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知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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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傾頹的夯土牆下,戰車和徒卒往來奔馳,御者揮舞手中長鞭,驅策生還者離開他們偷生的居所。這些戎人俘虜多為婦孺,她們面無表情。死氣沉沉,步伐踉蹌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孩子。
傷者有的呻、有的求饒,大批拿着短劍,的知氏兵卒穿梭其間。從亡者和將死之人身上收割下數不清的耳朵,進麻袋裏。
還有戎人賴以生存的羊羣,知兵們心滿意足地趕着它們往城外走。似乎有幾千只之多,想來苦戰月餘的他們今夜可以大快朵頤。
絺疵就帶着豫讓從咩咩直叫的羊羣和與二腳羊沒什麼區別的俘虜羣中通過。去往仇由城外的知氏大帳。
這裏不像城裏那無秩序的掠奪場面,處處井然。由此可見知氏君子治軍之嚴。
他們抵達賬外時,一座有丈餘高的巨大銅鐘正由八牛駕轅的大車牽引下,從那條新修的太行山道運至仇由,鍾是新鑄的,饕餮紋和虎豹紋錯其上。
在大鐘前密密麻麻跪着一羣仇由人,從衣着上看應該是城中的貴族,打頭那位中年男子更是身披虎皮衣,頭戴鶡尾冠,看得出地位很高。
絺疵出了一絲譏誚的笑,指着那人對豫讓説道:“看啊,仗着邦國位於太行深處,讓中行氏兩代家主都奈何不得的仇由戎子,卻只能無奈地跪在此處,等待知氏君子判決。”豫讓這才恍然大悟,眼前這人正是仇由的戎君,名為仇由鹽。他據路上的見聞,知道這場戰爭本就是知氏的計謀。
晉國北方頗有一些戎狄邦國,什麼鮮虞國(中山國)、無終、代國,還有眼下的仇由。這些赤狄北戎餘孽組成了一股疆域和戰鬥力都相當可觀的勢力,過着半耕半牧的生活,每到秋冬之季就會自發向晉國本土進攻,搶掠人口和糧食。
而對於急於擴張的晉卿而言,在中原諸侯不好糊,晉國中心地帶諸卿又寸土必爭的情況下,向鮮虞及其衞星國鼓、肥、仇由等發起戰爭,就成為他們擴大自身實力最便捷的途徑。
中行氏在這方面,無疑是擁有地利的,他們的先祖中行林父,還有中行吳,都以滅戎狄而擴土聞名諸侯,也順便將新徵服的鼓、肥、東陽等地劃入自家治下。知氏也不差,他們的領地橫跨太行,臨近一些戎狄聚居的小邦,仇由首當其衝。
但這些戎狄之邦戰鬥力不弱,如仇由就有人口五萬,男丁全員上陣,能湊出兵卒五千,而且道路被大山阻隔,所以很難征服。這一切直到近幾年,在知氏庶君子掌管北部軍政後才得以改觀。
知氏君子據仇由鹽貪婪天真的格想出一計,他將要討伐仇由,但是道路難行不順暢,就鑄了一個大鐘送給仇由國君,表明自己要與仇由化干戈為玉。仇由國君鹽十分高興,便不顧臣子諫言,整治道路準備接受它,誰料道路修好後,來的卻是知氏的大軍…
所以仇由鹽覺得自己輸得冤枉,即便戰敗,他面上仍然有種戎狄之君愠怒的自尊,望着開的營帳,大聲質問道:“知氏君子誆騙於我!勝之不武,我不服!”
“不服?”營帳中響起一聲年輕男子的輕笑,隨着腳步聲,兩名身材高大的虎賁首先邁出,長得真是雄壯無比,但此時場間眾人的目光卻越過他們,落在兩人身後那位青年身上。
世間有一種人天生便具有某種魅力,即便他是萬千兵卒中一個渾身血污的倔犟青年,即便他是黑壓壓下拜頓首眾家臣中面容普通的謀士,無論他如何低調沉默地走在人羣中,無論他身周有多少光彩壓目的大人物。只要他出現在那幅畫面中,那麼當你望去時,絕對會第一眼看到他。
這位緩步走出營帳的青年君子便是這樣的人,他年齡約摸二十歲左右,身上穿着一身英氣十足的銅皮合甲,未戴胄,間佩着柄二尺劍,腳步平緩而穩定,就這樣如尋常般步出帳外,瞬間奪走了所有目光。
即便是經歷過生死和人生大起大落的豫讓亦如此,他和眾人一樣盯着他,如眾星捧月般,再也無法移開目光了。
下午的陽光打在青年君子臉上,讓豫讓看清了他的容貌。
英俊的眉眼就像傳説中那般不可挑剔,襯着大戰後的淡淡血腥味,籠着仇由城失火瀰漫的煙火味,知瑤就這樣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有若神子。
此時此地,無人能與之比肩!
…
剛才還一臉不服的仇由鹽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人物,不由驚呆了。
知瑤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一味平靜,但就像節奏清晰至死板的腳步聲那般,讓場間所有人都覺到他的驕傲,那份深藏於身軀內驕傲到不屑於展的驕傲。
他開口道:“仇由鹽,你想要大鐘,我便將大鐘送到你的國都前,不僅如此,我還會將它運至入城中,運到汝等仇由戎人的祖墳前,在那裏將它們夷為平地,在原地建起知氏的宗廟,將大鐘懸掛於廟中。我會親自鳴鐘,告訴我的天祖知武子,也告訴中行桓子,告訴中行穆子:仇由,從今天起這個戎人小邦將從地圖上被抹去,此地將被兼併,成為知氏領地。”他在仇由鹽面前站定,雙目無情地俯視着他,直叫仇由鹽齒戰慄。
“而你仇由鹽,作為可恥的亡國之君,你將失去社稷,失去祭祀祖靈的土地,你的家眷將變成新田人市中任人挑揀的臣妾,你的子民將成為替知氏耕作放牧的奴隸,助我宗族壯大繁衍,至於你本人…”
“你會在青史裏被記載隻言片語,不是因為你的頑抗,也不少因為你這些年一事無成的施政,僅僅是被我知瑤擊敗的緣故,所以,我罷!”他鷹目掃過豫讓,略微停頓,然後定在絺疵身上。
“絺疵,給本君子記下,晉侯午十四年二月初七,知瑤滅仇由,誅戎子仇由鹽!”絺疵袖中自帶簡牘和墨筆,聞言連忙照辦。
如同翱翔藍天的蒼鷹不屑於俯瞰螞蟻,泰岱也不會刻意低頭俯視眾山之小般,知瑤説完後看也不看仇由鹽和那些戎人酋手,將手中捏着的竹籤隨手一扔,便轉身而去。
“若有什麼不服,到了黃泉下和你那些不得血食的先祖哭訴去罷!”周圍一時緘默,仇由鹽猝不及防地被兩名高大虎賁按在地上,望着那柄緩緩從虎賁間拔出的利劍一臉懵。
那枚青黃的籤靜靜躺在地上,豫讓彎將它拾起,發現上有描紅的篆字“斬”他知道,這是軍中用來執行死刑的竹籤…
“殺一國之君如屠一犬…”他倒了一口涼氣,望着知瑤的背景,就連自詡在戰爭中已將內心煉成鐵石心腸的豫讓,也不由駭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