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反覆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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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時節,盛夏才剛剛過去一半,樹木鬱鬱葱葱,但那些行進在丘陵間的齊軍人數,卻足以和林木相媲美。
即便失散了一半後軍,齊人的隊伍依舊綿延數里。在前的踵軍是公子陽生,統帥國夏則和大軍走在一起,這是大批全副武裝的車兵,隨後為輜車隊,無數滿載食物、草料、補給、戰利品和傷員的馬車,由高無邳和他的高氏之兵加以保護。在他們之後跟着畜羣,包括馱馬、山羊和骨瘦如柴的牛,以及一小羣商販女閭。走在末尾擔任後衞的不再是高無邳部,換成了國夏的親信。
距離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郕邑已經不遠了,但國夏仍處處小心。
此地已經進入魯北丘陵地帶,山包起伏,道路也變得曲曲折折,四處淌的溪水將平整的地表切割開來。齊軍本來就很慢的行軍速度變得更慢,本來一天就能走完的路,他們已經耽擱了兩天。
壞消息不斷,國夏安排在前方的踵軍來報,前方又是一座斷橋,修復到大軍能走的狀態需要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齊軍的統帥國夏皺起了眉。
“知道兩個時辰可以做什麼麼?足夠急行軍的部隊走四十里路,也足夠結束一場萬人級別的會戰了,當然,前提是戰場一面倒。對將帥而言,兩個時辰,已足以致命了,讓公子加快速度,一個時辰後,必須通行!”傳令吏忙不迭的去了,留下國夏繼續在車上皺眉苦思。
不用説,這肯定是那些令人討厭的趙氏輕騎乾的好事。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在國夏救下高無邳後,趙氏騎兵們利用自身的速度優勢,竟然抄小路跑到了齊國大軍前面去了。這些人為了推遲齊軍的移動速度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斷橋,伐木堵路,只要是能想到的法子,都在這條塗道上折騰了一遍。這讓國夏心裏冒火,卻本逮不住這羣道路破壞者。
危險不僅來自前方,還有後方,就在大軍身後十餘里外,兩支趙氏偏師正在尾隨,他們就是高無邳敍述的持長矛的魯兵,以及輕裝上陣的趙氏悍卒。
一直被兩雙不善的眼睛在身後盯着總不是個事,國夏也劍走偏鋒,既然回頭也捉不住那些人,他索令眾人沿途丟棄獲取的戰利品,在加快自己速度的同時,也能讓敵人抹不開腳步。
剛開始是大件的明器,然後是小件的衣物錢,最後則是虜獲的人口,齊人一邊心疼地罵娘,一邊將這幾個月來從魯國掠奪到的戰利品陸續丟棄。國夏希望這些東西能讓身後的敵人爭搶不休,從而喪失對他的威脅。
然而讓國夏詫異的是,除了遇到人口時敵人稍稍停頓,另外兩樣幾乎沒滯後他們的速度。
“真是兵啊…這樣的兵卒若有三五萬,霸業何愁不成?”國夏不知道趙氏在鄧析指導下嚴苛無比的軍法,卻也心生豔羨。
這些人通過夜戰將高無邳的後軍打殘一半,可謂兵了,不過國夏卻不怕。
若他們敢過來堂堂會戰,國夏有把握半個時辰內將其擊潰,可敵人都學了,絕不硬拼,只是吊在後面,猶如歡送齊軍離境,出了十里長亭還不捨得回去,非要送出國境才死心。
國夏最擔心的,還是趙無恤到哪裏了?
一旦被那個人咬住,一場齊趙之間的決戰便要發生了。他不想和趙無恤打,不是懼怕,而是不知道能輸能嬴,也因為國夏覺得,沒必要與趙氏死拼,尤其是他手中盡是公室和國、高的軍隊,損失一師也夠他心疼一年了。
不過這一切擔憂都要結束了,國夏的應對太完美,任由虞喜和冉求、田賁等使盡渾身解數,依舊沒讓齊人停下腳步,這天傍晚,他們終於抵達了郕邑。
郕,本來是個獨立的伯國,處於齊魯之間,不是在齊控制下,就是被魯附庸,後來郕君更是和須句、顓臾一樣淪為魯大夫。之後郕伯一系絕嗣,這裏就成為孟氏采邑,被幾代孟氏家主打造得固若金湯,同時也是魯國北部對齊防禦的中心堡壘,連趙無恤最盛時也沒把握強行攻破。
可以這麼説,郕若安好,魯國人就能享受一片晴天,郕若被齊國奪取,曲的北大門就徹底在敵人面前敞開了,就像最近發生的事一樣:因為孟孫何忌重新回到郕邑,導致孟氏倒向齊國,齊軍一口氣衝殺到洙泗飲馬,而一旦前方失利,齊人也能通過郕邑迅速北歸。
抵達這裏,國夏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然而距離郕地十里時,前面的踵軍回報,説郕邑大門緊閉,無人出城接,甚至連城頭的旗號,也換了顏!
國夏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生出不好的預來。…“開門!”公子陽生瞠目瞪着城上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然而那些郕邑守卒只是朝下面看了看,便不再理會陽生了。就憑他帶着的這一師踵軍,是無法對高大的城垣造成任何威脅的,甚至連喊話,也只敢在一箭距離外嘶聲力竭地喊叫。
陽生嗓子都喊啞了,心裏那個氣,這次遇阻讓他回想起這幾年受的委屈來…
他本是高高在上的齊國公子,天生貴胄,縱然齊侯對他的喜愛遠不如對那個剛出生幾年的公子荼。但那又如何?陽生作為長子,一直覺得自己不僅對君位有很強的競爭力,大臣們待他畢恭畢敬,而且光憑公子名號,已足以讓他在齊國百求百應,讓所有人都低他一頭。
可這一切都變了,他一時不慎,在齊晉爭霸的戰爭中被趙無恤俘獲,羞辱,並被趙鞅當成最值得炫耀的戰利品帶回晉國。
從趙氏之手轉到了晉侯手裏,他的待遇並沒有好轉多少,在晉國虒祁宮和銅鞮宮渡過的四年囚徒生涯,是陽生這輩子最難熬的時光。於物質上,他當然能錦衣玉食,不會受到待,但在神上,他卻受盡了百般折辱!
在虒祁宮作為”賓客“期間,他經常作為晉侯的車右、侍從出席他接待外國使節的宴饗。他乖巧地坐在晉侯下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筵席上那些秦人、楚人、吳人都在看他笑話,好像他就是晉侯午養的一隻小寵物,一隻會説人話的鳥兒,用來向外界炫耀晉國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