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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燥五石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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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微臣只能送您到這裏。”兩人在城門外停下腳步,君羽衝着他抱拳一揖,王練之輕挑眉梢,頗有玩味的看她耍什麼花招。君羽故作正經,裝着男子的聲音説:“多謝練之兄相送,小弟就此別過。”目送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宮門內,王練之才悵然嘆息,掉頭而歸。

回到含章殿,門外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君羽心下納悶:奇怪,那些宮人哪去了。她走到窗下突然聽見裏面簌簌有聲,音量細小,仔細聽好象是有人在噎。

伸指捅破碧紗窗,偷眼窺去,只見裏面跪了一排宮女,正堂圍屏上踞着一個宮妝麗人,綰着飛天高髻,斜八寶簪珠步搖,高鼻深目,坦的肌膚異常瑩白,看樣子有點像胡人。

這女人是誰不是説公主的親孃早就過世了麼若説她是姊妹,又有點略顯老。

“娘娘,奴婢們真的不知公主去哪了,我等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欺瞞您啊”有個宮女顫顫説着,聲音哽咽,想是被眼前的陣勢嚇的不輕。

“胡説”宮妝麗人一拍案几,霍然站了起來。臂上的金釧子叮叮作響,石榴紅妝花紗裙愈發顯得身形修長,正是孝武帝的寵妃胡貴嬪。她走到那個宮女面前,冷哼一聲“細柳都已經招了,你們以為能矇混過關嗎”眾宮女齊刷刷轉過頭,用仇視的眼光剜着那個“叛徒”細柳垂下眉目,小聲哽咽着:“奴婢也不清楚,只見蕪菁姐與公主換了男裝,她們就一同出去了,其他的大約就要問蕪菁姐了。”君羽在窗外看的咬牙切齒,平素見她細眉秀目,膽怯得很。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賣主求榮,真是個勢利小人。

蕪菁跪在地上,膝行到胡貴嬪腳邊,不停叩頭求饒:“娘娘,奴婢錯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貴手饒了奴婢。”一面哭着,又伏下身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下次只怕不給你點顏,你就不長記”胡貴嬪揚眉冷笑,抬手扇了蕪菁一巴掌。她下手極快,聲響不是很大,勁道卻十足。脆響過後,蕪菁的半個身子都被偏過去,雪頰上剎時浮現出五個血印子。

雖然做好了捱打的準備,可這一巴掌卻的她猝不及防。蕪菁噤住哭聲,又不敢反抗,只好生生將嘴裏的血沫嚥下去。胡貴嬪拔下髻裏的金簪,用尖刃對着她的臉,笑着威脅:“本宮問你話,你要如實回答,答的好簪子就賞你,若有半句瞎話,這白淨臉蛋可就花了”

“娘娘請問,奴婢絕不敢欺瞞。”

“好。”胡貴嬪將簪尖又抵深了一點,聲音卻輕柔有致“你説,公主出宮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心萌動企圖私奔”君羽在窗外猛地捂住嘴,差點笑出聲。私奔虧她想的出來。要是遊玩一趟就是私奔,那滿大街不都是姦夫婦了她遏止住笑意,透過紗窗繼續觀望。

殿裏噤若寒蟬,宮女們老實跪着,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蕪菁盯着簪子,秀巧的鼻尖上冒出津津細汗。依此可以看出來,她有多緊張。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只是在秦淮河上泛舟遊賞,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舉動。”

“泛舟遊賞怎麼泛了一晚上還不回來,船家都不歇覺的嗎説是不是企圖私會某人”

“不錯,我是私會某人去了。”一聲輕笑從殿外傳來,眾人回過頭去,只見君羽大搖大擺地進來,一身白衣男裝風俊佻,角還噙着洋洋笑意。

胡貴嬪將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底顯現出清晰的鄙夷:“恬不知恥”

“宮外大門敞開,本來就是讓人走的,每天文武朝臣進進出出,何止百人,難道他們也恬不知恥不成”

“你”胡貴嬪被辯得張口結舌,正要發威。忽聽有宦官傳喚:“聖上駕到”從殿外踱步進來一箇中年男子,身穿墨底蟠龍金紋袞服,墨髻上束着發冠,用一龍首玉簪仔細穿過,古樸不失貴氣,頜下蓄着短鬚,不怒自威。他身後隨着一個宮妝妃子,穿着工整的曲裾深衣,顏素雅,面容乾淨温嫺,只用柳碳掃了眉梢,上抿一點淺橘胭脂。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身伏倒,君羽也學着她們的樣子曲膝跪下。她順着餘光偷瞟了一眼,只見皇帝雖然身形略有臃腫,五官卻是異樣的年輕,約莫三十歲左右。看來古代男女成婚早,皇家更是尤甚,這個皇帝可能未成年就當了父親。

