。
“抱歉,沒想到會有人來傷你。”拓跋雷拍拍她的後背。
“沒事,我早已料到了。”她仰着頭,像仰望一座山峯“這些話早有人對我説過,即使在他沒有來之前,我也已經反覆地考慮過了。”
“誰還説過?”他面怒。
“是誰説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在告訴我一個事實,而我卻沒有想好如何去應對它。”她柔聲説:“殿下,三年前,您路過我的家門,偶然間捲入了那場差點置您於死地的禍端中。當時這位叫阿薩的老伯帶走您時就警告過我,而我也的確曾經反覆想過,或許我真的是您的災星。”
“胡説。”他軒眉,不同意她的説法。
她將小手蓋在他的上,讓他聽她説完。
“當年令我退縮的原因不僅於此,還因為父母的突然亡故、幼弟的撫養,讓我六神無主,我不知道自己要怎樣繼續生活下去,而且,殿下畢竟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殿下當時説過一句話最撼動我心…『我若是死了,你怎麼辦?』“當時我便為這句話動情,暗暗許了自己的今生給殿下。但是事後我反覆地想,那句話並不是因為殿下心裏有我,而是因為殿下就是這樣一個仗義直、豪放不羈的人,所以才説了那句話,如果我不是我,殿下還是殿下,這句話您同樣會對其他人説的。”
“別老是殿下殿下的叫我,聽着彆扭。”拓跋雷更深地軒起眉。
宋初顏笑了“我這樣稱呼您,是想提醒我自己,也是想提醒殿下,我們之間有着一個看得見卻摸不着的鴻溝,那就是出身。我是有許多顧慮,因為我不能想象殿下為何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殿下對我的新鮮又能保持多久?”他的眉心幾乎被挖掘出一道溝來,近乎惡狠狠地説:“那老頭子成功地讓你心裏有了自卑了?你以為我是圖新鮮,所以才讓你做我的女人?宋初顏,你記住!三年前如果我説過那樣的話,絕不是因為天什麼仗義直,或者豪放不羈。一個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付到你手上,就表示他已經將你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你懂嗎?”清澈的眼波中全是漣漪點點,她從沒奢望他能當面對她表什麼,他們之間的情意來得自然,似是註定相遇之後一定能受到對方的與眾不同。所以,這種情不需要山盟海誓來證明。
死生契闊,與子成説。只這八個字就足矣。
然而,今天,他説出的話更勝過這八個字,勝過無數的山盟海誓。
“一個男人,如果能把生命付到你手上,就表示他已經將你看得比他的生命還重要!”原來,竟是她愚鈍了,沒有悟到這一點。
“雷,你父皇怎麼説的?”她隱去了那拉開兩個人距離的稱謂,只叫了他的名字。
因為她的這一句“雷”拓跋雷臉上的糾結都在瞬間被撫平了,又回覆到那朗的模樣“他這個當年力排眾議娶天雀女子的人能怎麼説?不過是先責備我不該隱瞞州的事情,然後其他的事情只説隨我的心意就好,不必理會那些迂腐的貴族。”聽到東遼王居然是這樣的態度,宋初顏不覺長長鬆了口氣。
“明我們就可以出發去救你弟弟了。”
“這麼快嗎?”她吃了一驚,本以為他必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的辦事,如果先寫信去給那個福雅王爺,一來一回必然又要耽擱很多時間,萬一他不肯,又同時知道你在我這裏,反而使我們處於被動。雨軒對天雀很多地方都很悉,那裏也有他許多朋友,我們輕車從簡,攻其不備,定能將你弟弟接回來!”他的豪氣干雲,鋭果斷更在她的想象之上。困擾了她這麼多子的難題在他的眼中竟然可以如此簡單,彷佛揮灑之間就能消弭於無形似的。
但她依然還有困擾,必須先提醒他“福雅王爺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天雀皇帝將他視為心頭大患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動他,可見他必有過人之處。”
“放心,我自有分寸。”拓跋雷緊緊地摟住她纖細的肢,聲音一如他的手勁一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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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遼的都城到福雅王爺的幽州王府足有十天的路程。歐陽雨軒先行和趙蝶衣走了,為的是不想引人矚目。
去往幽州的路上,宋初顏依然是坐在馬車裏,拓跋雷單獨騎馬,守護在車外。
這一次,拓跋雷隨身帶上了六名最鋭的部下,這也是東遼王的意思,希望他能安全。
即使如此,宋初顏還是有點吃驚東遼王會放手讓拓跋雷親身去那種危險的地方,畢竟拓跋雷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
當她把她的疑惑説給拓跋雷聽時,他哈哈大笑道:“我們東遼有句俗語,『永遠睡在鳥巢裏的雄鷹是不會飛的,永遠躲在子裏的狐狸是不會抓兔子的。』真正的英雄靠的是戰功卓著,而不是擺在泥塑台上給人看的。”宋初顏不由得漸漸喜歡上東遼這個民族了。
這個民族的人們開朗樂觀,勇敢直率,雖然阿薩的話很傷人,但是他畢竟是個直的人,是當面告訴她那些想法,而不是背後搞陰謀詭計,若是換在天雀,也許她早就被人暗殺了。
離開都城之前,她本來還想見希亞一面,卻被拓跋雷阻止了。
“齊格格部落和圖圖察之間最近一直為了冶鐵的事情互相較勁兒,我為了你罵走了圖圖察的小王爺,圖圖察部落必定對我更加不滿,所以必須拉攏好齊格格部落。”宋初顏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當面見到希亞,被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之後會遷怒於你,反而促使兩族聯手對你不利。”他點點頭。
