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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雨中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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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繼志一面回答着老人的話,卻見對方一雙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自己。聽完了自己的話後,老人點了點頭,出了一絲微笑,又把目光轉向江中,望着那滾滾花,似聽得他低低地嘆道:“這可怎麼了啊…”老人的語音很低,但石繼志卻聽了個滿耳,心中不由一動,但他卻不明白這瘦小老人的言中之意,一時只是怔怔望着對方。

這一注視,始令他到到,這老人簡直太瘦了,那袒的上身,出慘白的顏,肋骨歷歷可數,隨着他的呼一起一伏的動着。他腳上穿着一雙青緞挖雲薄底快履,似乎和他身上的漁夫打扮,顯出不大相襯的格調,如果他不自説是漁夫,石繼志真有些疑心他是一個教書的老文士呢!

這老人被石繼志這麼注視着,臉上竟絲毫沒有驚疑之,反倒朝着石繼志一笑道:“相公,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一定是湘省人,是不是?”石繼志不由一驚,點了點頭道:“不錯呀!你怎麼知道?”老人一面伸出手摸着頭上的濕發,一面笑了笑道:“我從口音中聽出來的。”石繼志愈發張大眼睛道:“可是,我口音中一點也沒有鄉音呀!”這瘦小的老人嘻嘻一笑道:“我老頭子已八十歲了,去的地方可多了,只要誰一開口,我準能聽出他是哪裏人,這沒有什麼奇怪的。”説着他又用手摸了一下臉,石繼志竟在他再次舉手之間,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右手的食指竟是血也似紅,而且較其它指略一些。這本也是一般常態,正和某些人生着怪瘤怪痣一樣的,並不會引起人們多大驚疑。石繼志只多看了一眼,也就沒有再把它放在心上,遂把目光視向一旁。

天已過午,光下,水面上蕩起金光萬道,這條小船滿飲江風,如箭般在水面上行駛着。那老二也醒了過來,老幺讓他躺在船板之上,讓陽光曬着,去去身上的寒氣。

石繼志見老人倚處正是背陽,不由建議道:“老人家,你也躺到外面曬曬太陽吧!去去寒!”老人搖了搖頭道:“不用!”這兩侖簡短的字由他乾癟的嘴吐出,遂低下了頭,似在想着一樁極大的心事,不時還用他那又長又白的指甲在船板上划着,發出吱吱的聲音。他偶爾還用目光來看石繼志,但是石繼志只要一看他,他又把目光轉向一旁去了。

一人在外坐了一會兒,石繼志站起笑了笑道:“我要進艙去了。老人家隨便走走,沒關係!”老人竟也跟着站起身子,笑了笑道:“我也正要進去,天快下雨了…”石繼志不由暗笑道:“現在這麼大太陽,怎麼會下雨呢?”想着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不會吧!這麼大太陽怎麼會下雨?”老人伸出那其紅如血的手指往遠遠天邊一指,口中沉聲道:“現在是北風,你看見沒有?那雲層不一會兒就飄到我們上空,至多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該下雨了!”石繼志順着老人手指處一望,只覺得遠遠有幾片黑雲,卻決不相信就會飄過來,而且還如老人所説,一盞茶時間之內會下雨。