“平身吧。”威聲響起,眾人當心翼翼地站起來,都將眉眼壓的很低。胡貴嬪第一個起身,膩到孝武帝懷裏,着他的口道:“陛下,臣妾聽説公主失蹤,特來含章殿探望,公主非但不領情,還出言頂撞臣妾。陛下,您一定要替胡兒做主呀”君羽聽的火冒金星,要不是礙於重要人物在場,真想揪住她一頓海扁。把我的宮人臉都腫了,竟然在這裏大言不慚,惡人先告狀。

孝武帝見胡貴嬪撇過頭去,受了委屈般拿絹拭淚,沉下臉道:“君羽,你真的私自出宮去了”君羽想解釋,又怕解釋不好,只能微微點了點頭。因為她出宮是不爭的事實,而且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證據。

“胡鬧”孝武帝怒喝一聲,嚇得君羽一哆嗦。

“你上次出宮闖的亂子還沒收拾,這次又敢再犯,真是屢教不改、冥頑不靈。説,你都到哪去了”君羽翕合着吐吐説:“兒臣兒臣去了秦淮河,不過我發誓,再沒有去別的地方。”

“勾欄酒肆,那是你能去的地方麼穿成這副德行,和那些蕩公子有何分別”君羽心中暗呼鬱悶,你算哪葱,我爸媽都沒這麼教訓過我。不過這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還是先伏個軟,好漢不吃眼前虧。她瞪着前方几秒種,直覺到睏乏酸澀,眼圈已經微微犯紅。她揚起蓄滿淚水的無辜雙眼,可憐兮兮地望着孝武帝,一滴淚滑落腮邊。

嘴上説着“兒臣錯了,請父皇責罰”心裏卻想“丫的,騙不死你”這招還真管用,孝武帝竟然微有動容,緩和了臉

“哎,父皇不是不讓你出宮,只是外面市井狡詐,萬一碰上歹人將你擄了去怎麼辦聽説你出宮多時,去見了些什麼人”

“我”君羽拖長音調,又開始裝傻充愣。

“我見了撐船的船孃、賣桂花糖的老人,哦對,還有些販夫走卒、店小二什麼的。”胡貴嬪蹙眉冷笑:“公主莫要哄誆陛下,那些市井之徒難道讓你看了一夜不成”這一句可謂火上澆油,果然孝武帝聽罷臉刷地一沉,直瞪着她道:“説,你究竟去了哪”

“我我去了琅琊王家。”實在找不到藉口,君羽只好坦白代。她正想着要不要把王練之供出來。忽聽一聲悦耳恬淡地輕笑,那個沉默良久的宮妝妃子突然開口:“公主去見王家的神愛小姐,那便見了,又有什麼好隱瞞的。宮裏素知你們姊妹情深,互相走動一下也無妨,何必偷偷摸摸的,把自己打扮的像個假小子一樣。”真是峯迴路轉,這千鈞一髮之際,君羽不由得佩服那妃子的機智。於是順水推舟,含糊承認道:“我想出宮找神愛姐姐,又怕父皇不允,只好私自帶着蕪菁去了王家。”眾人恍然大悟,孝武帝也跟着舒展眉心,長吁了一口氣:“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下回想去王家,知會父皇一聲,或是派人將神愛接來,豈不更是方便。”胡貴嬪心中憋氣,又不好發作,情急之下嚷道:“陛下,那公主頂撞臣妾,也就這麼算了”聽出話中妒意,武帝也只好扳過她的肩,和顏哄道:“好啦,你何必跟個孩子過不去。君羽一向度嫺禮法,偶爾糊塗犯錯,教訓教訓就行,不要太較真了。何況神愛即將進宮,她還能出宮幾趟”君羽出驚訝之:“神愛姐姐要進宮”宮妝妃子掩笑道:“虧公主您還是神愛小姐的閨友,連她將要當太子妃都不知道。陛下已經把她許給了德宗太子,預備下月就完婚。”王家有神愛中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一時讓人反應不適。送走孝武帝后,君羽先親自將殿門闔上,然後轉回身命她們起來。那個叫細柳的以後必定遭到責罰,嚇的跪到君羽腳邊,委屈哭道:“公主,奴婢也是被必無奈,胡貴嬪説奴婢不説就將我貶出宮去,請您饒我這一回”君羽嘆了口氣,雖説她關鍵時刻選擇背叛,細想推來,卻也説的是實情。於是俯身將她摻起來説:“起來吧,這事原本也怪我想的不夠周全,以後出宮之前,我會提前差人通報一生,不再連累大家。”眾人的心裏像懸了鞦韆般七上八下,原以為公主的脾氣,勢必會摔桌砸碗,至少要將她們各杖五十。沒料到她居然非但不怨,反而和顏温語,態度扭轉的也太快了。

“怎麼了我説錯了麼,你們為什麼都不吭聲”

