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長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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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筱月的臨盆之期在九月,自從知曉了胎兒別後,府中諸人漸漸開始暗自討好這個準側夫人。大家都知道,夫人自從房後,再沒能留宿公子,即便貌美,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而側夫人眼下得寵,卻無奈佔盡寵愛,仍無所出。説到有福,還是月姬後福無窮。
舒默顧着孩子,哪怕到了後期不能同房,也時常留宿鏡月軒。眾人雖心有不滿,卻也是無可奈何。至於吃穿用度,也一應地以鏡月軒為主。
杜筱月聽身邊的丫鬟説百合寧心安神,有孕之人用了最好,於是命人採了新鮮的擺在寢殿內。
這,舒默處理完手頭的事,就去了鏡月軒。
“公子”杜筱月拖着愈發沉重的身子俯身,然而未待屈膝,手臂已然被扶住。
舒默臉帶笑意,目光微微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停頓,轉而移開:“月姬,如今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麼”微帶薄責的語氣中有着淡淡的關心。説話的同時,已鬆開她的手,徑自坐到主位上,馬上有丫鬟上前斟茶。
杜筱月雖是漢女,學問上卻僅僅是識幾個字,因此同舒默並沒有太多話。只是單調地重複生活中的瑣事,亦或是表達對舒默的關心。舒默對她不過爾爾,與其説來看她,不如説是為了她腹中之子來得更貼切些。這是他的長子,必定要好好培養,跟着杜筱月舒默微微搖頭,還是應該給這孩子找一個知書達理的阿媽舒默身上有着一半漢人的血脈,他思想不同於旁的烏桓人,他的孩子文治武功都要出才行換個阿媽這個名字驀地跳入腦海,舒默下意識地擰緊眉頭。
自五月後,如今也快三個月沒見面了,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人來是因為曾經的夜談中,她所表現出的與眾不同嗎還是阿毅對她的高度評價亦或者是承昭對她的執念算了,藍納雪也頗通詩書,曾經失子且心良善的她想必會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的杜筱月看着舒默的眉頭擰緊,然後放鬆,有些茫然地開口:“公子,可是有什麼心事”舒默看她一眼,淡淡將話題岔開。不是他心狠,只是人不對罷了。都説百鍊鋼能為繞指柔,舒默嘲諷地想,這世間可能找到那個人像阿媽的女子,大抵是沒有了吧小坐了片刻,舒默便離開了。
杜筱月倚在門邊,目光痴痴玉兒走上前扶住她,揶揄着:“月姬,這公子都走了好一會了,您還在這般留戀。如今府中上下誰不知道,咱們鏡月軒是福地等小公子出世,您就是側夫人了這可是公子的長子,您的好子啊,在後頭呢沒準這夫人之位”
“玉兒多嘴”杜筱月嗔道,“這話以後不要再説了讓多事之人聽去了,徒惹是非。我如今什麼都不求,只盼我腹中的孩兒健健康康的。”玉兒笑着説:“咱們的小公子是有福之人,不單是公子,就連大汗也等着您的好消息呢待孩子平安出生,公子對您會更好的”
“更好”杜筱月有些恍然。
“是啊”玉兒點頭,“您看,公子現在三天兩頭地就往咱們鏡月軒來,各種賞賜之物也源源不斷地送來大傢俬下里都説,您是公子心尖上的人”杜筱月聲音縹緲:“是啊,這樣就很好了。”只不過,公子,事實果真如此嗎為什麼我從您的眼中從來都看不到愛意就連您現在百般垂憐,我也受不到您的心呢是您不善表達還是我過於木訥您可曾對誰動過心嗎杜筱月記起自己初遇公子的情形那時是烏桓征討大秦邊境小城,縣令是個酷吏,苛捐雜税壓得大家不過氣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的。
恰逢烏桓大軍來討,衙役們沿街宣揚烏桓乃蠻夷之邦,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自己和鄰居們紛紛逃難,深怕落入虎口。
還記得甫一出城,自己就和大家跑散了。當時天已暗,遠遠能覺到前方的陣陣馬蹄聲。自己是個孤兒,沒牽沒掛,這樣的兵荒馬亂中,甚至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而事實上,自己也曾離死亡僅一線之隔不知被誰推到在地,有人從自己身上踩過,任憑怎樣求救,都沒人聽見。正在此時,有馬蹄嘶鳴聲響徹頭頂再度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軍帳中,當時心中閃過輕生的念頭。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身處敵營。心思百轉千回,不待作出反應,已有人進入軍帳。逆光中,身披鎧甲的公子像戰神一般,高大威猛;出口問話時,又那樣和善,殷殷垂詢角笑意離,杜筱月想着,自己就是那樣愛上公子的吧即便在那之後,公子就像忘了自己一樣,就算跟着公子回了府,公子也很少來。可是,杜筱月知道,當公子開口和自己説話的那刻起,他就像一粒種子,在自己心中生發芽了對着銅鏡,杜筱月輕撫臉頰,自己從不是傾國傾城,雖説公子並非貪圖美之人,她卻也清楚自己從未走進過公子的心。如今真的很好了,從不敢奢望有一天自己能為公子生兒育女,更別提是長子了。她們以為自己看重側夫人之位,甚至意在夫人之位,以為自己想憑藉這個孩子爭寵;其實,她們哪裏明白,這個孩子於自己而言,從不是爭寵的工具,他,只是自己和心愛的男人的愛情結晶,一份見證而已公子子息單薄,自己能為公子分憂,就已是最大的幸福了這樣想着,撫上小腹的手,更加輕柔“啪”的一聲,茶盞重重放在桌上。回話的丫鬟連忙跪倒在地,以額觸地,不敢多言。
