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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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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説那羯奴石趙屠戮漢人,中原士女離失所,幾成兩腳羊。

他説那苻天王投鞭斷,謝安石東山再起,淝水之戰,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他説那宋武帝,元嘉草草,封狼居胥,卻贏得倉皇北顧…

趙無恤的敍述越是往後,史墨就越陌生,但不知為何,他的代入也更加深入,漸漸不再有聽離奇故事的覺,他的子孫經歷這一切,那些篆刻在這個民族身上的陣痛,那些華夏之人奮發的輝煌,又通過趙無恤之口回饋於他,讓他同身受。

為之喜,也為之泣。

趙無恤接下來還説了很多,説了盛唐風月,宣和畫卷,史墨為之神往。

説了靖康之恥,風波亭之冤,史墨為之扼腕。

説了崖山之戰,華夏不絕若縷,史墨默然不言,到了一絲絕望。

説了紅巾遍九州,明皇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史墨為之拍案叫好。

説了薩爾滸之戰,四九城之危,煤山上崇禎皇帝吊死,滿清入主中原,神州再次淪陷,揚州十,嘉定三屠,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華夏的衣冠,沒了…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剃髮易服,失去的不僅是衣冠之儀,更是華夏的啊…”這一刻,本以為已經看透世間萬事,歷史也只是冷冰冰的記述的史墨竟然痛哭涕,他哭得就像個剛得知自己失去了兒孫的白髮人。…比起能活數百年的龜鱉,比起能活數千年的樹木而言,人的生命太短暫了,他們被囚在永恆的現在中,活在過去的霧和未知的未來之間。

所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開始記述歷史,指望在轉瞬即逝的塵埃下保留一些東西。或是想要讓時代不要那麼快被遺忘,或是想留名讓後人記住自己的事蹟,又或者是作為先來者,想讓他們引以為戒,以史為鑑,這就是史官的本職工作。

史墨是其中的佼佼者,我納了那些知識,所以才能如此察時代、人心。

而趙無恤卻比他更特殊,他不僅是滿腹貪慾的年輕權臣,也是內心藏了無數話語和故事的長者,是一本包容了數千年智慧的史書,書頁緊鎖,能一窺其中究竟,史墨覺得,這真的是他的幸運。

史墨知曉過去,據以往的興亡經驗來預言時局,然而趙無恤更勝一籌,他能看透未來。

等他冷靜下來後,才嚴肅地對趙無恤説道:”上卿通曉未來大勢,但你的所作所為,卻不一定都是對的。這就好比宋國人為了使自己田地裏的禾苗長得快,便將禾苗往上拔,結果禾苗反而快速枯萎的故事一般。

““夜間點亮火把照耀前路,總比摸着黑亂爬磕磕絆絆要好。”趙無恤説道:“我願做指路的明燈,只望華夏能一路坦途,少一些波折和危亡,過去所做的一切,有私心,也有公心。”史墨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句話。如此一來,趙無恤的種種作為都能説得通了,異樣消失。

“老朽還有一事相求。”他眼中閃過一絲殷切。

“但説無妨。”史墨的手有些顫抖:”上卿説的這些東西,我能記下來麼?

“”太史聰睿,應該明白,今夜的對話,只要有一個字傳出去,會有怎樣的後果。

““在上卿生前是如此,但身後呢?百年之後,千年之後呢?”他在看來,那些可能不會再發生的歷史,也是彌足珍貴的東西,不應該就這麼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

趙無恤沉片刻後道:“太史可以記,但我也有個請求。”

“諸侯連橫謀趙,河東也大戰在即,《晉史乘》裏,關於我弒君及太子的事情一旦被大肆宣揚,對時局十分不利。”

“上卿想讓我刪改?”唯獨這一點,史墨做不到,這是為史者基本的節

“無需如此,太史只需將前因後果寫清楚,然後將史書要深藏府庫,不可公諸於眾,期限是…一百年,這一點,太史在聽了我所説的兩千年始末後,可否能理解?”這次史墨沒有猶豫:“唯,老朽答應。”那捲記述了“晉卿趙無恤弒其君及太子”的竹簡,不知何時,已經掉到了地上。與一個邦國,一個民族數千年的滄桑歷史相比,這點事情就好像是滄海之中的一粒粟,無足輕重了…

此事了了以後,趙無恤也鬆了口氣,他對身後名倒是沒什麼興趣,只不過不希望影響現在的戰局,影響他的謀國謀天下,而且也不想因此打斷史家的脊樑骨。

現在,就讓太史墨成為他的自傳史官吧…

“太史應該會宗周金文。”這是一種較為古老的字體,在平王東遷後就漸漸被擯棄了,現在天下能識別並書寫的,不超過一百人,太史墨作為史官裏的佼佼者,自然是會的。

“我説的那種種事情,太史可用古金文書寫,但簡冊必須同晉史乘一起封藏,解密的期限是…千年。”倘若他打造的新政權能維持那麼久的話。

“一言為定!”皆大歡喜,提防化為尊重,多年未飲酒的太史墨自嘲地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盞,又給趙無恤滿上。

“就為上卿今坦誠而言,老夫可否敬你一盞?”

“求之不得,且共飲!”二人對飲,飲完後都將酒盞翻到在案上,不知為何,突然間相對大笑。

等黑衣侍衞再回來時,卻愕然發現,太史墨和趙無恤兩個相差幾十歲的一老一青,半個時辰前還劍拔弩張橫眉冷對,現在卻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相對而坐,一杯濁酒,古今多少事,盡付笑談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