“沒沒有,公主對奴婢們太寬宥了,姐妹們還有些不適應。”一個年齡稍長的宮嬤出聲提醒,接着剩下的人也跟着點頭附和。這倒讓君羽吃驚不小,真有些哭笑不得。她生大咧咧的與人從不計較得失,遇到身邊的女,更是謙讓隨和,很少與人發生爭執。看來這個公主的惡名,她需下些功夫才能洗了。

雖然沒有多少管理經驗,體賢下恤總不會錯,先用懷柔政策安撫她們,順便挽回一點民心。打定注意,君羽先親自將首飾妝奩拿來,然後命她們各挑一件。

宮女們都不敢貿然行動,拿着手肘推來撞去,最後君羽一聲令下,嘩啦擁上去搶光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奩盒,君羽頓時傻眼,心想:姐姐們,好歹也給我留一個吧。算了,千金散盡還富來,這些黃白之物不值得惋惜,以後問皇帝老爹多要幾件就是。

正在嘆息間,突然發現有一個宮女站在安靜的角落,不曾爭搶東西。君羽心中納悶,轉頭看去竟然是臉被腫的蕪菁。説實話,對這個小丫鬟她還真有些愧疚。姑且先不論朝夕相處的情,蕪菁提供的線索的確幫了她不少忙,更何況被馬車撞,現在又連累捱打,真是越想越慚愧,恨不得自己一個耳光才好。

君羽低頭走過去,拉住蕪菁的手説:“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連累你的。腳上的傷好了麼”蕪菁退後一步,不動聲地從她手中離,小聲怯懦道:“奴婢怎敢怪公主,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聽她這麼説,君羽心裏更不是滋味。一咬牙,轉手從牀塌底下取出支金簪,到蕪菁手裏:“喏,這個是我的最後家當了,就當賠償好不好”內造的首飾名目繁多,其中金藝尤其湛,這支八寶簪用了錘碟剔花,嵌出只輕巧蝙蝠,確是難得一見的臻品。原本是君羽偷偷藏起來,準備穿越回去以後,拿到拍賣行賣個好價錢。一般再清廉的人,見了實金白銀都會眼熱,這個蕪菁大概也不例外,就賭她這一次好了。

“請公主收回,這麼貴重的東西,奴婢真的不需要。”暈,這都打動不了你天底下還真有視金錢如糞土的怪物君羽急的抓耳撓腮,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一隻白瓷瓶,放在手裏掂了掂:“這個,是我專門問王練之求的金瘡藥,也不貴重,你不會不需要了吧”不容分説地到蕪菁手裏,偏頭看着她,臉上掛着陰謀得逞的笑意。這招果然有效,小宮女賺在掌心裏,猶豫來去卻沒有推辭。

“拿上吧,拿上吧。”見她動心,君羽繼續熱烈慫恿,只到她完全收下,才鬆了一口氣。

夜深了,一彎殘月掛上柳梢,天空中繁星點點。溶溶月爬上屋頂,碧紗窗內燈影憧憧。

等確定君羽睡下,蕪菁走到牀邊小聲喚她:“公主,公主”半晌得不到回應,塌上的人呼均勻,月光罩在她光潔的面上恬美柔和。

替主子掖好被角,蕪菁才恭身退出去,閉門的瞬間,一絲不易察覺的刻毒自邊浮起。

從含章殿出來,已是西風吹晚,氲裏有一點伶仃煙光。她沒有回去,而是沿着曲靜幽廊向更深處的徽音殿走去。

步履緩緩濁重,柔軟織錦垂在地上,拖出長長一匹硃砂紅。這樣明暖的顏,投在燈影裏卻有些血腥。蕪菁壓低頭,不敢看十枝燈下的女人。

“你乾的很好,重陽節過後,宮裏又要拔擢幾名女官,到時本宮自不會虧待了你”女人拈起白瓷瓶,於昏暗中無聲無息地笑了。她卻將頭埋的更低,屈服在女人腳下:“謝娘娘恩典。”

“王練之除了給她這瓶藥,還説什麼了嗎”

“這個奴婢不清楚,只知道當時公主昏厥在街上,王大人抱起她,樣子十分焦急。想來,他們若是沒有一定情,絕不會如此親密。”

“那麼,當天在煙雨樓,除王練之外還有些什麼人”蕪菁顰眉想了一刻,回道:“如果奴婢沒看錯,應該有裴紹、謝晦、荀奕、蕭楷、衞默和左宣城等八個人。哦對,還有一個白衣公子,容貌十分俊美,沉默納言的不知是何來頭。”

“哦,真有這樣的人物看來擒這隻狐狸是要費些周折。你留下繼續打探,倘若君羽有任何動靜,都要回來稟我。”

“是,奴婢明白看經典小説來>書農書庫。”女人低眉走到瓶前,扯下一朵紅芍。那鮮紅陳舊的澤在她指間輾轉,恨意飽滿。

“很好,蕪菁。胡貴嬪不過是條會咬人的狗,而你是條會咬人的蛇,我願意把蛇養着,替我去咬別的狗。不遠了,等王神愛進了宮,又有一出好戲要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