石繼志只朝老人笑了笑就進艙而去,老人也接踵而進。誰知果然不一會兒,風起雲聚,吹得這小船前伏後仰,跟着閃電一亮,打了一個震天響的霹靂。

石繼志不由對着老人一笑,心想:“倒被你猜中了,果然是下雨了…”想着忙站起身來,去關那艙門。卻見老人忽然眉頭一皺,撲到艙口向天上望了望,回頭叫道:“可不得了啦!馬上就要起大風了,小船若不躲,非被吹翻不可!”石繼志不由大吃一驚,尚未開口,卻見由外跑進那管船的老麼,一進門就驚慌失措地叫道:“不得了啦…龜兒子起風了…相公!你看郎格辦嘛?”石繼志不由急道:“還不趕快把船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去,問我做什麼?船真翻了,大家都活不成了!”老幺聞聲翻身就往外跑。石繼志卻聽見那瘦小的老人咧嘴一笑,一面搖了搖頭道:“沒有用,沒有用…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此處水面正是馬口渡,本就沒有山彎躲!”石繼志聞言頗不以為然,心想:“你這老傢伙真是不明事理,白活這麼一把年紀了,也不想想你自己那條命是怎麼撿來的,居然還如此幸災樂禍。真要是船翻了,你也活不成呀!那時候哪個王八蛋才救你呢!”想着賭氣沒有理他,但一會兒艙簾起處,老幺驚慌滿面地又跑了回來,一面向着石繼志叫道:“哎呀!格老子垮了!龜兒是馬口渡,硬是沒得地方攏船…完了…”這老幺説着話,還一面跌足猛嘆,那樣子如喪考妣一般。

石繼志氣得罵了一聲:“沒出息,你哭什麼嘛?”説着自己冒雨面出,仰天一看,只這一剎那,天又由昏暗變為紫紅,果然是狂風來的現象,石繼志看得暗自驚心。其實他倒不是怕自己逃不出去,而是擔心這船上的幾條命。他身為俠義中人,又豈能見危而自逃?往四下一看,窮目所見,真是一片茫茫,水面上此時竟無一隻來船,黃豆大的雨點灑在水面上,就像是一大鍋開了鍋的稀飯一樣。

石繼志這一看不心裏有些慌,忙掀簾而入,對那老幺道:“那我們趕快往回路走吧!你不要守在這裏呀,光守着有什麼用!”老幺哭喪着臉正要外出,卻見那怪老人又是嘻嘻一笑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要是往後走,還不如往前走,不過前後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石繼志不由氣得冷笑了一聲道:“照你這麼説,那我們只有坐以待斃了?”老人聞言,伸出拇指擦了一下鼻子,一面笑着搖了搖頭道:“小夥子,遇事要沉着一點,哪這麼容易就死人了!你看你們一個勁跑進跑出,忙得跟孫子一樣,我老頭子又忙了些什麼沒有?”老麼唯恐石繼志生氣,忙在一邊口道:“哎呀!龜兒老頭子,到了這個時候,你龜兒還吊啥子胃口嘛,曉得你歲數大,經驗多,講出來大家聽一下嘛!要是翻了船,第一個淹死你龜老兒的!”那老人被這老麼一口一個龜兒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要是在平,他哪能忍受這個,只是今天這個場合,完全是他一番深心安排,自然不便因一時氣而暴了身份。只得一翻那雙鼠眼,由鼻孔中呼了一聲,點點頭道:“小子!你説話口頭上積點德好不好?我老人家要不是身體不好,看我揍不揍你!”經此一鬧,石繼志反而火氣全消,忍不住笑勸道:“算了!老人家你也別吵了,不過你剛才那副樣子是有點氣人,你倒是説説看,是不是有辦法躲一躲!”這老人聞言才咳嗽了幾聲,嗆出了一口粘痰,一面點了點頭道:“當然有辦法!我話還沒説呢,你們就一個勁急,急有什麼用!”説着對老麼道:“夥計!可別再閒着了,趕快下帆,把剛才那快淹死的小子叫起來,告訴他別再休息了,你們哥兒倆一人持一把竹篙,往左邊撐船,聽我的命令撐,絕錯不了!”老麼聽得直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也只有聽他的了,聽完話慌忙跑出去了。

石繼志在一旁聽得心中直笑,心想:“這老頭也真行,自己不想想方才差一點兒淹死,命還是人家救的呢!這會兒居然發號施令,看樣子倒還真神氣呢!”想着不由撲近艙口,見那老幺正在桅杆之下,攀身上去解繩。石繼志由身上摸出兩枚制錢,口中對老麼叫道:“不用了!”説着話,右掌一翻,這兩枚制錢就帶着一陣輕嘯之聲,只一閃已至當空,接着是“嘣!嘣!”兩聲繩索的裂斷聲音,那大帆曄啦一下落了下來,把這船震得左舞右晃。

