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弒君者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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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門被緊緊關上,這裏只剩下三人。樓台高十餘丈,是宋城的最高點,站在此處遠眺,不僅可以俯瞰大殿、黃堂和三重宮門。還能看到東北方的蒙門,那兒城門緊閉,戒備森嚴,似乎有幾輛車馬在外叩門。
宋公指着蒙門位置,突然對南子説道:“你可知道,我得知消息,趙無恤和司城樂氏已經大獲全勝。正要從那裏來。”南子又驚又喜,但宋公又指了指正東的揚門:“還有從東面趕來的吳人和向氏兄弟,他們也想從此處進城。”宋公咬牙切齒,狠狠敲擊欄杆,嚇了南子一跳:“這兩家都尋到了外援,但彼輩想竊取宋國朝政的陰謀,絕不可能得逞!因為寡人還在,而且也立了新太子!”他瞧了瞧急不可耐的弟弟,仲佗手裏還有千餘人,是宋公的重要憑藉。他需要仲佗助他守住商丘,不要讓城外兵叩門的亂臣賊子和外國干涉者們進來。只要入了冬,趙無恤和吳國人自然得退走,司城樂氏和向氏也只剩臣服一途。
宋公突然望着桐樹嘆氣道:“如今公室近支零落。剩下的人不多了。”桐宮內的桐樹葉子越枯黃,一陣秋風過來就能吹落一大片,南子知道宋公的心情又不佳起來,訥訥不敢再言。
“寡人思索良久,取消你與衞侯的婚事…”宋公的開恩並沒讓南子欣喜幾分,當知道自己在父親心中只是一個利益換的工具後。她早已對未來死了心,沒有更壞,只有最壞。
宋公突然將南子和仲佗的手放到了一起,仲佗的手濕而冰冷,短的手指還在肆意亂捏南子手心的軟,這讓南子難受不已,委屈至極,卻只能忍着淚不讓它們滴落。
事到如今,她唯一的指望趙無恤還能破城而入麼?自己接下來只能閉目接受命運的戲?
果然,宋公接着説道:“姬、姜講究同姓不婚,他們的史官説什麼男女同姓,其生不蕃,似乎言之鑿鑿,其實不然。殷商的婚配與周人向來不同,吾等乃天命玄鳥的子嗣,血脈來自天帝,為了讓天帝血脈純正,不嫌一姓之婚,婦好嫁於武丁,振興邦國,帝乙等也常娶侄女為夫人。故寡人想做主,將你嫁於你的叔父仲佗…”
…
聽完這句話後,南子心裏一片冰寒。
其實那一宋公召見她,將她重重推倒在花菊從中責罵,就已經將話説得很明白了:“你不想嫁給衞侯?那好,那寡人便為你換一門婚事好了,只要能為孤謀利,寡人完全可以和齊襄公對待庒姜一樣,讓你被子侄所蒸,被兄弟所報亦無所謂!”比如最不堪的叔父仲佗…也許他也只是一個臨時的許婚者,為了讓此人盡忠竭力為宋公守城而已。或許等他沒用了,宋公就會再為南子換一個夫婿,或許是吳國太子夫差,或許是趙無恤,或許是任何人。
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是這意思吧?只要能為宋公的權勢和地位穩固做出貢獻,他能將南子嫁給任何人。
南子現自己徹底落入了牢籠裏。
桐宮對於她是一個鳥籠,而整個商丘、宋國,乃至於這世上的女德又何嘗不是?
南子的不甘沒有化作淚水,卻變成了微笑,她彷彿接受了父命,欣喜地握着叔父仲佗的手。
“南子多謝君父許婚,南子仰慕叔父多時,後定能形影不離,生則同衾,死則同。等父親百年之後,南子也將作為宋公夫人留在宋國,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仲佗得到了美人芳心大喜過望,恨不能今夜就完婚同榻,宋公也老懷大,有南子拴住仲佗,商丘應該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命也能保住,這個沒用的女兒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用處,沒用白白生養她。
南子突然羞澀起來,對宋公撒嬌道:“南子待嫁閨中多年,如今終於要嫁人了,不能再侍奉父親膝下,父親可否像年幼時那樣,再抱南子一次?”宋公一愣,還不等他有所反應,南子已經像一隻歸巢的小鵲般撲了上來,鑽到了他生硬僵直的臂膀裏。
好冷…
在緊緊抱住自家父親的那一刻,南子到了一陣寒意,好冷。
年幼時的父親懷抱是充滿暖意的,就像陽三月的泗水一般。
可現如今,卻像是沒有一絲親情,只剩下了利用與算計,冷徹骨髓,比季秋的雨還要冷。
一夜秋雨一夜寒,父女之情凍結殆盡。
她嘴裏呢喃着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牢牢引着宋公的注意力,她彷彿在擁着自家父親旋舞,直到走近高台上沒有欄杆的位置,卻急促地掙懷抱,將他用力向前一推!
宋公身形臃腫,沒有什麼力量,猝不及防之下踉蹌後退,鞋履在光滑的高台地板上打滑!
宋公滿面驚恐,他已經失去了平衡,扭曲的手想要伸朝前抓住害他的女兒,但南子卻俯身閃過,再度在他腿上踢了一腳。
“南子,你!!”宋公的憤怒化為尖叫,他跌下了十丈高台,而台下,是還留有樂大心血跡的青石板!
片刻後,一聲沉悶的巨響,慘叫戛然而止,整個桐宮都被轟動了,台下的寺人和女婢們驚呼連連。
秋風又開始吹了,高台上寒意人,不用低頭就知道結果的南子披頭散,掩着嘴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被囚期間,她曾無數次俯瞰高台之下,想象自己跳下去自殺身亡的場景,宋公是頭朝下的,他必死無疑。
從剛才起,公子仲佗被眼前的驚變嚇得呆若木雞,其樂融融的父女之情突然化為弒君慘劇,他抬起了顫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侄女,自己的未婚子道:“你…你弒父,弒君!
南子抬眼看着失措的仲佗,他不是梟雄,只是這場宋國大戲裏的跳梁倡優。她安自己道:“沒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南子此生絕不任人拿捏!”高台門外的宮甲們則在大聲叫喊,用兵器猛烈撞門,南子知道公子仲佗的手下都在桐宮之外,他在裏面沒有什麼力量。
她猛地起身,乘着公子仲佗呆立的瞬間,連撲帶跑地過去取下了門閂,醖釀已久的眼淚滴落。面對驚愕的宮甲,南子渾身顫抖,像一隻失去了父親的雛鳥,她悲痛絕,對黑壓壓的衞士們哭訴道:“是公子仲佗,是他將國君推下高台的!”(未完待續。)ps:謝書友伙食費5元,彌羅陶,孤寂小石頭,看書的人291,迅,純陽宮未歇,神幻界,唐免航的打賞!謝各位的月票和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