於是宋初顏沒有去向希亞二度辭行,但她心中一直對那位可愛的姑娘覺有所虧欠,只能暗暗在心中發誓,若有緣重逢,但願還能和希亞和好如初。
孰料來到城門口時,車隊突然停住,她聽到外面那個叫阿克力的青年正在低聲對拓跋雷説:“糟了,殿下,是齊格格的公主希亞。”
“希亞?”宋初顏撥開車簾,果然看到了希亞。
希亞全身戎裝,英姿颯地跨着一匹棗紅的駿馬,昂首地直視着她,長劍一指“宋,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説。”
“希亞,別鬧。”拓跋雷皺眉道。以往他只要眉動一動,旁人都要嚇得暈三暈。但是今天希亞像是下定了決心,本不看他,只是盯着宋初顏説:“我今天只和你説話,有本事不要躲在太子殿下的身後。”宋初顏走下馬車,拓跋雷在馬背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不用理睬那個瘋丫頭,我的人會趕她走的。”
“既然避不開,就見一見吧。她的心結只有我能解開。你也要相信我,不會為了女孩子家的私人恩怨而連累你的政務大事。”她清澈堅定的眼波讓他收回手,但是他的目光依然一眨不眨地目送她走向希亞,他的全身緊繃,只要希亞的長劍一動,立時就要飛身相救。
同時,阿克力也悄悄去吩咐了四周的城門守軍,讓他們近希亞的身後,以防萬一。
就在這樣重重包圍保護之下,宋初顏站到了希亞的馬前。
希亞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她依然是一龔白衣,簡簡單單,手無寸鐵,靜靜地與希亞對視。
“他很寶貝你。”希亞瘖瘂地説:“從小到大,他從沒有這樣認真地保護過誰。”宋初顏一笑“那是因為東遼的人都非常堅強獨立,大家勇敢地為自己而生,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但是你卻用你柔弱的外表蠱惑了他。”希亞的劍尖在顫抖。
惑?又是這個字眼,這已經是宋初顏從第二個人口中聽到用它來評價自己了。
她平靜地説:“不,是我找到了他。”希亞的神情震動,不明白她的意思。
“雷是我要找的人,是我窮極三年時間去思念的人。或許我沒有你愛他愛得那麼長久,但是我對他的愛如你一樣的深。希亞,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情,若你這麼深刻強烈地去喜歡一個人,你會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找尋他?”希亞瞪着她,默默無言。
“三年前,我們錯過了,但是三年之後我不想再與他錯過。如果雷的心中沒有我,我自然不會苦苦糾纏,因為強留一具軀殼在自己身邊毫無意義,更何況你當然也明白以雷那樣的脾氣秉,他若不想留,誰又留得住他?”希亞遙遙地看了一眼坐在馬上,如鐵山一般的拓跋雷,終於忍不住開口“他,為什麼會剃了鬍子?”宋初顏再一笑“是我讓他剃的,我更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希亞詫異地瞪着她,那種表情就好像她在説一件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一直很寶貝他的鬍子,以他的鬍子為豪,有一次我趁他不備要揪他的一鬍子下來,結果差點被他扭斷了腕骨。”希亞念念叨叨,似乎並不全是要説給宋初顏聽,純粹是為了證明自己心中的驚詫是否是真實的。
宋初顏淡淡的聲音從旁入“我們每個人的這一生,如匆匆旅途,誰也不知道和自己並肩而行的人到底是誰。我不能説希亞你的堅持是一種錯誤,只是…各人自會有各人的緣分吧?我沒有要搶奪你的幸福的意思,若這幸福是你的,我再怎麼搶也搶不走,對嗎?”她沒有半點勝利者的驕傲之氣,反而用羨慕的眼神望着希亞“希亞,看看你自己,是多麼英姿颯的一個女孩子,會有無數的東遼英雄為你傾倒的。”
“可是,我只喜歡他一個。”希亞的眼角沁出淚水。
“我和你是一樣的。”宋初顏説:“要不然,我們讓他來作一個選擇吧,看他究竟選擇和誰在一起,我記得你們東遼的丈夫是隻能娶一個子的,所以他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希亞咬着,手中的劍垂落下去“你明明知道他肯定會選你,而我,早就沒有了和你爭奪的機會。”她收劍入鞘,大聲説:“宋,你贏了,我不再和你爭太子殿下,記住,是我希亞讓給你的,可不是我比不上你!”她一撥馬頭,從拓跋雷身邊擦身而過,硬是狠下心腸沒有再看他一眼。
反而是拓跋雷聽到她的最後一句話不由得皺眉道:“這丫頭真是口出狂言。”
“她這樣説是希望自己的心裏好過一些。”宋初顏完全能夠受希亞的那份女兒心思,坦然説:“而她也的確比我強。”拓跋雷很不滿她這樣貶低自己“你身上有比希亞更珍貴的東西,一點也不比她差,我不喜歡你這樣説自己,以後絕對不許。”她悠然一笑“我喜歡你這樣霸道地維護我,殿下。”她又叫他殿下了,但這一次她的聲音裏滿是温柔的親暱,一點也不會讓他覺得刺耳。
“上來!”他大手一伸,將她抓上馬背“剛才做得不錯,獎勵你可與我同乘一騎。”旁邊的阿克力出驚訝的表情。因為在東遼國,男女同乘一騎馬是很不容易的,那被視為丈夫對子最大的尊重和愛護。
宋初顏並不知道這個慣例,她只是越來越喜歡依靠在拓跋雷寬厚温暖的膛中,聽着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受那份真實的堅定幸福。
有他在,一切都可以安心。
對不起,希亞,祝福你能早找到屬於你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