石繼志正要轉身,卻聽見背後一聲陰沉的低笑聲,接着道:“好指力,好勁頭!”回頭一望,卻是那矮老人正負手仰頭往上看着,滿臉帶着一種奇異的表情。

石繼志只望着他笑了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笑。喂,老人家,我看救命要緊,我們都別閒着了,一起到外邊去幫着他們划船好了!”老人出一口包牙,哧哧一笑道:“我老人家身上沒有四兩,你要叫我做苦活,那我可做不了,我只能動嘴皮子。走!我們就到外面去!”石繼志聞言笑了笑,也就忙走出艙面,見老二和老幺果然人持一篙,在水裏撐着,直往左邊撐去,只是江水太深,每一撐篙,篙頭幾乎要到了水面才能扎到底,看來二人吃力異常。

老人看着他們也直皺眉頭,石繼志不由嘆了一口氣道:“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吧!”説着走向船尾,猛然八字步向兩下一分,打了個千金墜,將身形定住,然後氣納丹田,罡勁於雙掌,喝一聲:“走!”跟着右掌斜着向前下方水面上一推,但聽“哧”的一聲,水花噴濺了一尺,那船由不住向前衝出了丈許,隨着左掌又推出,船身又進丈許。於是只見他左右各一地運用着雙掌,那船前進之勢,竟是比上了帆還要快。

老二和老幺,都不由驚得瞠目結舌,一時你看我我看你,簡直不相信人世之間,還有這種奇事。

而一旁的矮小老人更是看得心驚跳,那雙深四在眶子內的鼠目牢牢地盯視着這個年輕人,時而見他面現驚容,時而聽他低頭嘆息,只是這種表情沒有人去注意罷了。

這隻小船被石繼志用乾元內力催動,不一刻已駛出了三里以外。這看在那矮老人眼中更是吃驚,因為武林中也有用內力催舟的,如“雲飛袖”、“趕金舟”等手法,亦同樣可使舟身前進,可那只是短時間的事,勉強可走裏許,已是不常見的高手了。而眼前這個石繼志,卻和沒事人一樣,催舟走出了三里以外尚不歇手,這種驚人的乾元內力,確實是老人畢生未曾見過的。

如此又行了約裏許,石繼志才回過頭來,對着老人道:“喂!老人家!到底上哪裏去呀?江面這麼寬!”只這一會兒,天空已有了動靜,呼呼的風自四下吹來,水面上起了明顯的動盪。小舟在水面上一起一伏,不時還打着轉。石繼志在後舵,愈發到行舟之困難。

老人見狀,忽然叫了聲:“快往前彎!”説着自己拿起一篙,往水面上一點,那船就往右傾斜了過來。石繼志再一催駛,才又走了數丈,眼前竟到了一處斷壁,大家不由叫起苦來。

眼看這船頭已快撞上了,老人長篙點處,那船身又不由自主地向左歪了過來。猛然他又跑上船尾,用竹篙在石壁之上點了一下,船卻又向左彎了過來。

老二和老幺只以為老人忙昏了頭,亂點一氣,方要出聲喝止,可是目光望處,老人這一竹篙,將船頭彎得正到好處,眼前竟是一處僅可容這條小船船身的石,小船一彎過來,正好穿行在內。

立刻船身平靜了許多,雖然外面風勢已逐漸加大加疾,可是這小石裏,卻是平靜異常。石繼志見狀不由含笑收手上前道:“老人家有一手嘛,原來你會船啊!”老人只是咧嘴一笑,此時大雨傾盆,每個人早都成了落湯雞似的,被淋得裏外濕了個盡透,尤其是老人,方才才曬乾的頭髮,此時又貼在了臉上,身上的衣服被水一澆,緊裹着那瘦小的身體,看來真像是一旗杆。

石繼志要入艙避雨,卻見老人雙手連搖,在四外巨大的波濤聲中吼叫道:“小夥子!這可不是好地方,一會兒大水來了,小船非被衝出去不可,快隨我上岸去,先把小船好好拴上!”石繼志一聽果然有理,老幺和老二更是不等待,已七手八腳,下錨的下錨,拴纜的拴纜,須臾已把小船給定住了。

