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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章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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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章三箭樓煩勇士們渡過了溪,在馬邑城前耀武揚威,得意得不行,十年來,他們忍這口窩囊氣已經太久了。。

趙國控制代北後,羈縻了靠近邊境的樓煩人,與兵急馬快,劫掠成‘’的東胡相比,半耕半牧的樓煩要温和得多,但代郡的政策一點都不友善,且不説每年都要樓煩進獻牛羊馬匹,成了當地一筆不小的經濟負擔,而讓樓煩人極度恐懼的,還有趙人不斷向西推進的屯田政策。

馬邑、善無,管涔山東西兩側不僅是軍隊在此屯墾,而且還大量的遷徙內地的居民、囚犯到樓煩邊境屯田生產。他們擠佔了樓煩人過去百多年裏已開墾的成農田,迫使他們到更加靠西靠北的地方去重開新田,甚至無田可種。這導致樓煩人不僅財產遭到侵佔,而且生活也面臨威脅。

但是對於趙軍而言,屯田的核心目的,就是要解決駐軍的糧食問題,豈能相讓?於是趙國就像是一頭要盡樓煩農耕區的餓狼,樓煩反倒是一羣瑟瑟發抖的小羊,不過這羣小羊,也是有犄角的。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當代郡生變時,樓煩人才重新組織起來,發動了一場叛‘亂’。

就像後世史不絕書的“羌‘亂’某地蠻夷反”一樣,這種衝動‘’的叛‘亂’者們,本不會衡量樓煩與趙國之間的實力差距,何況在代北地區,在東胡進入這一地區後,孰勝孰負,依然是一個未知數。

而且今所見,趙人也沒有平裏看上去那麼驍勇善戰,他們都躲在城邑里不出來,任由樓煩勇士謾罵,就是不開‘門’應戰。

樓煩勇士罵累了,甚至還有人在距離城邑不遠處跳下馬來,箕坐在雪地上繼續污言穢語的,孰料吱呀一聲,城‘門’打開,城內突然開出一支步卒方陣來,手持大盾,很快就在北‘門’前擺開了陣勢,而其他的東、西、南數‘門’,則絡繹不絕地湧出了大批騎兵,總數近千。

“趙人應戰了!”這倒是樓煩勇士們未曾想到的,他們手忙腳‘亂’地跨上戰馬,回到溪水邊的主力那裏,與此同時,隨着趙軍出城,本應該是戰意十足的樓煩人竟不約而同有些‘混’‘亂’,這是一支由好幾個部落組成的聯軍,只是憑着本能聚集會獵,要論更加高明的協同和組織,他們本就沒有。

等樓煩人好不容易排好前後,做出了敵的姿態,對面卻已經有騎朝樓煩陣前馳騁而來。

那人騎着一匹白馬,周身黑甲,唯獨外面罩着的白袍在風中抖動,他臉上帶着一副猙獰的銀面具,手擎一面懸掛着犛牛尾巴的旗幟,奔到兩軍陣中,朝草地上重重一‘’,旗幟便留在那兒了。

“久聞樓煩多勇士,可有人敢與吾對敵者!”或許是面具的緣故,聲音甕聲甕氣,稱不上雄壯,但他的意思,樓煩人已經知曉了。

這是,是來邀請樓煩勇士鬥戰的!

鬥戰,也就是陣前的單挑,中原打仗除了陣前禮儀‘’的致師外,也已經有此傳統。魯僖公元年,魯國公子友帥軍在酈擊敗了莒**隊。當時公子友對莒挐説:“你我兩人之間有仇隙,士卒何罪?”於是屏退左右而相互搏殺,單挑中莒挐戰敗而被活捉。

而草原上勇士的單打獨鬥,就更是司空見慣,尤其樓煩人很喜歡這一套,‘’秋戰國如此,一直到後世楚漢之爭,漢王劉邦手下有一個被稱作“樓煩”的樓煩勇士,就擅長騎‘’,在鬥將裏屢戰屢勝,只是抵不過項羽一合之力…

這種鬥戰是男人榮譽的象徵,是樓煩人一直恪守的傳統,雙方只用弓箭,在馬上決出勝負,今有趙騎敢於手持旗幟前來挑戰,樓煩人自然應該接下來!

樓煩人的騎陣中先是短暫的沉寂,隨後一聲聲的呼嘯響起,十餘名樓煩勇士高高舉起弓箭,表示願意去擷取擊敗趙騎的榮譽。

不過還有人更着急,一名剛才在馬邑前罵得最兇狠的樓煩勇士已經不耐煩地縱馬越過溪,朝那名形單影隻的趙騎撲去!

那戴着銀面具的趙騎也不示弱,挽着弓也催馬敵。

上一瞬,二人還相距百步,下一瞬,他們已經能看到對方搭上弓弦的矢!

