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請靈吉除黃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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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豬八戒見那黃風大作，天地無光，牽着馬，守着擔，伏在山凹之間，也不敢睜眼，不敢抬頭，口裏不住的唸佛許願，又不知孫悟空勝負何如，師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思之時，卻早風定天晴，忽抬頭往那門前看處，卻也不見兵戈，不聞鑼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門，又沒人看守馬匹、行李，果是進退兩難，愴惶不已。憂慮間，只聽得孫悟空從西邊吆喝而來，他才欠身着道:“哥哥，好大風啊！你從那裏走來？”孫悟空擺手道:“利害！利害！我老孫自為人，不曾見這大風。那老妖使一柄三股鋼叉，來與老孫戰，戰到有三十餘合，是老孫使一個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圍打，他甚着急，故出這陣風來，果是兇惡，颳得我站立不住，收了本事，冒風而逃。哏，好風！哏，好風！老孫也會呼風，也會喚雨，不曾似這個妖的風惡！”豬八戒道:“師兄，那妖的武藝如何？”孫悟空道:“也看得過，叉法兒倒也齊整，與老孫也戰個手平。卻只是風惡了，難得贏他。”豬八戒道:“似這般怎生救得師父？”孫悟空道:“救師父且等再處，不知這裏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我眼醫治醫治。”豬八戒道:“你眼怎的來？”孫悟空道:“我被那怪一口風噴將來，吹得我眼珠痠痛，這會子冷淚常。”豬八戒道:“哥啊，這半山中，天又晚，且莫説要甚麼眼科，連宿處也沒有了！”孫悟空道:“要宿處不難。我料着那妖還不敢傷我師父，我們且找上大路，尋個人家住下，過此一宵，明天光，再來降妖罷。”豬八戒道:“正是，正是。”

“八弟，你不必擔心，你和這天篷元帥往那南山坡去，有一菩薩化身，他會幫你醫治眼睛，還會幫你制服那黃風怪。”猴子一聽，就和那豬八戒往那邊去了。

豬八戒卻牽了馬，挑了擔，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時漸漸黃昏，只聽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聲。二人停身觀看，乃是一家莊院，影影的有燈火光明。他兩個也不管有路無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門首，但見:紫芝翳翳，白石蒼蒼。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蒼蒼半綠苔。數點小螢光灼灼，一林野樹密排排。香蘭馥郁，竹新栽。清泉曲澗，古柏倚深崖。地僻更無遊客到，門前惟有野花開。他兩個不敢擅入，只得叫一聲:“開門，開門！”那裏有一老者，帶幾個年幼的農夫，叉鈀掃帚齊來，問道:“甚麼人？甚麼人？”我看了看那老者，對猴子説:“有禮貌點，用的到人家呢！”猴子躬身道:“我們是東土大唐聖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經，路過此山，被黃風大王拿了我師父去了，我們還未曾救得。天已晚，特來府上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那老者答禮道:“失，失。此間乃雲多人少之處，卻才聞得叫門，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強盜等類，故此小介愚頑，多有衝撞，不知是二位長老。請進，請進。”他兄弟們牽馬挑擔而入，徑至裏邊，拴馬歇擔，與莊老拜見敍坐。又有蒼頭獻茶，茶罷捧出幾碗胡麻飯。飯畢，命設鋪就寢，猴子道:“不睡還可，敢問善人，貴地可有賣眼藥的？”老者道:“是那位長老害眼？”猴子道:“不瞞你老人家説，我們出家人，自來無病，從不曉得害眼。”老人道:“既不害眼，如何討藥？”猴子道:“我們今在黃風口救我師父，不期被那怪將一口風噴來，吹得我眼珠痠痛。今有些眼淚汪汪，故此要尋眼藥。”那老者道:“善哉！善哉！

你這個長老，小小的年紀，怎麼説謊？那黃風大聖風最利害。他那風，比不得甚麼秋風、松竹風與那東西南北風。”豬八戒道:“想必是夾腦風、羊耳風、大麻風、偏正頭風？”老者道:“不是，不是。他那風叫做三昧神風。”猴子道:“怎見得？”老者道:“那風，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惡，吹人命即休。你們若遇着他那風吹了呵，還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無事。”猴子道:“果然！果然！我們雖不是神仙，神仙還是我的晚輩，這條命急切難休，卻只是吹得我眼珠痠痛！”那老者道:“既如此説，也是個有來頭的人。我這敝處卻無賣眼藥的，老漢也有些風冷淚，曾遇異人傳了一方，名喚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風眼。”猴子聞言，低頭唱喏道:“願求些兒，點試，點試。”那老者應承，即走進去，取出一個瑪瑙石的小罐兒來，拔開口，用玉簪兒蘸出少許與猴子點上，教他不得睜開，寧心睡覺，明早就好。點畢，收了石罐，徑領小介們退於裏面。豬八戒解包袱，展開鋪蓋，請猴子安置。猴子閉着眼亂摸，豬八戒笑道:“先生，你的明杖兒呢？”猴子道:“你這個饢糟的呆子！你照顧我做瞎子哩！”那呆子啞啞的暗笑而睡。猴子坐在鋪上，轉運神功，直到有三更後，方才睡下。

不覺又是五更將曉，猴子抹抹臉，睜開眼道:“果然好藥！比常更有百分光明！”卻轉頭後邊望望，呀！那裏得甚房舍窗門，但只見些老槐高柳，兄弟們都睡在那綠莎茵上。那豬八戒醒來道:“哥哥，你嚷怎的？”猴子道:“你睜開眼看看。”呆子忽抬頭，見沒了人家，慌得一轂轆爬將起來道:“我的馬哩？”猴子道:“樹上拴的不是？”

