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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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起來。
孔姣還跪坐在地上,手指上的傷被趙無恤仔細包紮起來,止住了血,但她卻心如刀割,一邊是父兄,一邊是夫君,如何選擇?
孔子家裏的教育,可不是祭仲家的:“父與夫孰親?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而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標準的婦人三德。
孔姣別無選擇,無論在德行上,還是她內心的親近上,她只能從夫。於是她站了起來,理順裙襬,快步走到劍拔弩張的兩撥人中間,攔在他們面前,隨即面嚴肅地對子路説道:“子路師兄,請慎言!”子路頓時愣住了。
隨即她回頭,對趙無恤擠出了一個哀求的笑容:“夫君,妾有些累了,今筵席,可否能到此為止?”趙無恤點了點頭,孔姣旗幟鮮明地站在他這邊,同時也不希望剛才的其樂融融化為血光之災,於是隨着趙無恤一句輕斥,羽林位們又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子路也收了劍,對孔姣言又止,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向她拜別。
在羽林侍衞們警惕的目光下,子路和高柴踏出了廳堂,天上一輪彎月掛在半空,映照着他們的前路,樹影斑駁。
他側過臉道:“子羔,你不必跟出來,若想留,便留下來罷。
“高柴本來若有所思,這會一愣神,反問道:”為何?
“子路咧開嘴笑道:”夫子説過,己所不勿施於人,己所者亦施於人。我和雕漆開,原憲那些人不同,我不想用道德綁架旁人,就像那次贖回奴隸,卻被夫子批評了一番一樣,人的追求,豈能個個都一樣呢?”他對高柴正道:“你我乃至,故我知道你的本事和志向,你任衞國獄吏期間,不徇私舞弊,按法規辦事,為官清廉,執法公平,有仁愛之心,受到民眾的讚揚。衞國太小,水中太渾,你應該去趙氏,造福更多人。留下!”高柴一陣動,拉着子路道:“子路,你我一同留下,現在向卿士請罪,還來得及…”
“不,我不會回頭。”子路甩開了他的手臂,用劍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劃了一條線,然後遁入樹影,讓高柴看不清他的面孔。
“你走你的敞亮大道,我走我的狐鼠小徑,你我從此殊途!”
…
高柴留了下來,但子路的背影卻越走越遠,潛伏在帷幕裏的黑衣死士鑽出來,向趙無恤請示要不要追上去,割下此人的人頭,但趙無恤的氣已經消了,讓他們不許擅自行動。
“我以前還認為子路是一介武夫,只有勇力,但到了今晚,我才發現,他已經今昔比了。不但知禮,有節,且膽識過人。
“而且一眼看穿了他打算在衞國掀起一場大亂的心思,不簡單啊,自己以前是看輕他了。
高柴在旁邊小聲説道:”子路在離開魯國後,比以前更加好學,一旦停車駐馬,便無時無刻不讀書,手不釋卷。
“朝聞道,夕死可矣?
看着子路那漸漸消失的背影,趙無恤出了微笑:“士別三,當刮目相看啊,子路,已非輕俠仲由了。”他外在的俠義,和後天學到了禮樂仁義完美結合到了一起,此時的他,在趙無恤看來,堪稱“大將之才”無恤遺憾地説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現在若他回頭向我叩拜,我會讓他做一郡司馬…”可惜子路不會回頭。
趙無恤也不會,他的這一生,在沉了範嘉,從棘津出奔開始…
不,是從他重生到這個時代,看到季嬴温柔似水目光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和子路説的一樣,衞國大亂在即,而且是趙無恤一手推動的,勸説子路和高柴追隨自己,何嘗不是想救他們一命。
可惜,子路不領情啊,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執意回頭,趟進這汪渾水裏去,他對自己的命運,依舊茫然無知呢…
在原本的歷史上,子路也來到衞國,做了孔氏家臣,在蒲邑做宰,但那已經是孔文子死後的事情了。正好在趙鞅支持下,亡國外的太子蒯聵回國爭奪君位,孔氏也捲入這場大亂中,被蒯聵之黨脅迫。子路在外聞訊後,即進城去見蒯聵,要求他釋放孔俚,停止叛亂,但當時蒯聵已掌控帝丘,趾高氣揚,千人注視下,子路單人立,與叛黨為敵。
英雄難敵四手,在數十人圍攻下,子路身被數創,最後更被戈擊落冠纓,子路浴血,卻仍擊退敵人道:“君子死,冠不免!”於是在繫好帽纓的過程中被蒯聵之黨砍成醬!
他用一命換取退出政治紛爭又不失武士的忠心,最後更在臨死前保住了作為士最後的尊嚴,讓人敬佩又辛酸。
孔子得知後非常傷心,從此不吃糜,因為一看到,就會想起自己最親愛的大弟子的結局…
而這一世,歷史已經大不相同,但帝丘的亂局,卻依然在朝未知的方向奔去。這次大亂總的方向,趙無恤可以控,但漩渦內的小人物命運,他卻管不過來。
趙無恤一拂袖,回頭進了廳堂,明天黎明,他就會離開帝丘,將這座都邑留給衞侯蒯聵,還有對他充滿憤慨的公子、卿族、國人。
至於子路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
趙無恤來的時候舉國沸騰,走的時候也萬人空巷,衞侯和眾卿大夫親自來送,一直送到了帝丘之外,他們本來還想郊郊送,被趙無恤以僭越為由拒絕。
三條大船,連帶數百趙卒漸行漸遠,而衞侯蒯聵在送走趙無恤後,臉卻突然陰沉了下來。
他將自己的親信石乞(與楚國人石乞同名同姓,非一人)、壺黶二人傳喚到跟前,對他們説道:“公子郢與石圃謀反,立刻差人捉拿!生死不論,勿必不能讓其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