石繼志把隨身包裹帶在了身後,在艙內把那匹自己愛如命的汗血寶馬牽了出來,回頭對船上老二和老幺道:“走呀!”不想老幺卻哭喪着臉道:“相公,你先走吧!我們捨不得這條船,而且狗熊還受傷躺在船上。”石繼志知道他們是靠船吃飯的,要想叫他們棄船逃生卻是辦不到,就由身上拿出了一塊足有十兩的大銀子,遞給那老幺道:“這就算是我的船錢,我和這位老先生先上去避避風,等風停了再下來,你們就在附近躲一躲,照顧着船就是了!”老幺大喜接過,連連道好。石繼志抬頭看了看,離着岸邊還有一兩丈高,怕老人年老力弱攀登不易,所以把馬遞過道:“老人家,你騎我的馬上去吧!我先上去了!”説着一振二臂,已拔上了那堤邊。回頭一看,老人光上馬背就上了半天,他身子才一坐好,那匹馬已一坐後腿“嗖”的一聲跳上了岸。石繼志一縱身,也上了馬背,一夾‮腿雙‬,這汗血馬在大雨巨風中一聲長嘯,放開四腿就跑。石繼志還怕馬行太快把這老人從馬上摔下來,所以一直用手扶着他。

如此跑出約有五里之地,風聲更加大了,暴雨如珠,打在臉上,就像是被針扎一樣痛,尤其是那種風聲,就如同萬馬奔馳一樣。石繼志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經歷過這種大風,也不由嚇得心驚跳,在馬上連連問老人道:“喂!老人家,你不是有避風的地方麼?怎麼還沒到?我可真有點害怕呢!”老人送抬左手向外一指道:“那不是麼?”石繼志隨他手指處向外一望,不由心中大喜,原來目光望處,竟有一幢建築在半山谷中的巨大石屋,看來頗為講究。石牆延約數十丈,漆黑的大鐵門緊緊關閉着,院內更是修石巨室,無不井然。

石繼志想也沒想,此處荒山野港,何來如此宏偉建築,一時只為避風雨逃命要緊,見狀不由一磕馬腹,那馬立刻馳行如風,一霎已馳近那大黑鐵門之下。石繼志正要下馬去叩門,老人卻大聲叫道:“不要敲了,跳進去就是了!”石繼志一想逃命要緊,竟照着話做,一長身已飄入牆中,遂聽一聲馬嘶,那匹汗血馬見主人躍牆而入,竟跟着隔牆竄了進去,又聽“啊喲”一聲,竟把那老人由馬背上給顛了下來,還一個勁呼痛。

石繼志忙把老人扶起,見院中各室室門都緊緊關閉着。老人一面着被摔的股,一面用手指着前面一所建築得極為雅的石室道:“我們到那裏去吧!”石繼志不由一怔道:“莫非你認識這家的主人麼?”老人一面前行一面笑道:“多少年的老朋友,怎麼會不認識?”説着率先往前行着。石繼志一聽才放下心,心想:“怪不得,他好像是來到了自己家似的,原來竟是他的朋友!這真是一個怪人!”風勢更大,庭院中大樹盡摧,樹倒上揚,石繼志若非有極高功力,恐怕連身子也站不住了,再看老人,卻不知怎麼竟已先跑到了那石檐之下。遂見他瘦小的拳頭在那門上拼命地打着,發出“砰砰”的如雷巨聲。

石繼志牽馬隨其身後,老人手上一面敲着,口中還大聲喊道:“怎麼!人都死完了是不是?開門呀!開門呀!”如此叫了好半天。石繼志心中直好笑,心説到人家叫門,哪有這麼説話的?正想勸他一句,不想門卻開了,二人一馬都險些衝了進去。

那開門的僕人嚇了一跳,口中大叫道:“喂!喂!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哪來的一夥人馬?”不想話未説完,卻突然驚得張口結舌,目光卻註定在老人面上,口中吶吶道:“原來是…”老人一揮手道:“沒事,快去請温老先生出來!快去!”説着乘石繼志回頭的時候,對着這僕人眨了一下眼,這僕人口中啊啊答應着,慌忙上樓而去。

石繼志往內一看,竟是一間極為豪華的客廳,廳中懸滿名人書畫,靠着壁角排着兩列太師椅,乾淨得不染纖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