位於上首的女子秀眉緊擰,朱輕啓,聲音雖輕柔卻讓人不寒而慄:“賤婢竟妄圖以一小兒來牟圖夫人之位鏡月軒上下竟存了這樣不自量力的心思如此一來,那孩子也留不得了”揮手示意身側的丫鬟附耳,小聲吩咐一番。待話音落,方才重展笑顏。一切都盡在掌握漱玉軒中,雲珠陪舞惜對弈。舞惜棋藝湛,而云珠這許多年來也練就了不凡的技術。兩人相對而坐,各自執了棋子對壘分明。秋月坐在舞惜身側,偶爾為她二人斟茶,其餘時刻並不多言。
一盤終了,秋月方才提起如今府內的諸多傳言,説道:“公主,這些言如今府中盛傳,只怕這月姬也不是個省事的”舞惜微抿一口茶,眉目間盡是淡然:“我曾暗中觀察過,她並不像以子爭寵之人,她望向拓跋舒默的目光中,有深沉的愛意。且她若真有那心思,必不會這般沉靜若她是真愛,那麼這個孩子,就不是爭寵奪位的工具,而是她跟喜歡的男人的骨”
“公主心善,只怕有些人慾壑難填。”秋月撇撇嘴,“即便她原本沒有想法,怕也經不住身邊的人的挑唆。”雲珠一壁將棋子一顆顆放好,一壁問出疑惑:“公主向來心軟,只是如今您本不願徒惹是非,又為何這般關心月姬腹中之子她同您並無往來情啊”
“由己度人,我只是想到了小彥禎。孩子都是無辜的”舞惜簡單地説,繼而吩咐,“秋月,在這裏我們勢單力薄,但是我依然要你盡心看顧鏡月軒。不要讓女人們可怖的嫉妒心傷害到無辜的生命”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到了杜筱月的臨盆之,天氣一反平常,悶熱得人難受,總覺有一場大雨要來。
這晚間天突然陰沉下來,陰陰雨的天令人窒息,劇烈的風肆地湧動,烏雲在天空四處逃逸,醖釀着一場暴風雨。
舞惜站在窗邊,看一眼天,幽幽嘆息。
雲珠察覺到她的不安,問:“公主,可是有心事奴婢瞧着您有些坐立不安的”
“不知為何,心裏總是躁躁的,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舞惜的聲音裏有着一絲擔憂。
話音未落,就見寧曄跑進來:“夫人,月姬要生了接生婆都去了鏡月軒,公子和側夫人她們也趕去了,您可要去”舞惜微愣,轉而看一眼雲珠,吩咐:“快,隨我去鏡月軒。”還沒走到鏡月軒,就在外面碰到了同樣步履匆匆的舒默以及他身後的藍納雪。舞惜怔怔,朝着舒默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舒默也微微頷首,率先進了鏡月軒。
藍納雪驚訝於她的不懂規矩,雖説公子並非一味恪守禮法的古板之人,然而該有的禮數是不能不遵的。看着方才公子對她的默然,藍納雪更加放心,這位夫人果然是還未得寵便已經失了寵眼下,還是裏面更有威脅藍納雪畢竟年輕,眼神中出的心思讓舞惜一覽無遺。不想同她多做糾纏,舞惜繞過她進了鏡月軒。
鏡月軒內此時已亂作一團,有接生婆低聲的探討聲和急切的鼓勵聲、丫鬟們的安聲以及杜筱月的哀嚎舒默坐在大廳的主位上,依着規矩,產房是不吉利的,男人們從不進去。舒默自然也沒有進去陪伴的想法,他只是緊抿嘴,並不説話。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因着舒默和眾人的到來,更顯擁擠。
藍納雪不時緊張看一眼主卧,裏面傳來杜筱月幾乎不間斷的慘叫。舒默的手慢慢握成拳,藍納雪上前一步將雙手撫上舒默的,温柔開口:“公子,不要擔心,小公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舒默“嗯”一聲,並不理會她。藍納雪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即正襟危坐,保持着面上的擔憂。冷眼旁觀的舞惜心中暗笑,這個藍納雪表情豐富,合該去演戲啊這一屋子的女人們除了舞惜外,可能並沒有人真正期待月姬腹中之子的誕生吧。不知道是不是眾望所歸,寢屋裏的氣氛變得緊張,接生婆們的腳步聲急促起來。
月姬貼身丫鬟玉兒急匆匆地跑出來,跪在舒默面前,聲音中帶着哭腔:“公子,月姬難產了”舒默起身,扯起玉兒,問:“你説什麼”
“回公子,月姬難產,接生婆説小公子或有危險”打斷玉兒話語的是裏間丫鬟的腳步聲,她手中端着一個盆,裏面滿是血水。這時候一個接生婆出來,焦急地問:“公子,若到萬不得已時,母體和胎兒只能擇其一保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舒默微怔,尚未作出反應。藍納雪已先聲奪人:“這可是公子的長子,你説該如何取捨”舒默看一眼藍納雪,後將目光移向寢屋,裏面傳來月姬痛苦的呼聲。
説實話,舒默並非心狠之人,然而這是自己的長子,在子嗣上自己不比桑拉,若這個孩子有什麼閃失他的沉默讓藍納雪放鬆下來。接生婆瞬間領悟了主子的意思,這樣的選擇是她司空見慣的,低聲説:“奴婢明白了,請公子放心。”説着轉身疾步離去。
“慢着”舒默起身,叫住了接生婆。這樣的變故令眾人詫異,舒默瞥一眼舞惜,説道:“盡力去保,沒有萬不得已”接生婆惶恐應是,進了寢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