兩聲離弦的脆響過後,趙騎無事,而那名‘’急的樓煩勇士卻是在馬上歪了歪,一頭栽倒在地!眾人放目看去,卻見他腦袋上正好‘’着一箭,箭的力道很足,整個箭身都‘’入眼眶,只有箭羽‘’在外面。

對於技藝‘’湛的騎‘’者而言,勝負,往往就在一息之間。

“好!”已經結成戰陣的趙軍處傳來一片歡呼,而樓煩人則沉默了下來,方才那一位,是幾個部落裏知名的善‘’者,誰想卻在這裏被趙人的騎‘’取了‘’命…

那樓煩的勇士的親族怒不可數,又有一人大吼着衝出陣列,朝那名趙騎衝去,帶着復仇的決心,必將其‘’落馬下,下他的頭顱,剝去頭皮,煮落血‘’和腦髓,風乾製作成飲器,這是草原人對待仇敵最好的辦法。

趙騎毫無畏懼,甚至都沒有換人的意思,然而這一次,或許是因為颳起了小風的緣故,他的準頭大不如前,先是百步左右的開弓,兩箭同時‘’偏,然後又是兩聲,再兩聲,直到二人相距僅僅十餘步時,樓煩勇士的箭才像是毒蛇一般,鑽入了那趙騎的脖頸與髮髻相‘’處!

兩騎錯馬而過時,有那麼一剎那,樓煩勇士臉上似乎沾上了一點血珠敵人的血珠,趙騎開始在馬上搖搖晃晃起來,樓煩勇士自以為勝利,正要張臂歡呼,孰料那趙騎卻在錯身之後的一瞬間,就猛地在馬上立起身子,反身開弓,一箭破空而出,正中樓煩勇士背心!

薄薄的皮甲如何能承受這趙**隊裏最鋒利的菱形箭矢,在極高的速度帶動下,飛速旋轉的箭頭撕開了皮‘’,鑽入沒有肋骨保護的肺腑裏,將內臟撕扯成了碎片…

樓煩勇士不可思議地想要轉過頭,但卻只能無力地咳出一些血塊,就同樣栽倒在草地上,將原本一片瑩白的雪地染上了一抹鮮紅的血‘’…

“萬勝!”在馬邑觀戰的欒仲嚇得心臟都要從‘’口裏跳出來了,萬分後悔聽了那位祖宗的話,讓她出去‘亂’來,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趙侯只怕要把自己全家族滅吧,此時見那白袍騎將無是,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帶頭為他歡呼起來…

而另一邊,卻是另一番光景,這兩箭,彷彿也‘’在眾多樓煩人的心口,讓他們‘’中一滯,有氣出不來。

連續獲勝的趙騎再度回到了兩軍陣中,那柄玄鳥旗幟所在的地方,他的白袍白馬已經沾上了點點紅豆,這是他方才被箭矢擦破脖頸皮膚下的血。

那箭還把他的髮髻也‘’開了,從樓煩人的角度望去,那人沾染着鮮血,手挽大弓,披散着頭髮,如同一位現世的殺神…”還有誰?

“他‘’出一支箭,瞄準了樓煩眾勇士,目光中帶着玩味,語氣裏滿是挑釁。

面對這犀利的殺意,溪邊那十餘名自詡箭術高超的樓煩勇士,他們竟不約而同地‘’縱着馬退了退。

太窩囊了,在鬥戰裏被敵騎連續‘’傷二人,這對樓煩人的士氣打擊極大。膽怯之心已生,這時候,要是沒有人上去將此人擊敗,鬥戰失敗的‘陰’霾就要使得樓煩人退卻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不等樓煩人裏的勇士重新鼓起勇氣,那趙將索‘’摘下了面具,將其隨手擲在雪地上,‘’出了其真容。

面如冠‘玉’,眉目細膩,嘴‘’殷紅,卻帶着一絲不屑的冷笑。

“人言樓煩勇士密如沙,卻連我一個‘女’子都打不過,還想反叛趙國!?”‘女’人!

那尖酸譏誚的聲音,白皙俏麗的臉龐,不就是個‘女’人麼!?

這更是在樓煩人心頭重重一擊,他們互相看看,都有些無地自容,一個‘女’人都能將兩名樓煩人裏公認的神箭手‘’死,那趙國的男人們箭術將是如何的高明?

乘着樓煩人震驚的間隙,那趙國‘女’將手把大弓,朝天放了一箭。

這一箭,是鳴鏑!

如同鳥兒呼喚同伴的尖嘯,伴隨着鳴鏑劃破冬的天空,馬邑城下的千餘趙兵士氣高漲,大喊着“佳主”的名號,朝士氣大受打擊,陣列間‘亂’象已生的樓煩人衝殺過去……一個月後,也就是趙侯九年(公元前480年)初‘’,奉趙侯之命,上郡五千騎在郵成的率領下,以革囊渡過河水,進入管涔山西麓的桐過一帶時,卻發現自己姍姍來遲,原本羣起而叛的代郡以西樓煩諸部已經被平定,接他們的,是一位無爵無職,卻在趙、胡心目中敬畏不已的‘女’將軍…

《左史》:“初,樓煩苦於屯田勞役,遂反,步騎三千犯馬邑。時佳主居馬邑,白袍白馬,佩銀面而出,發三矢,輒殺三人,於是虜氣懾,大‘亂’,大軍乘勢掩殺,敗虜於管涔山。於是軍中皆歌曰:“敵若雲兮虜意驕,碩人三箭兮定樓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