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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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舞迴雪寒初透。
封舞星目未啓,已先覺到空氣中寒意襲人,帶着院中特有的松香,清冷怡人,令她的知覺在第一時間復甦。
下雪了。
她微微調息吐納,調整體內氣,運轉順行周天,靈的玉耳傾聽着窗外雪花輕若無物的飛旋落地,芳心靜瑟,無礙無念。
體即法身,相即般若,用即解。若止觀則成定慧,定慧以明心,德相圓矣。
她練的“大悲心經”是由佛宗分化而來的佛門心法,定靜心,至物我兩忘,才是最高境界。
這一套心法,至陽至純,本不適合女子修練,然而她骨絕佳,天賦異稟,練起來竟然事半功倍,連傳她心法的高僧南屏梵臻大師亦為之稱奇,直道“佛法無邊,造化萬千”雪白素手立拈花狀,當變化無數,窗外雪光透過芙蓉帳,照在她寶相莊嚴的玉容上,更顯得晶瑩純靜,似一朵無瑕的白蓮花,這至靜與至動之間,卻保持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然而她終究,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封舞輕籲一口氣,收功起身,掛起羅帳,推開房門。
眼耳鼻舌身意,聲香味觸法,六六主,皆因人而在,因在而生出世間諸般幻象。她六俱在,六塵未淨,要想無我無物,實是妄求。
門外雪花飄舞,天地俱寂,妝裹出一個琉璃世界,白茫茫蓋去污穢,讓人幾乎以為,這裏是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
輕悄的蓮步踏入雪中,不疾不徐,翩然行向院中央的古井。身後的雪地上,一如當初,了無痕跡。
踏雪無痕。
纖雅香影駐足井邊,她提起井邊的木桶,拋入井中,然而桶柄上卻無應有的繩索,供她拉出水桶。她掌化爪形,虛空提,硬生生將裝滿水的木桶攝了上來。
空取物。
一向有些許暖意的井水經一夜風雪,冰寒徹骨。她以指試過水温,形狀完美的柳葉眉微微顰起,想到正房中鄙人的身體狀況,素手化為蘭花,三指點入桶中,暗勁催吐,片刻間一桶冰水熱氣氤氲。
三昧真火。
絲毫不覺得自己表演了一連串驚世駭俗的絕頂武功,封舞提着水,嬌軀輕若鴻羽,點過雪地,穿過迴廊,在兩扇雕花朱漆木門前停住。
門邊兩個垂髫小婢見她到來,微微屈膝,卻不作聲。
她點點頭,將水倒入右邊小婢手捧的沐盆中,放下木桶,輕輕推開虛掩的門。
現在是卯正一刻,該喚醒房中人了。
雖然是這樣想着,她與婢女們的腳步卻都下意識地放輕了,生怕驚擾了那人。
卯正一刻起牀梳洗,卯正二刻進第一碗葯,卯末吃早餐,已初進第二碗葯,午時吃過午飯,歇半個時辰進第三碗葯,申初歇過午覺,進丸葯,酉正吃晚飯,飯後仍是半個時辰,喝第四碗葯,戌未就寢前,喝—碗培元固本安神的補葯,過三刻再上牀。因湯中加了助眠的葯物,故而可以讓他一夜好眠,直到第二天卯正一刻。
這是封舞十一年來的時刻表。其中時辰安排或因用葯不同而有稍異,大體不變。當然她起初年幼不諳事,沒人敢將盯司馬弈吃葯的重任給她,但她從一入司馬山城,便被要求全程參與,十歲時,已經獨擋一面,完全接下這個工作了。
而她今年,也不過十五歲。
未進司馬山城,她便知道自己的任務是陪伴重病的弈少爺。剛開始,她被要求必須一天十二時辰都跟在司馬弈身邊,如影隨形。直到三年前,弈少爺忽然鬧起彆扭,執意要與她分房,也不許其他侍女在他房內留宿,她這才搬出來,住在他隔壁。
“弈少爺,醒醒。”她的聲音偏向清亢嘹亮,才了童音,還餘有一絲稚氣,但壓低了調,反而增添了幾分婉轉,如樂音悦耳玲瓏,總覺得意猶未盡。
削葱玉指輕拔開珠簾,渾圓的珍珠碰撞出細微的聲響,帶起簾頂一排銀鈴清脆的叮噹聲,如微風拂過。
純白的鮫綃帳微微動了動,她取餅榻邊的紫貂裘,待立靜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