“行李呢？”猴子道:“你頭邊放的不是？”那豬八戒看看四周，不見什麼人，就奇怪了。猴子也跟着四處看看，我卻是好笑，對猴子道:“八弟，這護教伽藍、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奉菩薩的法旨暗保你師父。昨天救你的就是一伽藍。”猴子聽了，心中有了算計。

“八弟，你也別想了。我知道你已經被金箍圈給困住了，説你猴子你就是猴子。要除那黃風怪卻也不難，可是我現在被勾陳大帝追殺，你需找那靈吉菩薩，就可以過了這劫。我一有時機就會替你除去這金箍圈！”猴子聽了，叫來豬八戒道:“你照顧這些東西，我去請個菩薩來除那怪物。”豬八戒一聽，也就直點頭。

孫猴子跳在空中，縱觔斗雲，徑往直南上去，果然速快。他點頭經過三千里，扭八百有餘程。須臾見一座高山，半中間有祥雲出現，瑞靄紛紛，山凹裏果有一座禪院，只聽得鐘磬悠揚，又見那香煙縹緲。猴子直至門前，見一道人，項掛數珠，口中唸佛。猴子道:“道人作揖。”那道人躬身答禮道:“那裏來的老爺？”猴子道:“這可是靈吉菩薩講經處麼？”道人道:“此間正是，有何話説？”猴子道:“累煩你老人家與我傳答傳答:我是東土大唐駕下御弟三藏法師的徒弟，齊天大聖孫悟空猴子。今有一事，要見菩薩。”道人笑道:“老爺字多話多，我不能全記。”猴子尷尬一笑道:“你只説是唐僧徒弟孫悟空來了。”道人依言，上講堂傳報。那菩薩即穿袈裟，添香接。

孫悟空這才舉步入門，往裏觀看，只見那滿堂錦繡，一屋威嚴。眾門人齊誦《法華經》，老班首輕敲金鑄磬。佛前供養，盡是仙果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餚素品。輝煌寶燭，條條金焰虹霓；馥郁真香，道道玉煙飛彩霧。正是那講罷心閒方入定，白雲片片繞松梢。靜收慧劍魔頭絕，般若波羅善會高。那菩薩整衣出迓，猴子登堂，坐了客位，隨命看茶。猴子道:“茶不勞賜，但我師父在黃風山有難，特請菩薩施**力降怪救師。”靈吉菩薩道:“我受了如來法令，在此鎮押黃風怪。如來賜了我一顆定風丹，一柄飛龍寶杖。當時被我拿住，饒了他的命，放他去隱歸山，不許傷生造孽，不知他今害令師，有違教令，我之罪也。”那菩薩留猴子，治齋相敍，猴子懇辭，隨取了飛龍杖，與猴子一齊駕雲。不多時，至黃風山上。

靈吉薩道:“大聖，這妖怪有些怕我，我只在雲端裏住定，你下去與他索戰，誘他出來，我好施法力。”猴子聽了一呆，我卻道:“這菩薩僅靠法寶偷襲爾，你也別管，聽他的安排。”猴子依言，按落雲頭，不容分説，掣金箍把他門打破，叫道:“妖怪，還我師父來也！”慌得那把門小妖，急忙傳報。黃風怪道:“這潑猴着實無禮！再不伏善，反打破我門！這一出去，使陣神風，定要吹死！”仍前披掛，手綽鋼叉，又走出門來，見了猴子，更不打話，拈叉當就刺。猴子側身躲過，舉對面相還。戰不數合，黃風怪吊回頭，望巽地上才待要張口呼風，只見那半空裏，靈吉菩薩將飛龍寶杖丟將下來，不知唸了些甚麼咒語，卻是一條八爪金龍，撥喇的輪開兩爪，一把抓住妖，提着頭，兩三捽，捽在山石崖邊，現了本相，卻是一個黃貂鼠。猴子趕上舉就打，被靈吉菩薩攔住道:“大聖，莫傷他命，我還要帶他去見如來。”對猴子道:“他本是靈山腳下的得道老鼠，因為偷了琉璃盞內的清油，燈火昏暗，恐怕金剛拿他，故此走了，卻在此處成作怪。如來照見了他，不該死罪，故着我轄押，但他傷生造孽，拿上靈山；今又衝撞大聖，陷害唐僧，我拿他去見如來，明正其罪，才算這場功績哩。”猴子聞言，卻謝了靈吉菩薩。靈吉菩薩西歸不提。

卻説豬八戒在那林內，正思量猴子，只聽得山坂下叫聲“悟能兄弟，牽馬挑擔來耶。”那呆子認得是猴子的聲音，急收拾跑出林外，見了猴子道:“哥哥，怎的幹事來？”猴子道:“請靈吉菩薩使一條飛龍杖，拿住妖，原來是個黃貂鼠成，被他帶去靈山見如來去了。我和你裏去救師父。”那呆子才歡喜喜。二人撞入裏面，把那一窩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頓釘鈀鐵盡情打死，卻往後園拜救師父。師父出得門來，問道:“你兩人怎生捉得妖？如何方救得我？”猴子將那請靈吉降妖的事情，陳了一遍，師父謝之不盡。他兄弟們把中素物，安排些茶飯吃了，方才出門，找大路向西而去。

本章算過渡…後面更彩！